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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酒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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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深处,每一个冬天都伴随着一股特别的香,有槐蜜似的甜、有陈年老酒的味:那是外婆亲手酿下的糯米酒熟了。

左邻右舍都夸赞外婆有一双极为灵巧的手。

外婆不仅腌制小菜的手艺好得出奇,堪称一绝;更让人羡慕不已的,是她能酿出一手最为香甜的米酒来。

每到寒冬降临,外婆会在火桶里生起炭火来取暖。在我看来,这宝贝火桶最大的功能是:它宣告外婆做米酒最佳的时机到了。不久,外婆就会到店铺里挑拣几颗圆溜溜的酒曲回来。外婆的经验是:酒曲若不好,做成的酒便不香,出酒量也会少,因此选好酒曲是关键。外婆从来都是自己亲手去挑选酒曲,她从不让别人代买,她更相信自己的眼力。

买好酒曲后,外婆会挑选一个日子做酒。外婆做米酒看似驾轻就熟,其实每一步都精打细算,包括一次要淘多少米,煮熟的糯米饭是软还是硬,要配上多少酒曲才不多不少等。随后,外婆把混合了酒曲的糯米饭,盛在一只平口鼓腹的瓷盆里,用手轻轻把饭面压平,并在中间摁下一个圆涡来。外婆说,这涡儿是用来盛酒的,酒酿一熟,涡里先流满了。最后,外婆拿一块干净的棉布,把瓷盆一股脑儿裹得严严实实,一起放到留有残炭余温的火桶里,等着用持续的微温来帮助酒曲发酵。

三天过后,外婆用手揭开棉布,这时一股微微的甜香已经泄露其中的秘密,等到外婆再掀开瓷盆的盖儿,一阵浓郁的酒气,像风一样袭来,顿时香飘满屋。而我们兄妹几个,早挡不住那馋,已迫不及待,各人手持一把小勺,等着最先品尝了。我们不但要吃那甜甜的酒糟,还要争着喝那圆涡儿里的酒汁,外婆这时却绝不允许,任凭我们如何地吵闹不休。

现在想来,那一涡儿醉人的酒汁,其实是外婆又一次大获丰收的明证,外婆还没有拿出去让左邻右舍品尝呢,岂能让我们六个小馋猫,顷刻间就将它化为乌有呢。就这样,我们六个兄妹,吃着外婆腌制的小菜,冬天酿的甜米酒,一年又一年地长大;而外婆却逐年地衰老了。等到我这个最小的外孙都长大成人时,外婆也在做完她一生最后一次酒酿后,溘然长逝。

如今,外婆离开我们已整整三十年了。外婆那张像夏日的葵花一样绽满笑容的脸,常常在我的记忆中浮现;而外婆那双温暖、多皱,能变幻出无穷花样的手,依然长留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