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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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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蒋焕是一个很会说故事的人。他的故事讲得温吞隐忍,他有能力消融和淡化那些的惊世骇俗的奇闻异事,也可以赋予凡人小事以生命,他语不惊人,但掷地有声。

在美国的某处,有一位常年独处的老太太,她养着两只猫,分别取名毕加索和莫奈。老人无论到哪儿都带着两只猫,但“毕加索”因为食用中国产的猫粮而不幸逝世。除了日常照料自己的起居,年近80的老太还会自己开车招待远到而来的朋友。没事儿时她会盖着米老鼠图案的毯子躺在旧沙发上,望着客人,虽不说话但仍能感受到老太太的那种孤独感,其实她特别想与人交流。这样一个类似于电影情节的生活场景被蒋焕诚实地叙述到他的《Nanna’s Sunday》作品中,一幅平实的架上作品,通过其细腻地描绘和入微地捕捉让人不难理解个中故事。相对于钟情观念与行为、装置的艺术家来说,蒋焕是本分的写实派,他爱表现现实生活中的事与人。在看来漫不经心的平缓“讲述”中,有着他深刻的对于人生的感知。

构图的下沉与留白让人联想到蒋焕应该是一个很儒雅随和的人。跨入他的工作室,就可以看到一副正在进行中的大型作品,画面中一个男孩正安静地躺在鱼缸里,和《Nanna’s Sunday》一样,画面留有大面积可供“呼吸”的空间。“这几年慢慢觉得,应该适当给画面大一点的空间,也是给自己一点空间。以前学的都是极繁的东西,事实上现在构图上出现的变化也是应和着社会主题的转移而产生的,越是浮躁就越需要空隙。”就如同鱼缸里的男孩,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间,这也是蒋焕关于生存空间的观念。“我认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和理想空间,这种空间有点可望不可及。也许唯美是不可能的,但毕竟是一个追求。”留白,被潜移默化地植入到蒋焕的画面中。

小标题:凡人的,温婉的

蒋焕对于卡拉瓦乔的崇拜,不仅是其对光影的运用以及形体的塑造能力,更是卡拉瓦乔那种不随波逐流的态度与对下层平民生活的关注,“我喜欢唯美的画面,这是我的一个情结,我会尽量完善。” 蒋焕的笔触很干净,他善于用不动声色的笔触描述着周遭的事物。的确,就像平时常打的比方一样,五岁孩子丢掉一枚一块钱的硬币和一个在资本市场损失上亿资产的家伙,二者的绝望指数是类似的。“我觉得绘画说到根本应该是情感的追求,而不是在哲学范围内那么深刻的思索。所以我一直画的是身边的人以及他们的喜怒哀乐。”例如“超人”系列的画,蒋焕将自己的朋友安插在画面里, “实际上,‘超人’也代表着一步步完善自己的过程,树立一个一个的‘超人’然后再逐一超越。”即使是“超人”,蒋焕也是用细腻的手法来表现着若隐若现的情节。由于这份对于细腻的执着,常会有做影像的朋友说,为什么不干脆做成大照片?对此,蒋焕的解释是:“我没有办法不通过我的手,我的绘画语言来表达我的感情,我希望把感情融入每一个笔触。”

在这样感性的笔触下生成了许多关于青春叙事的桥段。当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青春,无论怎么样描述和回忆青春,总有一些东西是恒定不变的,比如甜蜜,比如伤害。蒋焕在他的作品中延续了青春里的那些不如意,画面上却极力隐去原有的悲伤痕迹,力图用一种隐藏的方式呈现出种种缺失的情感。“我身边很多‘北漂’的男孩女孩,生活不如意,梦想破灭,但我仍会尽量赋予一些美好的场景。” 在观看蒋焕的作品时,弥漫其中的那种感伤的情绪萦绕不散。青春是有魔力的,于我们,回忆的是自己的青春往事。我们的青春不是奇幻的,而是一张张实实在在的定格场景。作为地道的北京人,蒋焕客观地记录了他所了解、熟悉的漂泊在京城的少男少女。画面对于绘画者一方是真实的,在观者一方就会变成虚构的故事。更何况,虚构本来就是真实的本来面目呢!

由于社会长期对于人格力量与个人理想的压制,在80年代,现实主义的意义尤为重要。90年代人们乐于对形式进行探讨,后来发现题材才是真正需要发掘的,形式是落于表面的。“新生代”的出现带来了一场重回真实的运动,并将80年代后期的理想主义热情和西方现代文明的盲目崇拜转变为对中国社会现实的关怀,和个人价值的重视;它既反映了90年代中国社会现实的变化,也反映了在现代艺术的进程中本土文化的回归。蒋焕深受靳尚谊为代表的写实画风影响。但不同的是靳尚谊直接受过苏联专家的训练,而蒋焕始终垂青于16世纪德国文艺复兴时的肖像画。坐一趟西伯利亚铁路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蒋涣会对俄罗斯画风一直感到不满足,俄罗斯这块地方太大太辽阔了,甚至让人感到绝望,永远重复的风景,冬季漫长,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觉得国王或者任何一种政治制度都和大自然一样是只能接受,不可抗拒的。斯大林是你的命运,沙皇是你的命运,就如冬天是你的命运,旷野是你的命运。而这位深受意大利文艺复兴诸大师影响的人文主义画家,因其区别于他人的表达方式使他的艺术充满了活力与神奇,自然俄罗斯的绘画以及特有的笔触,颜色是不适合他的。“俄罗斯的画很好,父辈和老师辈都受益匪浅。但是根据我的性格,我还是比较倾向于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我去过北部欧洲一些国家, 对比起来,发现南部的法国、意大利,他们的艺术非常强悍能够打动心灵。很奇怪的是俄罗斯这块土地也诞生了很多大师,单单绘画的大师却逃离了那块儿土地。” 虽然画面感柔和,看似十分闲适,但背后在蒋涣对于构图上的研究是很深刻的。“一旦构图确认了我就完全不会动其他的部分了” 那种对于每个部位的刻画,每个细节的描述甚至于每块色彩的布置都是近乎苛刻的。

小标题:宿命的

从近五年的新作一直追溯到他早年刚走向社会时的作品,都可以看到他的着力点在于有选择性地解决具象油画在语言上接近欧洲古典油画,看似这是一个很自然的,顺理成章的习画过程,但在98年参观卢浮宫的体验却打破了蒋焕过往对于绘画的认知。“当时看完了之后,我出来的时候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觉得自己一辈子都画不过别人了。觉得特别没有希望,很忧伤,就想找一个地儿大哭一场。”蒋焕笑着回忆到,心碎之后便去了一家装饰公司担任艺术总监,开始了“下海”的生活。虽然后来生意日益做大, 但因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画画,所以2005年又回来画画了。“没办法,从小跟着大哥,二哥画画,就喜欢这个。这半生以来的遇事态度一直都是决定了就义无反顾地去做了。”在蒋焕看来,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包括花了四个月去画的《在水一方》也是受朋友启发,“以前你是用三个礼拜画一张画,你能不能试一试用三个月画一张?”于是他便特别用心的一张画,后来也邀朋友来看这张画,在北京画院还做了一个展览,当时有一个写实的组织,里面的朋友都觉得“蒋焕,你又出山了,浪子回头了。”

没有选择和有过多的选择都是让人两难的,这正如80年代后期的中国美术界。85新潮之后,行为艺术、观念艺术、装置等新的表达方式层出不穷,中国现代艺术家也应声而起,跃跃欲试。在对新艺术簇拥的背后是对学院和传统的创作技法、创作题材的冷落甚至是批判。在类似于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的号召下,不难想象,当时的艺术运动吸引了多少年轻的艺术家投身。在这样近乎狂热的空气中,也有朋友鼓动蒋焕加入这场运动。“以前有朋友想拉我做一些当代的艺术,但我的性格还是适合架上这种写实的艺术。有时候不想创造一种经天纬地的事情,我只要找到我自己的语言即可。” 虽然选择这条路子是蒋涣深思熟虑的决定,但他竟可以如此简单地说:“我除了会画画,好像其他的方面没有那么多天赋。”也许这种写实的绘画让人感觉到一种不合时代步伐的“慢”,但这种慢的东西在这个时代更有积淀感,让有类似感知的人得到共鸣,就像欧洲的电影,他们表达的思想很深刻,但步调很慢。

回过头来看这些年,身边的人都在慢慢变老甚至离去。于是便引来一个包括哲学或者文学所讨论的关于时间的命题,我们无法战胜时间,也许一切都如青春一样无法永存,也许一切都会变成过眼云烟。所以有的时候,从蒋焕的的画面中看出些许悲观的情节,但这不是厌世,而是很客观地将对于生命,情感,死亡的思考,并赋予到了他的作品中。 如果表达正确,也许这些图像能够在观者的记忆里获得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