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利奥·斯皮策的文体批评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利奥·斯皮策的文体批评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摘 要:当今文学批评领域出现了许多有创意的新方法;然而在过去的文学批评家当中,也有一些批评家带给我们很有意思的思想。利奥・斯皮策 (Leo Spitzer, 1887-1960) 的文体批评个案就属于这种批评。本文将描述他的批评理论中至今依然有效的一些方面。斯皮策理论为文学批评提供了一个极具启发性的视角,特别是那些建立在“细读” 基础上的文学批评。

关键词:利奥・斯皮策;文体批评;细读

引 言

文学作品一旦脱离了其作者,以不同的方式出版,它就开始了自己的生命。无论作者写作的初衷是什么,当读者阅读作品的时候,每次都会有不同的感想,文学批评家在阅读作品时也是如此。每个时代的文学评论,都会依照那个特定时代的主导思想,各有自己的特点。有一些评论方法,在一个时代比较有影响力,但在另一时代不一定还有效。

从上个世纪中期到今天,随着大众文化水平的提高、知识传播速度的加快,文学评论界也处于不停的更新过程中。上个世纪,从结构主义到后现代主义的过渡用了一定的时间。如今对文学作品的研究,从对作品结构的认识转向对接受的研究。可以说,这个时期是文学批评方法历时发展的时期,同时也存在许多研究方法共存的状况。

在这种背景下,“细读”可以说是所有文学批评方法中的一个共同点,这和分析的对象――文本紧密相连。无论评论家要采用什么方法,都需要从文本阅读出发。此外,法国学者古斯塔夫・兰森在著作《文字解释》(Explication de texte)中(英国close reading的起源),使细读成为一种可以传递的东西,一种可以分享的工具。

在这篇文章中,我选择了奥地利语言学家和文学评论家利奥・斯皮策的方法论,一方面是因为在现在各种各样的方法中,他的方法参照了一种很具体的东西,能给人一种很实在的感觉;另一方面,斯皮策的评论解读,是建立在对文本的仔细阅读上,到目前仍有巨大魅力。

首先,我想介绍一下斯皮策思想中的一些特点;然后对他的思想和方法进行评判,分析他的思想优势何在,有什么缺点,也会参照斯皮策对他的批评者的一些回复;最后,我想说明今天斯皮策的批评方式依然有效的原因。{1}

利奥・斯皮策的文体批评简要介绍{1}

斯皮策出生于维也纳,后来在维也纳大学讲授罗曼语语言和文学,但是,由于之后对犹太人的迫害,斯皮策被迫先后在土耳其、美国避难。在美国,他继续教学工作。当他还是学生的时候,他的研究已经开始成型,他很早已经感觉到:单纯依靠语言学的方式,或者单纯依靠文学批评对文学作品进行解释,很难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在维也纳大学,他的语言学教授是Wilhelm Meyer-Lübke,他的文学老师是Philipp August Becker教授。由于当时实证主义盛行,在维也纳大学,这两个学科是严格分开的。作为一个学生,斯皮策旨在建立两个教义之间的桥梁。但是,因为他对Becker的讲座不满意,专注于跟Meyer-Lübke学习语言学。这样,他后来成为了一个杰出的语言学家。{2}

斯皮策另一个感兴趣的问题是他那个时代的文体学。一方面,他熟悉慕尼黑教授卡尔・沃斯勒(Karl Vossler,1872-1949)③把语言作为个体行为产物来进行研究的学说。另一方面,他也熟悉克罗齐(Benedetto Croce,1866-1952){4}对诗歌和言语本质的研究。不过,斯皮策文体批评是独立发展起来的,独立于两位大师的研究。

斯皮策在他的一段文章中描述了当时的文化氛围,他写道:

迄今为止,语言学对文体的研究相对较少,对文体的研究主要是文学史和美学学者的工作。这似乎是自相矛盾的,但它是真实的情况。

艺术语言创作的微妙以及流动性,这一直是历史语言学家所拒绝的。

可以这么说,通常的语言学家在骨子里面对艺术有一种漠视:在每种艺术形式风格里都有一种游戏的成分,对于语言学家来说,可能和科学的严肃性不相符。这种观点对于语言这个研究对象,很明显是错误的观点,因为语言在游戏和实验中达到艺术的效果。

对于研究文学的学者,他们并不缺乏描述一个作家个人风格特点的能力,然而,通常他们都缺乏语言学方面的训练,他们只能通过一些具体的语言的例子来得出一种普通的印象,他们很难超越这一点。

因此,从语言学角度来说,他们对语言的了解太缺少,相反的,语言学家对美学方面缺乏关注,因此,文体批评要发展起来,就要建立在这两个学科基础之上。{5}

斯皮策的著作《风格研究》(Stilstudien)中的长篇前言就表达了他的这种观点。他提出,单凭语言学理论或者单凭文学评论理论,在文本分析中都太过于僵化,只能得出一个有限的结论,因为,如果只考虑到技术性因素,没有办法揭示美学的部分。斯皮策把当时许多作家和分析方法作为研究对象,并且指出了他们的问题。他向我们展示,比如说,有些研究如何只停留在语音上面,并没有考虑到一个作家语言的艺术因素。为了把握文本中的美学成分,斯皮策提出了需要运用语言学和文学批评两个领域的理论,然后进行文体分析。在Romanische Stil-und Literaturstudien{6}一书中,我们可以看到斯皮策理论的出发点:

……多年以来,我都在进行文体研究,实际应用到Vossler的思想。研究基于这样一种假设:就是任何情绪,任何远离我们正常心理状况的情绪,在表达的领域,都对应着那种对正常语言的远离;那种对通用语言的远离,这是一种非正常心理状况的标志。一种特殊的语言表达,总之,就是一种特殊精神状况的体现和折射。

而且,确切来说,这种相互的关系就这样形成了,那种心理的因素,会形成一种特定的表达,并固定起来,形成一种比较长久的表达形式,也就是形成“话语”;在同时,另外一个方面,形成的话语丰富了心理内涵,增添了色彩。总之:一种心理状态的固化,形成一种语言,通过心理的丰盈达到一种语言上的丰富。从那种能觉察到的发音和重音的变化,直到出现一个新的词汇,出现一个进入语言的新词汇,这些不同等级的语言变化,都是由心灵决定的。{1}

在这种前提下,我们能看出斯皮策非常关注作者和语言之间的深层关系,他试图揭示这种关系,他接着写道:

……我分析文本的方式,可以简单地用两个词来概括:“言语和作品”(Wort und Werk)。对于言语的观察可以延伸到整个作品,结果得出的推断是,在言语表达和作品的整体中,在作家身上,应该存在一种事先构思好的和谐,一种创作力和语言形式的神秘配合。我们所有的研究都依赖这种原则。{2}

斯皮策的研究特点,从表面上看似乎并没有超越二元论,然而他根据自己的研究需求,把两个领域相互补充,力求达到一种新的平衡。他总结出来一种方法,并起了个名字叫“语文学循环”,这种方法从细节出发,也就是说从言语所展现出来的细节出发,然后到达整体,以及作品的精髓,然后又回到原处,从整体到细节。

斯皮策的语言分析,是以语言为基础,这使得他能够展示一个作家的语言特征。斯皮策认为作者的语言特点“表达了作家的观点,他的艺术方向”③。观察语言一般现象,这使他分辨出作者的个体语言。斯皮策认为:“艺术家的语言反映了他灵魂中的一些东西。”{4}

斯皮策决定要先考虑用德语写作的作家,因为他说:“母语的语感,那种切肤的感受可以引导我。”{5}另外,他决定选择那些个人风格突出的作家,那些语言特色很容易被感受到的作家。他在仔细分析中确定的一些关系,使他得出结论:作家语言特色能够反应出作家世界观。{6}斯皮策和德语专家Hans Sperber共同写出了《灵感与字》(Motiv und Wort),他在此书中说明:

Motiv是存在于语言之外的一切,是故事、形象的创造等等,这揭示了Motiv和 Wort的平行性。这种平行性,在以上的分析中,是建立在诗人的心灵基础上,诗人要找到灵感和表达的文字。作为灵感,诗人的世界观会起到作用……,诗人对世界极端敏感的感触也会起作用……{7}

作家在创作的过程中,他的想象力和灵感都是他创作的一个内在过程,从这里,我们也看出弗洛伊德思想的影响,作家从他使用的语言中找到自己的表达方式。因此,对于斯皮策来说:灵感和文字是平行进行的,从诗人的语言里面,可以推测到他的灵感,反之亦然。{1}因此,一部文学作品的语言不是纯粹的技术问题,相反却是作者个性的表现。这种表达不仅仅体现在隐喻上面,而且存在于语法结构、句子结构上等等。{2}作者的语言和精神因素之间的这种关系,斯皮策解释说:

……证明所选择的意象受作者的特殊心理状态所影响,因此问题在于追溯出作者的脑电图。③

这种关系在斯皮策那里很重要。语言,是历时变化的结果,逐渐发生变化,然后被人们接受,进入到日常的使用中,这种历时的分析可能重现这种演变。语言发生转变,并且这种变化得到推广,这可以解释成一种语言的统一。作家的心灵的部分是这样一种元素,会决定一个作家的写作风格和他的文学语言的独创性。斯皮策认为:

……可以继承作家个人在文体上的成就,这就像继承一般的言语那样……,但这样,文体现象的独特性就没有了。因此,我们可以描述这种独特的风格,然后还原一个风格本身的整体形态……把一位作家引人注目的风格元素联系起来,然后和作家的个性放在一起进行比较。准确的说,我们也是这样描述一种方言的,我们通过把那些不同的语言特点放在一起,每个特点在别的地方都能找到,他们同时存在于一点(星群)能体现出一种独特的东西,我们应该挖掘它的深层含义。{4}

或者,用斯皮策的另外一句话来说:“发现一位作者独特的个人语言的特殊状态。”{5}斯皮策也没有忽视:同一个语言成分,可以由不同作家赋予不同意义、通过不同的方式进行加工。因此,他写道:

我认为:展示一位作家的语言元素的风格价值,这是非常有意义的,这能够一劳永逸地得出一个语言特点的风格内容:其他的灵魂,会有其他表达方式的含义。{6}

一个作家语言中的个性成分,同时也是他有别于其他人语言的成分,因此,这个特点一旦被指出,就使批评家开始一个认知的过程,从而接近这个作家和他的个人风格选择,从而在整个文坛的背景下,用一些特定的专业词汇进行定义。斯皮策写道:

在这里制定的研究方向,我认为不仅仅对于文体研究的目的非常重要,对于语言学的研究也非常重要。因为,众所周知,通用语言只是个人语言的媒介,是对于有些语言行为通过语法进行简化(而诗意表达也是语言表达的一种);每一次从个人发起的语言创新……。句法,或者说,语法只不过是风格的凝固……。我想用两个拉丁短句作为我研究风格的口号:“individuum non est ineffabile”(一个人的语言风格是可以被描述的,需要使用语言学的方法)以及“oratio vultus animi”(语言风格是个人灵魂自然、必要的体现)。{7}

在这段文字中,斯皮策在两个学科之间建立一个桥梁的意向又表现出来了,同时他也意识到存在“有创造性的个体”,他们是创新的动力。{8}最后,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一种可能上:通过一种具体的方法,理解并且靠近那个创造力的源泉,这几乎是一种他非常了解explication de texte的升华。他担心的是,没有把观点建立在相关的观察上,而是基于一种方法,因此,他一直意识到他的工作应该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斯皮策提出这样的问题:

实际上,要证明个人的精神反射在个人的风格上,个性的风格反射在语言风格上,我们应该怎样展开工作呢?{1}

因此,他把他的分析建立在文本之上,也就是说,建立在语言的各个因素之上,斯皮策提出了这些指示:“可以从分析语言开始,到分析语言结束。从语言材料着手,理解文学的因素,相反亦然。”{2}斯皮策在他的文体批评理论的很多地方都提出,他首先采用的是归纳法,③他使用这种方法去辨析语言,然后找出他分析时所需要的核心材料,然后采用演绎法,来证实眼前的词和所有已知的数据一致,这种研究的方法,这个“来来往往”,被斯皮策认为是“所有的人文学科的基本要求”。{4}斯皮策自己也很警惕可能会出现的危险,也就是说研究的时候,可能会只沿着一个方向发展,因此他解释说:

……如果从心理上解释一种语言现象,这有一种无中生有的风险,因为同样的语言现象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来解释。 ……反过来说,如果假定出一种文学特点,然后去寻找它在语言中的表现,这同样会冒风险……这会在每一种语言事实中看到一些事先已经确定好的特点。……。{5}

斯皮策也指出了隐含的风险,也就是脱离科学的方法。然而,那种方法的有效性对于他来说是肯定的,为了避免错误,可能的话,他还采用了控制的办法。在这种意义上,他建议用文学的结果补充语言学的分析结果,相反也一样,一种风格的语言特点和其他结论进行核对。他确信的是,在一个作家的语言特征的背后,隐藏着一种特殊的语言经验,通过仔细观察,会发现其他的一些特征,和这种特征相似。{6}他说:“[……]所以,可以找到一种结构上的联系,一系列感情基调的表现,正是诗人所要表现的。”{7}

在这一点上,斯皮策认为,有必要根据文学作品,深入分析作者的精神实质,如果没有,就需要风格学的学者充当这位作家的文学史作者。{8}一个作家的语言是唯一的研究对象,斯皮策通过什么样的方法来分析这种语言呢?在这里,他的经验是直接和“细读”的主题联系在一起的。因而他说:

……我尝试通过阅读作者的作品,来获得一个作家的语言风格,以及作家自己的语言规律……。阅读,深入阅读,可以说是我的唯一工具。{9}

和当代文学批评对言语的复杂分析相比,这个论点非常简单、明了,然而正是这些特点包含着“细读”的精髓。事实上,通过阅读,人们能发现那些语言细节,这些细节会打动读者,成为观察和分析的对象,成为研究的出发点,并在研究中进行验证。斯皮策参照的是“深读”,因为并非每一个细节都能被直接发现,其实,这部分的调查过程可能会非常耗时。斯皮策写道:

要从一筹莫展的困境中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阅读和再读,带着耐心和信心,尽量沉浸于作品的氛围之中。就这样,可能一下子就会冒出来一个字,一个线索,我们发现,在那一刻间,我们和诗歌之间就建立了某种联系。从这一刻起,我看到,通常 [……],就在“灵光一闪”之后没多久,给我们指出一个细节和整体,都找到了一个共同的命名者,给文学的词义提供解释。{1}

对斯皮策来说,这只是文本分析的初始阶段。面对他研究的复杂目标,斯皮策提出了这个问题,那时候是1926年,那时候语言统计还不是很成熟,为了推论出一些实质的东西,他运用了统计的方法来统计有些语言现象出现的频率,他得出了一些百分比的数据,但他还认为“太乏味了”。{2}另外一个方面,他的兴趣在于寻找:“……一个个性的核心,重点(内部,圈子)所有的表现(尤其是语言的)都变成了能理解的东西 ……”。③

因此,他的目标更远。要实现这一目标,对斯皮策来说,并不是意味着做出价值判断。对他来说,不需要做出这种判断,因为选择一个作家已经表现了这种价值判断。这个选择是对语言的“先验”、{4}“真正有创造力的天才”{5}以及 “几乎完全基于个人的好感”。{6}通过这种方式,斯皮策似乎要赋予批评家一个富有活力的功能,因为评论家能独自选择、评论一个作家,然而,这似乎是要在批评家和作品之间建立起来一种微妙的关联,具有排他性。斯皮策在另外一个纲领性的选择中提出:需要“爱”一个作家,这样才能深入了解他。{7}而且,斯皮策明确指出:

批评家应该非常熟悉他研究的作品,他应该能够重建各个人物的关系,和各个情节的发展,他应该能放慢作者在他的作品结构中运用的节奏。{8}

这样使我们了解到,要解开文学结构的复杂整体,存在一种从细节到整体,以及从整体到细节的活动,这样才使得作品可以被解读,关键是在作者和批评家之间存在一种相互渗透和共鸣。

斯皮策文体批评引起的反响

1954年,斯皮策的著作第一次在意大利出版,这是由Alfredo Schiaffini{9}主编编辑出版的著作,这本著作引起了一系列的回应,而且这些反响各自不同。因为当时参与评论的学者很多,我在这里只提一下几个批评家的观点,特别是切萨雷・卡色斯(Cesare Cases){1}和马里奥・富比尼(Mario Fubini){2}的评论,目的是为了展示支持者和反对者两种立场,让大家看到,围绕着斯皮策的讨论是非常活跃的。

卡色斯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思想,他的评论倾向于重新调整斯皮策对文学批评创新的贡献。卡色斯认为,通过把语文学-语言学以及文学领域进行融合,对文学批评进行更新,这是当时“很多人都能嗅到的”③一种潮流。在使用德语的地区,一种对语言事实的关注得到发展,在意大利也有类似的尝试,比如说克罗齐的作品,但是克罗齐更倾向于美学方向。

卡色斯强调斯皮策研究中的“唯灵论”,当他试图把语言的历史放入文化和精神的历史之内,{4}很快,他也强调对这种办法运用的不现实。卡色斯指出斯皮策与其他批评家的不同,即:

(a)其出发点是语言调查,特别是找出一些与众不同的风格特征;

(b)他的研究的目的是描述每个艺术作品的永恒规律。{5}

然后,操作一种无法应用的方法,因为文体批评学家倾向于“展示”一个艺术作品的本质,就像论证一个“数学定理”,斯皮策“强调评论的主观性和随意性”。{6}卡色斯认为,这个特点会给理论基础带来“一些不确定性和相当严重的不平稳”。{7}另外,事实上,诗人无意识的意愿也应该主宰形式,而不是内容,这使得意识和潜意识的关系变得不确定,这就是斯皮策方法的一个局限。此外,斯皮策一方面在历史的维度中,坚持语言的文化价值,另一方面又申明“一个作家的精神就像太阳系,在它的轨道上,吸引了各类的东西”,历史的维度最后成为了一种心理的特征,而没有和客观的历史协调起来。卡色斯认为,斯皮策没有很好地说明从个人的心理过度到集体心理的原因。{8}

因为批评家提出的各个过渡的定义必不可少,这也是卡色斯考虑的,把方向定为一个,这是不现实的,也是不客观的,因此,“评论家的任意性”{9}太强。卡色斯认为,这种任意性可能会造成“一些装神弄鬼的虚假批评大行其道”{10}因此,一个评论家不能没有原则:

其实,只有那些接受过语文学教育的批评家,才能自由自在地操作这些问题,这些问题,是把艺术和整个人生以及社会联系在一起,一方面,并没有限于形式主义,另外一方面又没有陷于实证主义的抽象,这种抽象来源于美学功能的各个内容。{11}

卡色斯从客观主义总危机出发,来解释斯皮策,因此,最后的分析,他的马克思主义教育背景只能使他远离文体批评:

尝试建立一种文学评论方式,却不建立在生活和社会的总体观念上,这对于我们来说,当然是应该排斥。没有任何一种危机可以(通过)神学抹去:生活和社会在继续,形成一个越来越有机连接的客观整体……,只有在代表资产阶级颓废思想的人们那里,才失去了这种概念,他们在面对“有争议的、摇晃不定的体制”中被诱导,把这些理论想象成mentes{1}衍生物,在我们目前所讲的事情中,就是一种文学-心理的mentes,作为一种独立的、不能忽视的存在。美学和文学批评的危机是一种意识形态的危机,这种危机不是引入一种新的方法可以解决的。{2}

卡色斯认为文体学有教学功能,能帮助学生养成细读的习惯,只是相对于真正的文学批评,这只是一个次要功能,文体学只能给人比较基本的入门作用。

马里奥・富比尼对斯皮策的看法不一样。富比尼比较接近克罗齐评论思想,他赞赏斯皮策谦虚的态度:“他是一个大师,因为他不好为人师,他的研究也不是一个僵死模式。”③富比尼领会到斯皮策理论的多面性,因为他按照不同的出发点对作品进行解读。这个特点使斯皮策的研究具有“实验性”。{4}从一个细节开始,这个细节被看作是整体的一部分,因为斯皮策学习了德语语文学,也学习了法国的Explication de texts(《文本的解释》),富比尼和卡色斯的观点正好相反,他认为斯皮策能够达到一种“真正的文学批评”……,“这能从历史意义和美学意义上把握文学作品,即使斯皮策的出发点和支撑点,他考虑文体学的方式是语言和修辞学的。”{5}对于富比尼来说,斯皮策对克罗齐和沃斯勒的沿袭,或者说发展,是通过一种“平行”{6}来解决的。事实上,斯皮策在细节和整体之间活动,他从来都没有忘记在诗歌创作中这两者的有机结合,这使他能过突破之前的一些文学批评思想。富比尼写道:

因此,斯皮策的文体批评是有效的,因为虽然限制了调查范围,他仍然考虑到,并向读者指出文学作品的整体性,因为美学批评的那种局部性已经被突破,因为美学批评是建立在古老的语法和修辞方式之上;这种评论方式提供了一种可能,就是更加具体的语言学分析,这有助于对言语现象的理解,因此,两个学科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有顾及;这是一个普遍的批评概念,更加开放、更加多样化、更加丰富。{7}

富比尼认为,斯皮策的一个局限在于,他的理论会产生一种危险倾向,就是把文学批评和心理分析混淆起来,每当人们要尝试用文体批评的方法去证实某种风格的特殊性,比如说,按照斯皮策提出的方法,如果一个作家没有采用通常的语言,远离一些原则,这就是一种不寻常心理的征兆。富比尼承认斯皮策的方法具有独创性,斯皮策总是试图吸收新的灵感,进行“不懈”{8}的研究,他也强调不能使这种方式僵化,他也像斯皮策一样强调:

……每一个特殊研究之前,我们总是要回到那个源头,文体批评并不认为自己是唯一或者是优越的批评方式……,而是和其他的文学批评一样,也是合法的,它自己本身也不是唯一的选择,相反的,斯皮策要号召我们去尝试其他的路径,而不是局限于他尝试过的那些东西。{9}

在斯皮策的“躁动”和“移动性”中,富比尼向我们展示出这位学者在继续探索,向着一个更新的目标。很明显,两位学者最终对斯皮策有完全不同的观点。可是,从双方的观点,能够看出斯皮策的著作的影响非常大。实际上,两位学者也强调了斯皮策的影响。

卡色斯在他的文章开始这样写道:

文体批评的出现,似乎已经显著改变了文学批评的方法和前景,以至于现在很多学者号召要使文体批评取代文学批评,就像文体批评是唯一一个客观有效的分析工具。在这个领域,通常被提起的名字正是利奥・斯皮策。{1}

富比尼很明确地表达了他的这个观点,在他的文章开头,热烈欢迎Alfredo Schiaffini主编的这本书的出版:

事实确实如此,这本书很精彩,让人们认识到这位维也纳语言学家,对于许多文学批评专家圈子外的人来说,人们知道他,都是因为他的名气,而不是他写的东西。这本书使人想再找些别的他写的书,这样能对他的著作有一个全面的了解,也就是说,在我们这个时代,在文学和语言学两个学科之间,他是一位兴趣广泛,一个非常活跃的人物。{2}

因此,我们能看出来,斯皮策文集翻译本的出版,在意大利引起了普遍关注和强烈反响,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论点不是没有人注意到。

另外一个可以查证的事情是:斯皮策通常会回复那些给他提出批评的人。其中一个例子是他写的《回答一个评论》(Risposta a una critica),③这是回答图利奥・德毛罗在他的文章《在利奥・斯皮策思想和著作中的语言、诗歌和文化》{4}中对斯皮策的批评。很显然,斯皮策不同意德毛罗一个个驳斥他的观点的那种语气。斯皮策说,德毛罗也可能认为他的作品不能给人带来“教益”,{5}也可以认为他的科学“没有任何严肃性”{6},是一种“反实证主义立场”,{7}但事实是,他的方法,是受弗洛伊德影响,是跟随现象学和结构主义的潮流,{8}这使他能够把握“艺术家的个性”,{9}那是“以前没有被发现”的东西。{10}德毛罗的批评,认为他的立场“浪漫”,{11}这并没有动摇他的立场。

事实上,问题是:“为什么老一辈的批评家没有找到一种可以长期有效的批评方法呢?”{12}斯皮策没有拒绝过去的、能给他的研究提供有用数据的方法,也不提出申诉,尽管这会使他受到德毛罗“折衷主义”{13}的指责。除了那些真正的答复,看起来最重要的是斯皮策再次重申一个事实,即他的研究旨在探讨“为什么会有诗意的美”。{14}为了这个目的,他的研究计划是很重要的,他说:

我开始写文体批评的时候,我感到最要紧的是要解释一首诗歌“美的原因”,这是一个具体的、实际的事情,而不是一种理论知识:那种微妙的美能得以解释,而不是一种对美学享受的普遍条件认识的知识――如果要定义的话,我的方法可以称之为一种非哲学的实证主义,虽然在描述和解释的过程中,会运用到一些相关哲学的形式和内容(或者说根本的性质)。{15}

围绕这一目标,斯皮策虽然知道他所涉及的各个领域之间的界限是很模糊的,他毫不犹豫地划定了他的分析路径,并带着极大的热情投入。

为什么今天又重新提出斯皮策?

现代世界的节奏非常快,已经到了人们想停下来思考的时刻。不同的是,如果一直向前走,就像科技发展要求的那样,最后所有的一切都会转化为消费品,包括知识。如果超脱一点来思考,现在和未来在保持持续发展的趋势,过去似乎是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经验源泉。从这个源泉出发,总是能够汲取有用的东西,并进行诱发,这样,和过去也是一种辩证关系。

他的同时代人的证明显示出,斯皮策似乎像一种新鲜、有创新意义的风一样吹过文学批评界,因此,他提出的思想不应该被时间遗忘。特别令人感兴趣的是,斯皮策的研究是围绕着“感情”进行,就像下面这段话所表达的那样:

作家的语言对于任何一个倾听者或者阅读者来说,都是一种能激感的东西,从此可以推断出,科学应该研究这种文本,作为一种情感的源泉来研究,使用更加准确的一种工具,也就是运用我们研究情绪的方式:或者研究我们自己情感的方式。{7}

斯皮策意识到,如果只使用一种主观的方式,很容易产生错误的结论,他把自己的工作理性化,规整为一种方式,也就是运用一种科学的设定,然后严格遵循这种规定。驱使他创建语言学和文学批评之间的桥梁的想法的原因是,这些学科似乎已经失去了对艺术创作的中心,就是说人的关注。这种想法明确地表达在下面这段话:

但是,在这两个领域中,在语言学及在文学史领域……,有一种缺少意义的工作占主要地位:这种人文的学科不仅没有集中于一个特定时代的特定的人民,而且逐渐失去了对主体的关注:人。{8}

斯皮策意识到这些:“人”在他的研究中的中心位置,以及他需要一个科学的方法,这对他早期研究有指导意义:语文学,是他研究的重要工具,他一直都在强调它的重要性,另外还有人文学科,他认为这些学科对于了解人类的表达有决定意义。因此,在这个提高知识的过程中,文学批评家是一个重要的人物,因为他选择作者、片段、评论方法、分析出发点,经常提到评论家。有一个问题值得注意,就像卡色斯在他的文章中提出来的一样,斯皮策重视与学生的关系,重视教学活动。与他对话的需要相一致,与学生的交流也是一种意见的交流,他从中也获取了新的灵感。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元素,因为他证明了斯皮策的思想方法论整个系统的一致性。由于他的研究重点是人,通过一种科学的方法,可以靠近他的认识。然而,人和他在文学语言的表达,这是文学评论家调查的内容,这种表达有很多层面,带某种程度上来说,仍是“不可言喻的”。因此,批评家研究工作的结果,如果是承载新知识的话,不能限定批评家本身和他的视野,按照这种方式,如果从一个方面会提醒人们人类的有限条件,另外一方面,会不断打开新的视野,提高我们的认识。所以我们可以通过斯皮策的话得出结论:

每个评论是从一个特定的出发点开始的……不应该欺骗读者,那个出发点没有选对的时候,使读者觉得这会动摇整个文章的结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