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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福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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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人生最初的记忆里,每到新年都要照一张全家福。家族庞大,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向照像馆进发,场面着实壮观。每个人都笑意盈盈,容光焕发,穿着新衣服。那是爷爷最得意的时刻,儿孙满堂,何等惬意。

到了照像馆,安排每个人站好位置都得好半天。有的孩子太小了,只能抱在大人手中。一开始我也是被爷爷抱着的,后来大了一点了,就站在爷爷旁边。再后来,个子更高了,就站在了爷爷身后。

一年一次的合家欢拍照,是家族的盛会。每次照像,爷爷奶奶都当仁不让地端坐在正中间的两把椅子上,家族成员环绕四周,人丁兴旺。

少年时期的我,有时很厌烦这样刻板的拍照。曾问父亲,一定要照吗?父亲说,一定要照。我说,不照不行啊?父亲说,傻丫头,这是给自己留个念想,是照给自己看的。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每次照好照片,爷爷掏钱冲洗好多张,分送给家族的每个成员,还不忘说一句,好好保管,切勿遗失。经常看到爷爷在镜框前流连,每张照片都看个半响,微笑中透着满足。奶奶则是每天早上都会仔细地擦拭镜框,擦得亮晶晶的,真是一尘不染。

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了。父亲和爷爷一样,每年新年伊始,也都要带全家人去照一家全家福。全家六口人,一年一张。后来我们姐弟四人都成了家,有了孩子。全家福的阵势也非比寻常,十几口人照像时也同样是热闹万分。父亲也和爷爷在世时一样,常常在镜框前流连,看着照片微笑不已,心满意足。

父亲去世后,家里就再也没照过合照了。母亲说,人不全,算了。

一天,偶然间看到了两个大大的镜框,落满了灰尘。立在储藏室的角落,黯然面对我。一瞬间,心柔软无比,化为潺潺春水。那往昔的一切,历历在目。童年时扎着两个羊角辫的我,少年时沉静少语的我,青年时扎着马尾辫的我,中年时一头短发的我……我的成长道路,我的人生旅程,一一回想起来。早已去世的爷爷奶奶,父亲,二叔笑容依旧,如在眼前。

突然间,恍然懂得了父亲那句话的含意:“这是给自己留个念想,是照给自己看的。”是的,每一张合家欢,全家福,到头来,都是照给自己看的。时光流转,风干了多少记忆。那早已离去的亲人,恐怕在心底早变得模糊了。而它们却忠实地记录了生命中那些特定时刻的亲人的音容笑貌,唤醒了沉睡的记忆,温暖心灵。时光在流逝,所有人都将不可避免地走向生命的尽头,但瞬间定格的照片却记录了永恒。即使亲人已经离世,温馨的情感却停留于某个时间节点,永不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