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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示代词“是”的特质及其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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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作为指示代词,“是”最初指代的是时间,相当于“这时”,后泛化为一个确指代词。正因为“是”的确指性,它在先秦时期有一系列的特殊用法。并最终发展成为系词。当用于判断句的主谓之间复指主语的时候,“是”逐步语法化为近乎强调确认的标记。当判断句中必须出现“是”,并且“是”的出现不带有任何强调的意味的时候,它就发展成为系词。

关键词:时间;确指;特殊;系词

中图分类号:H0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3X(2012)01―0163―04

指示代词“是”一般被看做是近指代词。如:王力先生在《汉语史稿》中就说:“在上古时期,更常见的指示代词是‘此’‘斯’‘是’等。它们都是近指。”与典型的近指代词“此”相比,“是”又有一些很特别的地方。第一,“此”往往可以与典型的远指代词“彼”对举,但是“是”一般不与“彼”对举。第二,有的时候,“是”被解作“那”反而于文义更为通畅。如:《经词衍释》卷九:“是,犹夫也,彼也。论语:是知津矣。孟子:是亦走也。左传襄公十年;是实班师。是皆夫义,彼也。”第三,一般认为指示代词“是”后来又发展出系词的用法,那么在这么多的指示代词中为何只有“是”能够发展为系词,这是否与它在指示代词上的某种特质有关又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本文拟讨论“是”作为指示代词的特质以及这对于它的语法化的方向的影响。

一、“是”由指示时间到确指代词

有些指示代词的字形与它的意义也有密切的联系,如“此”字。《说文》:“此,止也。从止从匕,匕,相比次也。”《说文系传》:“臣锴日:匕,近也,近在此也。”《徐笺》“止者所以止之处,匕当为声。”陈年福认为“此”实际上是专为指示代词造的字,以双脚比并停止不走表示就在此之意。无论“此”的字形是不是为指示代词而造的,“此”作为指示代词,其意义与其字形有着密切的联系是毋庸置疑的。

“是”的指示代词义也可以借助其字形来理解。《说文》:“是,直也。从日正。”段注曰:“十目烛隐则日直,以日为正则曰是。”“以日为正”也可以引申出指代时间之义。因为先民的时间经验和时间意识的形成是以对天体运行的认识为基础的。日出日落、月圆月缺,总是提示着时间的存在,展现着时间的流逝,显示着时间的周期与节律。在众多的天体中,太阳无疑最能引起人们的时间感,古人根据日影来测定时间,他们还制作了测定日影的工具一晷。由“以日为正”引申出指代时间之义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是”与“此”在用作指示代词之初就有了分工,一个指代时间,相当于“这时”,一个指代空间,相当于“这里”。 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以“是”与“此”在《左传》中的用法为例来加以说明。如: (1)初,平王之东迁也,辛有适伊川,见被发而祭于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礼先亡矣。”(僖公二十二年)

(2)胜怒,曰:“郑人在此,雠不远矣。”(哀公十六年), (3)士会在秦三年,不见士伯。其人日:“能亡人于国,不能见于此,焉用之?”(文公七年)

(4)子以众退,我此乃止。(成公二年)

(5)于是齐人侵鲁疆,疆吏来告。(桓公十七年)

(6)郑人使少正公孙侨对曰:“在晋先君悼公九年,我寡君于是即位。”(襄公二十二年)

(7)王使巡师曰:“吾先君文王克息,获三矢焉,伯棼窃其二,尽于是矣。”(宣公四年)

(8)司马侯问焉,曰:“子之车尽于此而已乎?”(昭公元年)

在《左传》中,“是”与“此”用于指示代词都不限于指代“这时”或是“这里”,但是当它们用于“这时”或是“这里”时还是有比较严格的规律的。

在先秦汉语中,“此”疑似“这时”,“是”疑似“这里”的情况很少见,这里可以列举几例。

(9)曷为重吴?吴在是则天下诸侯莫敢不至也。(春秋公羊传・哀公十三年)

(10)臧氏之母闻有贼,以其子易公,抱公以逃。贼至,凑公寝而弑之。臣有鲍广父与梁买子者,闻有贼,趋而至。臧氏之母日:“公不死也,在是,吾以吾子易公矣。”(春秋公羊传・昭公三十年)

(11)吴公子光日:“此时也,弗可失也。”(昭公二十七年)

“是”表示的“这里”与“此”表示的“这里”有着根本的不同,“此”表示的“这里”是以说话人所在地点为参照点,而“是”表示的“这里”却不是以说话人所在地点为参照点,而是以语境中的某个确凿的地点为参照点。我们可以认为,先秦中少量的疑似为“这里”的“是”实际上是更为宽泛的“这”,与其说它指代的是具有相对性的“这里”还不如说它指代的是某个具体明确的方所。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在像例(11)那样“此”疑似“这时”的情况下,“此”与一般的“是”仍然不同,“是”表示的“这时”是以语境中的某个事件为参照点,从不指说话之时,而“此”疑似的“这时”却不以某个事件为参照点,而是指说话之时。

从这些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出“是”与“此”在“这时”(以某个事物发生的时间为参照点)与“这里”(以说话人所在的位置为参照点)上的区别是客观存在的。

随着“此”与“是”的广泛的运用,它们不再局限于最初的“这里”或是“这时”,而是都发展出更为宽泛的指代用法。但是受其原来的用法的影响,宽泛的“此”是一个近指代词,宽泛的“是”则是一个确指代词,这也是它们在古汉语中的主要用法。

“是”表示确指可以从其来源来加以说明。“是”的代词用法来自于“以日为正”之义,而“以日为正”本身就含有对照确认的意味,“是”最初指代时间的时候,也含有确指的意味,相当于“就是这\那时”,当它不再局限于指代时间的时候,就成为一个完全的确指代词,相当于“就是这”,有时甚至是“就是那”。

确指语义比近指更重,但这并不容易区分。在很多情况下,确指都可以用近指来翻译。不过有时确指代词既可以用近指代词来翻译,也可以用远指代词来翻译,甚至于用远指代词来翻译更为合适。在这样的情况下,“是”确指的强调意味还是明显的。“是”与近指代词混在一起,其确指性虽不易分辨,但“是”是确指代词却可以解释许多的语言现象。

前人都注意到了先秦汉语中的宾语前置的现象。这主要是指疑问代词宾语与否定句中的代词宾语一般要前置于动词之前。石毓智、徐杰认为先秦的特殊语序是一种语法手段,在先秦汉语里,焦点化的附着成分(受事代词),必须居于句子的第二位置――动词之前和主语之后。他们指出疑问代词本身带有一个[+F]特征,所以它作宾语时总是居于动词之前。在先秦时期,“是”作宾语时也一般都要前置,尤其是在《诗经》、金文中没有例外。而其他的代词作宾语却没有这样的规定。我们认为这是因为“是”是一个确指代词,它本身也带有一个焦点特征[+F],所以它在句中一般要占据句子的第二位置――动词之前和主语之后。其他的指示代词不表示确指,不含有[+F]的特征,所以一般不能占据句

子的第二位置。

先秦汉语中还有一种句式结构,宾语用“是”或“之”复指后前置于谓语,整个句式起强调宾语的作用。马建忠云:“止字先乎动字者,倒文也。动字如有弗辞或有疑词者,率参‘之’字。辞意确切者,或参‘是’字”。黎锦熙先生也认为:“用‘是’字间倒宾者,较‘之’字更能使宾位增重,语意激切。若附‘惟’字,尤加强度。”这也是由于“是”表示的是确指,所以它一般用于宾语前置时都是用于肯定句中,表示强烈的语气。

二、“是”由确指代词到系词

王力先生认为系词“是”是由指示代词“是”发展而来的,这种看法是学术界关于系词“是”的来源的最主要的看法,但是由于“是”由指示代词向系词演变的历程并没有说清楚,所以历来也有很多人否认系词来源于指示代词。实际上,“是”由指示代词进化为系词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指示代词“是”可以用于主语之后复指主语。当“是”用于判断主语后面之时,在很多情况下,“是”所复指的主语都是复杂的述谓结构,但是有的时候“是”所复指的主语的结构又相对简单。如:

(12)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论语・述而)

(13)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论语・里仁)

正如例(12)的情况一样,当主语是复杂的述谓结构时,用“是”复指一下再加上判断语是很有好处的。因为主语本身具有述谓性,所以它往往容易被看做是独立的陈述,这样它与判断谓语的关系就显得比较松散,不容易被快速识别。如果有了“是”来复指主语,主、谓之间结构就很紧凑了。由于“是”经常用于这样的情况之下,所以它的用法有了一定的推广,当主语的结构没有那么复杂时,人们也会用“是”来复指一下。不过这时用“是”来复指主语在紧凑主谓的关系上的作用就降低了。在这样的情况,“是”开始了由指示代词向系词语法化的历程。

由于“是”复指的主语本身结构比较简单,与谓语的联系也很紧密,“是”的复指在帮助紧凑结构上没有太大的意义,所以它就会被重新分析,“是”本身是一个确指代词,到这个时候,它的指代性就会被一定程度地减弱,而确认性则会被突出。判断句是判断主语是什么或不是什么的句子。古汉语的判断句并不需要系词,但是如果在判断主语和判断谓语之间出现了一个能够突出确认的“是”,那么这个句子的判断语气无疑会更强烈,主语与谓语之间的关系也无疑会更确定。随着“是”的这种用法的发展,它也就近乎于一个强调确认的标记。

实际上,“此”也和“是”一样可以用于主语和判断谓语之间来复指主语,如:

(16)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孟子・告子章句上) 但是“此”并没有发生与“是”相同的语法化,究其原因,“此”只是一个近指代词,而“是”却是一个确指代词。

学术界一直有一种看法,认为系词“是”来源于形容词“是”,他们的依据是系词的确认性与一般的指示代词没有关系,而与表示正确意义的形容词“是”有关联。这种说法无法解释为什么形容词“是”能在判断句中占据主谓之间的位置。实际上“是”的指代用法与其形容词的用法是同源的,“是”是一个确指代词,因而它既可以处在主谓之间来复指主语,也可以在一定的条件下重新分析为一个强调确认的标记。

“是”很早就由确指代词发展出近乎强调确认标记的用法,但是由于确认标记是在不改变确指代词的位置的情况下重新分析而得来的,因而这时的已经近乎确认标记的“是”,如果一定要仍旧把它当做确指代词来看,也不是完全不行,而且有很多的时候,“是”本身就在确指代词与强调确认标记中摇摆,处于似是而非的境地之中。先秦时期,在判断句的主谓之间加上“是”是个惯用的结构,所以我们经常会忽略掉“是”的发展变化,而认为只要“是”可以用“此”来替换,这个“是”就是固定不变的指示代词。这是一个误解,这个误解容易让我们觉得系词“是”是突然产生的。

“是”由近乎强调确认标记到系词还有很漫长的道路。“是”处于判断句主谓之间复指主语之初往往复指的是复杂的述谓结构,以加强句子的紧凑性,即使“是”后来复指的主语在形式上有了简化,并因此促使“是”由指示代词向强调确认标记方向演进,但“是”一直都难以出现在由简单名词充当的判断主语之后。而当“是”一旦用在由简单名词充当的判断主语之后,“是”就容易被看做是系词。如:

(19)郑县人有得车轭者,而不知其名,问人曰:“此何种也?”对曰:“此车轭也。”俄又复得一,问人曰:“此是何种也?”对曰:“此车轭也。”(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20)公都子问曰:“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孟子・告子章句)

以上两个例子中的“是”都很像是系词了。这样的例子在先秦很少,以至于人们认为不能把它们看作是先秦时期就出现了系词的例证。随着考古资料的发掘,人们又在出土文献中发现了“是是”连句,这似乎成了先秦时期已经产生了系词的铁证。但是这些句子中的第二个“是”还不能算作是系词。梁冬青先生认为出土文献“是是”句中的第二个“是”应理解为“宴”,副词,用在谓语前,充当状语,对事实的真实性,对动作行为或事态进行强调。实际上,以上两例中的“是”以及出土文献中“是是”句中的第二个“是”都近乎一个强调确认的标记。如果去掉这些“是”丝毫不影响句子的成立,有了这些“是”,强调的意味就更重了。

当“是”完全取代传统的判断标记,它用在判断句中已经全然没有了强调确认的意味,它才真正地发展成为系词。这是由于随着语言的发展,名词谓语句渐渐地不可接受,主谓之间需要有一个标志来表示判断,这促使了“是”由确认标志发展为系词。王力先生认为系词在判断句中起经常作用,系词句在口语里完全代替了上古的判断句,仍是中古时期的事。这应是可信的。

三、结语

“是”最初是一个时间指示词,后泛化为确指代词。正是因为“是”的确指性,“是”在先秦时期有一系列的特殊的用法,并最后演化为系词。

洪诚先生曾指出:“先秦指示代词‘是’,跟它的同义词‘此’、‘斯’有区别,它除了主要的指代作用外,还有一定的确认作用。”但是洪诚先生没有说清楚指示代词“是”的确认作用来自何处,因而受到人们的怀疑。我们只有从源头上弄清“是”的意义,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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