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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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者语】

用冷静的语调和舒缓的节奏叙述这两棵由树籽长成参天大树的历程，优雅而抒情。“雨水将它们润湿，泥土将它们埋藏，阳光给它们温暖”，排比句与炼词十分贴切地勾勒出了树最初的生长环境；“枝丫纵横交错，仿佛是些用来丈量这旷野的奇怪的标尺”，比喻瑰丽奇妙。鸟儿跳跃引起高兴的战栗，狂风暴雨中叫喊着，紧靠支撑；黑暗中祈求光明；忧伤的低语诉说着苦恼与孤独……“孤独的树”也被拟人化了，它呼唤的是对亲情的渴望。

古代南方有“榕不过吉”（赣南吉安）的俗语，这种长江流域的人们难得一见的树木，在南方却随处都有它们的踪迹。榕树的榕子（和无花果一样，其实是它发育了的囊状花托）很小，只有一粒黄豆大小，淡红带紫。我们坐在榕树底下乘凉，有时不知不觉，可以撒个满身。把玩着那些柔嫩的榕子，真禁不住赞美造物的神奇。谁想得到，这么一小粒榕子，培育成长起来，竟可以成为参天大树，甚至形成一片小树林呢！自然，榕树最奇特的毕竟是它的根，气根落地又成树干，这就使得古老的榕树形成了一个个的穹隆门，可以让儿童穿来穿去地捉迷藏。它的地下的根也气势雄伟，往往在树干的底座形成了一团盘根错节的突起物。假如是城市街道旁的榕树，那拱起的树根甚至能使水泥地面都为之迸裂。南方有些乡村，在榕树的基座灌上一层一两尺厚的水泥，造成一个和树身紧连在一起的平滑的圆台，这就使得“榕树下”更成为一个纳凉消夏的好去处了。榕树躯干雄伟，绿叶参天，没有强劲深远的根是难以支撑树身的。因此，它的地下根又很能够“纵深发展”，向四面八方蔓延，一直爬到极深和极远的地方。根深叶茂，这使得一株大榕树的树阴，多么像一个露天的礼堂啊，怪不得几百年前，就有人称它们叫做“榕厦”了。

在名山胜地的悬崖峭壁上，我甚至看过一些榕树，不需要多少泥土，也能够生长。一粒榕树种子落在峭壁上，依靠石头隙里一点点儿的泥土，好家伙！它成长起来了。它的根不能钻进坚硬的石头，就攀附在石壁上成长，在这种场合，这些简直像一条条钢筋似的，它们发挥了奇特的作用，把石壁上一点点的营养，都兼收并蓄输送到树身上去了。因此，你在石壁上看到有一株扭曲了的榕树在泰然地成长，一点也用不着惊奇。这样重视它的根的树木，在适宜的气候之中，还有什么地方不能生长呢！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株榕树是自然枯死的。如果不是由于雷殛，不是由于斩伐，它似乎可以千年百代地活下去。正因为榕树具有这样神奇的生命力，在旧时代，一株老榕树身上常常被人贴满了祈福禳祸的红纸，甚至在树根处给人插上香烛，有好些迷信的老妇还向它焚香膜拜。今天自然已经很少这一类事情了，但是榕树和人们生活的关系，却一点也不减于往昔。看到成群的农民在榕树下休息谈笑，或者看到榕树身上挂着一块黑板，人们在那里唱歌，上课，你会感到：这真是动人的图景！

（选自《中国历代美文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