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猫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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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非常喜爱小猫，也养过好几只小猫。

它那娇憨可爱的神态，轻盈活泼的步态，都叫人不得不喜欢它。把乒乓球扔给它，它便兴致勃勃地玩弄、抛投，从不知疲倦；看见一只小虫，它会全力以赴地伏在墙角蹲上好久，目不转睛地盯着它，那种严肃的模样，不由让人想起“军人的天职”。

后来，我一向很佩服的一位朋友说，他不喜欢猫，猫有一种媚态，尽讨好奉迎，不像狗，忠实憨厚。

不意间，自己亦接受了这种说法。再看自家这只猫，果然越看越不顺眼，后来竟觉得面目可憎起来。那时候，猫也过了天真烂漫的年龄，不再有往日的娇憨可爱，而是渐渐世故老成起来。你逗它玩耍时，它总是不屑一顾地眯起眼来，一副“人间不信”的鄙夷；你喂它吃东西的时候，它只是靠近闻一下，若不感兴趣便扭头走开，实在是对人“大不敬”了。

它是只母猫，三月的月夜，便开始叫春了。每天晚上，它那凄厉而夸张的尖叫，绵绵不绝，弄得人心烦意乱。而且，它对男朋友的关系也很暧昧，总是才看见它和一个大花猫约会，过几天却又与另一个精瘦的黑猫调情。

有一天大家发现，它怀胎了。那年夏天，它生下了6只小猫。

6只黑乎乎的细瘦的小身子挤堆在一起，湿漉漉的，仿佛一窝老鼠。

分娩后，它大约休息了1个小时左右，我正在喝茶，它地叫着，站到我的身边，还用嘴衔我的裙边。我低下头，看见它用乞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向窝边跑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我。我跟了过去，发现3只小猫被推出。我明白了它的意图，它自知无法养活这全部6个孩子，又不忍心咬死自己的骨肉(听人说，有的母猫会这样做)，于是请我把它们扔出去。

那3只还在蠕动的小东西，眼睛还未睁开呢，于是我又把它们拎回窝里，现在想来，自己当时与其说是“仁慈”还不如说是“残忍”。

母猫呢，仿佛感应到天职一般，再没有三心二意，而是下了养活它全部孩子的决心。

我每天给它的伙食依旧是鱼汤泡饭。对此，它叫饿的声音大得几乎含有严厉谴责的意味：难道你们不知道我需要奶水吗?我却没在意。于是从分娩的第二天起，它便支起细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大猫一天天瘦下去，它的肚皮几乎贴在一起，脚细得宛如麻杆，让人怀疑它是否能正常站立。可小猫们个个都健康活泼灵活起来，肚子圆滚滚的，满地乱跑，累了就回到猫妈妈的身边，躺下吸奶，一副幸福的样子。

那天晚上，我很晚才回家，在走近家的小路上，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我家的母猫。“”，我不由朝它唤道，想让它跟我回去。可它只是稍稍迟缓，用严厉的眼光看了我一眼，便急急朝前面跑去。我顿时明白过来，它正在捉老鼠。为了孩子，它得有充足的奶水，它得吃肉。第二天，我起得很早，跑到菜场，买了两条卿鱼好好地煮了喂它，心里内疚得不行。

想到那位朋友的话，突然发现人是多么容易苛责别人，包括那些善与人亲近的小动物呵。

星期日的早上，外面下着暴雨，发现母猫蹲在窗边，盯着窗外的雨帘。它决不是在看风景。它不安地走动着，眼神里充满了忧愁与焦急。我在那一刻，仿佛看到的是“心忧炭贱愿天寒”的眼神。下雨了，它无法外出捉老鼠，孩子们会断掉一天的口粮。

小猫渐渐长大了，它开始对孩子们进行教育了。它真不知从哪儿找来刚出胎的小鼠仔，含在口里“呜噜，呜噜”地叫唤着它那一群孩子。除了捉弄小鼠，母猫还教它们跳、跃、跑的本领。它向孩子们示意了一下，便自己连续跳到椅子、桌子、继而是洗衣机上。小猫们一个个不甘示弱，争相往上跳着，到桌子上的成功率尚可，往洗衣机上跳的时候，却纷纷跌落在地，那样子狼狈不堪，令人捧腹。那是我们一家养猫的最盛时期，一共7只猫。当然，我们只养了大猫，而大猫养了6只小猫。

小猫快满月了，到了“母子分别”的时候了，很多人都来找我要小猫，因为它们个个可爱、活泼。小猫要被人抱走了，大猫显得格外安详。它躺下身来，喂小猫吃最后一次奶，就径直走到别的房间里去了。小猫开始还不知人事地与来人嬉戏，直到被人捉住抱走时，才发现情况不妙，声嘶力竭地大声向妈妈求援。它嗖的一声窜出来，追到门外，喵喵大叫两声，好像在说：“保重呵，孩子!”却不再追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