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末节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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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游离在记忆表层，容易被重拾、被唤醒。但是每次向别人或者自己诉说这些事时，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像是从书上读来的故事，平静地充当局外人的角色。你们不属于这一部分。

你们被封存在遥远的地方植满香樟的雷禁般区域。冗长而悲伤的记忆末节。

――题记

三年。

马路拓宽。道路两旁换上新培育的墨绿色植被。门口的文具商店迎合当下潮流摒弃了以前的红字招牌。各种精明商贩变换花样吸引应届新生。

一切都与当初熟稔的事物不同。

那么五年、十年、更久之后。

连同你们都要属于陌生的范畴。

自以为已经不是懵懂的小孩子了。

除去幼儿园时期最后一次被妈妈欢天喜地地领回家，从此结束孩童生涯至今，正式的毕业也已经历过两次。重温当时的心境，冥冥之中剩下少许零碎、简单却深刻的感触。把所有的感触混合、搅拌模拟出如今仓促的形状。继而缓慢唤醒记忆中沉睡的末节。

盛开了六年的繁茂的香樟。

完完整整地藏匿了年少的我们所拥有的轻狂、单纯和不羁。

我们始终憧憬着幻想中极简单美好的将来。追逐我们共有的梦想。不离不弃地一起走向迟暮和深夜，希望和远方。

三年之久。大约为人生的三十分之一，青春的十分之一。而对于我们相处的时光呢。

竟有如此多的时间来怀念、铭记抑或遗忘我们的事，甚至于囊括我们自己。我一直是放不下过去的人，即使将这般冗长的时光涂抹成空白，由现实肆意篡改，也是无法释然的心境。

我仍然时常梦见你们。突兀地毫无防备地梦见你们。你们很少与我说话。偶尔还会无声地转过头去。

我不断从其他人那里打听你们的消息。好的，不好的我都一一接受了。你们好像并无太大差别。很快便打入新的好友圈，没有因为我的离开而不一样。

我终究还是小孩子。

失去了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只能胡闹、大哭，却改变不了什么。

多年之后，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你们。

怀揣着零星希望，小心翼翼地向你们喊。

嗨，还记得么?记得我么?

《幻城》的后记里有这样一段话。

一个人总是要忘记一些事情，那么他才能记住另外一些事情。如同有人要靠近自己身边，必定会有人要离开。

这段好像至理名言的话被我抄过很多遍。它让我一次一次地想起你们，想起无数个残阳落满肩头的时刻，想起你小猪一样粉嫩的脸和生气时蹙紧的眉结。想起我们一起看骄阳穿透树叶间隙遗落一地的碎汞，听蝉鸣如海潮一般此起彼伏，聒噪而庞大，逐次灌没头顶。

早已知晓。不能够忘记你们。于是我没有选择记住另外一些事情或是让别人靠近自己身边。于是。经常会形单影只，重复梦见曾经有过的情景。

有时候，会从这种梦里微微惊醒。整个胸腔溢满离别夏季的悲伤，在沉寂的黑夜里反射出零零弱光。当真正从梦里清醒过来，随之赶来的是难以平息的失落和孤单。

不止一次地希望早日重逢。

不止一次地丢失所谓希望。

你们也许没有听见、看见，可是我曾经认真地努力过。

毕业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校看过。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我想象不出当我子然一身地穿过洒满光斑的林荫小道，看见浓郁的香樟的巨大树冠会是怎样一种心情：我不想让某些早该忘记的记忆影响我今后的生活。

然而。我到底是放不下过去的人。你们仍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的梦里。梦里的你们是长不大的孩子。一如往常地不喜欢打伞，淋雨时闭着眼睛。表情虔诚像祈祷时的信徒。只有一次，你们与我说话，声音颤抖像泛着波纹的湖。

你忘了么?为什么忘掉了呢?你们一遍一遍地问我。

第一次在梦里小声啜泣，没有回答，茫然得不知所措。

忘了么?为什么忘掉了呢。

我也不知道呵。

梦境昭揭内心的隐晦之处。

我是害怕了。

可我也知晓，已经无法抵达你们的世界了。

即使有一天，果真遗忘了，你们于我，仍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