美国宾夕法尼亚兰开斯特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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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节期间，我和小熊去了LANOASTER（兰开斯特，宾夕法尼亚州下辖县），它是阿米绪人和门诺基督教派的主要聚集地之一。我之前在林达《近距离看美国》中读到过阿米绪人，听说他们不论男女都穿一水儿的黑色，不用电，出行坐黑色的小马车。抱着猎奇的心理，我们报名参加了这个由当地门诺教堂组织的活动。

阿米绪马车

在教堂吃过晚饭。看过介绍阿米绪人的电影之后，主办方把我们这些国际学生一一介绍给当地的HOSTPAMILY（寄宿家庭）。来接我们的男主人叫GIENN，他是门诺人，有五个孩子。GIENN的家离教堂开车需半小时，在路上，我们终于看到了阿米绪马车。黑色的马车在夜里是几乎看不见的，但背后悬挂的橘黄色三角标志格外显眼。因为是感恩节，路上的马车尤其多，我们经历了多次减速和超越，才到达GIENN的家。

我和小熊开玩笑说，如果在中国，阿米绪马车一定会像摩的一样被政府禁止。的确，阿米绪马车速度慢，却需要和汽车共用一个车道。汽车遇到了非得慢下来不说，稍不留神就会出交通事故。然而，阿米绪马车并没有丧失他们的路权，LANOASTER县议会只是要求他们在晚上悬挂橘黄色三角标志，以保证夜间行驶安全。慢慢悠悠的马车，确实可以作为阿米绪人的一个标志：在技术上落后于时代，却不受干扰自行其是。

与之类似的一件事是，LANOASTER乡间的公路到处是转弯和上下坡。GIENN告诉我们，很多公路原先是农场和农场之间的小路，要拓宽成公路时，世代经营的农场不愿意挪位置，政府也只好迁就。饱受晕车之苦又经过经济学训练的我，第一反应是这样的安排缺乏效率。政府出钱置换一块地，或是干脆把农场买下来，把公路修直修平，成本一定不会超过长远的好处。但是回头想想，当地的阿米绪人和门诺信徒，本就不重视物质生活。也许在他们看来，保持自己的生活方式，比获得赔偿更加重要。

手机的故事

第二天，门诺教堂安排我们参观了一个阿米绪的单教室学校，见识了一年级到八年级的孩子怎样在一个教室里上课。我们并没有机会和一个阿米绪人交谈，这是因为阿米绪人不喜欢外人关注他们的生活。据领队说，如果不是与他们有着历史渊源的门诺人带队，阿米绪人不会随便允许外人参观他们的学校。他们也不喜欢被拍照。幸好，在看完关于阿米绪人的纪录片之后，教堂还是给我们安排了一位从阿米绪家庭中脱离出来的门诺人，负责回答我们的问题。

读经济系的师姐问，阿米绪人不控制生育，生很多孩子，怎么解决分家问题呢？回答是，不一定是大儿子分到农场，也有可能由女儿继续经营农场。一般不论谁获得农场，都需要向父母购买，价格可以有折扣，但会接近市价。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原来不追求物质生活的阿米绪人，倒不排斥父子之间的市场交易。

又有人问，阿米绪人不用电，但是可以用由汽油驱动的锯子等。那么是谁决定什么现代技术能用，什么又不能呢？

这次的回答更有意思：因为事先预料不到，新技术都是在出现甚至有人使用之后，才由教堂主教决定能不能用的。手机是个很好的例子。因为生育率高，越来越多的阿米绪人被迫在农场之外谋生，或替别人盖房子，或做阿米绪家具，或从事阿米绪特色的商店、饭店。对这些不在自己家附近工作的人们来说，手机当然给生活带来便利。然而，就像不允许使用家庭电话一样，主教也禁止人们使用手机。可是由于手机确实有用，又容易藏在身上，所以实际上还是有很多人用。纪录片里也拍摄到，一个穿着传统黑色裙子的阿米绪女孩，在越野车大赛的观众席上用手机开心地聊天。

我也问了个问题：阿米绪人不对外宣传，也不试图让别人接受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是为什么不呢？回答原话是这样的：A GOOO QUESTDN. THIS ISSOM ETHING WE HAUEIOST.

不简单的门诺

门诺人没有阿米绪人出名，是因为他们不像阿米绪人那么特立独行，至少不把自己的特立独行表现在服装和交通工具上。虽说接待我们的女主人JEN也和很多别的门诺女人一样扎着头巾，穿一样的蓝色长裙子，但他们毕竟也用电也开汽车，男主人GIENN还是一位电脑程序员。

门诺派起源于欧洲16世纪的激进新教运动，是反对婴儿洗礼的再洗礼派的一支。由于阿米绪人是从门诺人中分裂出去的，他们还是有些共同点：一样坚持不反抗原则，拒绝服兵役，不参加投票，不从事政府公职。

我真正意识到门诺人的不简单，是在参观了他们面向全球的慈善组织M ENNONITE CENTRALCOM-M ITTEE（简称MCC）总部之后。进入硕大的仓库，我看到的是堆积如山的火鸡肉罐头、被褥、应急救援桶和学校成套用品。带我们参观的职员介绍说，用火鸡肉罐头作为救援食品是因为它便宜又有营养，而且不会触犯饮食禁忌；救援物资放在桶里是因为自然灾害之后，桶可以帮助人们装饮用水，或者是帮助人们保持东西的干燥；学校成套用品里包括四本笔记本、四支铅笔、十二支彩色铅笔、一把尺子、一块橡皮，装在由志愿者缝纫的布袋里（网站上还有缝纫教程）。位于LANOASTER的这个MCC总部只有六名全职雇员，其他的运作都依赖附近的门诺和阿米绪志愿者。在劳动力成本极高的美国，我竟然看到了织布机，志愿者在这里手工制作被子，帮助回收大量的旧衣服、书报杂志，用于支持慈善事业。

北美的门诺教徒仅有区区五十多万，不过中国一个大一点儿的县城的人口，却在五大洲的六十多个国家展开了慈善活动，2009年一年对除美国、加拿大之外的国家的慈善捐助达到4000万美元，平均每人达到89美元。这是所有美国人2009年人均对外捐助26.7美元的三倍。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全球各地开展了名为“TEN THOUSAND VIAGES的公平贸易活动，向发展中国家的贫困人口订购艺术品，支付给他们所谓的“FAIRPRIDE（公平价格），不盈利地帮助他们销售。2009年4月到2010年3月底，销售额达到2300万美元。虽然我很难相信有什么价格是FAIRRIDE，但这个活动毕竟有着好的宗旨。

还要提到的是，组织这次活动的RODKUIEM ENNONITE CHURDH（罗克维尔门诺派教会）属于强调传教的教堂联盟AM EC。这个仅能容纳两百多人的教堂，仅去年就派出了五名传教士前往墨西哥、澳大利亚、印度、坦桑尼亚和巴布亚新几内亚传教。教堂大厅悬挂着“GOINTO AIL THE W ORD AND PREADTHE GOOONEW S”（到全世界去传递福音）的标语。在他们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利玛窦、南怀仁、汤若望的身影。

GIENN一家

接待我们的男主人GIENN是个重视家庭的好男人。前面提到过他是个程序员，于是他做了一个家庭网站，还申请了一个自己家专用的邮箱域名。女主人JEN做事利索能干。她总是遵循门诺入的规矩，戴着黑色头巾穿着蓝裙子。她告诉我们《圣经》里说女人的长头发最美丽，所以要留长头发，而戴头巾把头发遮盖在里面，也是《圣经》的指示，代表服从丈夫，让丈夫做家里的领导。我和小熊都一致觉得她看上去像欧洲中世纪尼德兰绘画里的人物。

GIENN一家有五个孩子，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三岁，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因为怕孩子们在公立学校里接受无神论，他们决定在家教育小孩儿。当然，并不是想在家里教就可以的，为了实施家庭教育，他们需要每年准备好教案，让当地政府审核。也许是从小在家里接受教育的缘故，GIENN家的小孩儿虽然和同龄孩子一样调皮好玩儿，却比我们想象中的美国孩子乖很多，一个个都很听父母的话。二儿子JEREM Y喜欢钢琴和竖笛，GIENN自己在学大提琴，父子合奏其乐融融。

不得不说，在他们家过得很开心。小熊教小孩子们折纸鹤和剪纸，很快就成了几个小孩子的好玩伴。我和小熊还给他们做了一顿中国饭，虽然白菜汤失败了，但炖肉得到了一致好评。

GIENN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最后一天我才知道他在另外一个教堂做兼职的牧师。说起自己信仰的时候，他总是充满自豪。我问了他很多问题，关于阿米绪人、门诺人、基督教等等。印象最深的是下面这个问题――

我问，如果大家都像门诺入和阿米绪人一样不投票，谁来对公共事务负责呢？GIENN回答说，如果人人都信基督教，做善良的人，就不需要有政府了。

对此观点，我持保留意见。但我还是看得出，他说这句话时是真诚的。

洪浩，毕业于江苏省苏州中学，现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读经济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