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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生命埋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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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一则国外的禁烟广告,全部文案只有3个词:Cancer Cures Smoking。自打看到这广告起,我就老想把这句话译成中文,但译来译去,总觉得配不上这句原文。无论是“癌症专治吸烟”“癌症可治吸烟”,还是“癌症最可戒烟”,好像都不得不因词句与语感的通顺而附加上些别的意思,而丢了那个简单粗暴的劲头。

因为喜欢这句话,所以也顺便发现,曾有人不满这句话里的专横,而自建了一个名为“Smoking Cures Cancer”的网站,打开网站之后,“Welcome To Smoking Cures Cancer!”的大字标题之下,第一句话便是“The world is full of lies!”

我是不吸烟的,在广告从业者与文字工作者中都算是异类,这些年为此也受到了不少质疑。这事儿就好像当导演而不留胡子,当大学教授而不秃顶,当厨师而不脸大脖子粗……都是会被人抓住把柄,并被疑为缺乏专业素养、做得不够用心、没有干一行爱一行的。但这还算好的――有时,还有些人会直接发问:“你怎么不抽烟呢?”

那就更可怕了。要知道,回答为什么做过一件事很容易,回答为什么没有去做一件事却实在很难。这事儿我自打年少时就深有体会――老师问的若是“你为什么只考了70分?”,我就可以立刻调用一些预设答案对答如流;可问的要是“你为什么没考100分?”我知道此刻自己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赶紧闭嘴。

因为不吸烟,我也曾偶尔糊涂,劝过一些朋友戒烟。但我慢慢发现,历来劝人戒烟者,拿得出手的理由无非两条:一是有害吸烟者自己的身体,二是有碍身边亲友的健康。而每次劝诫,也无非是把这两件事变着法儿地重述几遍而已。后来我想起,林语堂在20世纪30年代与人合办《论语》半月刊时,就曾在他拟写的“论语社同仁戒条”地写上了一条“不劝人戒烟”。只是以前我涉世未深,未能理解此中的深意。

直到最近几年,我才慢慢认清了一个真理:生命这玩意儿,本来就是该被消费的。而包括健康在内的一切,也无非是个人所有的消费品。至于该如何消费,都是个人的自由,不容旁人干涉。

有人将生命视作资本,一切都要用来当生产成本;也有人将生命视作财产,一切只供任性消费。生产者自有生产者的盘算,消费者也自有消费者的道理。精打细算未必是什么美德,尽情挥霍也没准才是人间正道。反正,都是自己埋单,也就OK了。

于是,你用咳血为吸烟埋单,正如我用肥胖为酒肉埋单,他用艾滋为滥交埋单,也正如千百年来总有人不断以曝尸街头为自己的纵情暴虐埋单,还有人用任人宰割为自己的懦弱愚昧埋单――大家各有贪恋,于是各有归宿。人人各有选择,所以各有结果。

“The world is full of lies!”这句话任谁也无力辩驳。于是,明天未必就是崭新的一天,太阳未必就照常升起。于是,我们没必要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却只可能为没有及时消费而悔恨。于是,消费者们把每一天都当做末日,把每一滴生命都尽情享用任意榨取。于是,世间每一个角落都有人高声宣唱那首消费者之歌,那是这个时代的颂歌,也是人类自由的顶点。每个人唱出的歌词都未必相同,但最后一句却都是同样决绝而磅礴的3个大字――“我埋单!”(摘自《时尚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