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的骆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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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女儿上学的路上，看见一群人站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圈。４月的梧桐刚刚伸展出几片小巧的圆片，正午密集的阳光落在梧桐的枝梢上，地面留下几条稀疏的阴影。

圆中心是一只年迈的骆驼，前腿屈膝，跪在地上。年迈，因为它毛色枯黄，没有一丝青春的亮丽光泽。

现在，骆驼跪在那里，只是一个照相的道具。对于一个像我一样生活在内地，从没有去过沙漠，又对沙漠充满渴望的人来说，骑在一只骆驼上，哪怕寸步不行，在时光书写的年轮里，也能穿透时空，望见沙漠的浩瀚和辽阔。

骆驼的背上披着一张火红的毡毯，极鲜艳、极醒目地在阳光里闪耀。一个小女孩骑在毡毯上手舞足蹈，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胜利的，妩媚的，阳光的。骆驼的主人――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拿一个相机，像专业的摄影师一样蹲着、站着、跪着，不停地按动快门。挑选好的照片立等可取，一张８元。照片定格了，被称为“沙漠之舟”的骆驼仅仅成为微不足道的背景。离开了沙漠，８元是它的价值，真的有点太少。

我曾从电视、电影上，与一只只骆驼不期而遇。那是一些在沙漠旅行的骆驼，至死眼睛都无比纯洁和澄澈；那是一些拥有生命激情的骆驼，驼铃声声，无论道路如何漫长，骆驼的目光都能穿透耀眼的黄沙，直达终点的绿洲。沙漠，是骆驼的图腾；沙漠，因为有了骆驼而五光十色。

骆驼背上的人蹦下来，换成另外的人爬上去。老人、孩子、成对的情侣，不断地变化。骆驼纹丝不动地趴着，像它走过的日子，安稳和从容。照相的间隙，它悄悄昂起头，对着太阳的方向张望，散漫的目光里满是迷茫。它是否想着曾经生活在沙漠的时光，想念绿洲的倩影，甚至想念在干渴的旅途中的每一次绝处逢生？

揪心的疼痛瞬间袭击了我。

女儿趴在骆驼的头上，端详了一会，站起身对我说：“爸爸，你看看，骆驼哭了。”因为这句悲天悯人的话，让我觉得女儿突然间长大了，不再是个孩子。我说：“骆驼哭了，因为它成了一个离家的游子，只能对着阳光，遥望故乡。”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回来重新走过梧桐树下，骆驼已不在，只剩下空空的树影。惟有祝福它能回到出生地――沙漠，重生，或者死亡。

王燕摘自《深圳晚报》

2011年5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