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为爱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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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问归期未有期,楚雨的心事如同涨满的秋池,无处盛放无处流淌。
如果说罗霖是一只摇曳在空中的风筝,那么楚雨就是那根细若游丝的线,外人看起来是线牵着风筝走,其实,是风筝扯着线。
大三开始,楚雨就任由罗霖在校园里牵着她的手。毕业时两个人说好一起打拼,可两个月后,罗霖在火车上给她写信,说他接受家人安排去厦门大学读研。等他,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罗霖离开,郑州成了一座空城。楚雨逃也似的回到开封,回到身体羸弱的母亲身边。
三年后罗霖研究生毕业,去了深圳,他跟她说再给他三年,保证还她一生。她只能点点头。
三年,又三年,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楚雨都给了罗霖。直到那个叫康健的主治医师出现。他看到她悄悄溜到住院部走廊的尽头,一边打电话一边垂泪,就安安静静地守在她身边,再也不走开。
楚雨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罗霖,要好的女友不行,母亲更不行。她怕自己只会把他们的故事越说越糟糕。在康健对她的言行明显超出医生对病人家属的范围,在康健和她母亲之间似乎达成某种默契之后,她主动找康健,说起大学校园里哪棵梧桐树上刻有她和罗霖的名字;说她拥有整整一抽屉信件和三本相册合影;说他承诺过三年后回来找她,而现在只剩下不足三个月……
康健抬起头问:“跟我有什么关系?”楚雨慌张起来:“我跟你没有任何可能,明白吗?”康健飓风般把楚雨卷进自己怀里,逼视着她:“这不公平,你给了他一个又一个三年,他都不珍惜,你却不肯给我区区三个月,我不服!”
从他臂膀里挣脱出来的楚雨明明气得要死,心跳得很乱,居然在微笑。
楚雨打长途电话追问罗霖的归期,罗霖操着外交辞令说:“大概,可能,或许,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楚雨“哦”了一声,便哽住了。
2
一个外形清丽气质不俗、又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子总是单身,她脚下的路注定走得艰难。
不少男同事、男客户甚至是已婚男上司对楚雨献殷勤,请她吃饭,替她包揽大量工作,给她特殊待遇,楚雨只能装傻。
热心肠的亲朋好友拉她相亲,她头不梳脸不洗地去了,结果回来就碰上介绍人的黑面孔。她累得想哭,却发现自己连个靠着哭的肩膀都没有。
这天,她休假在家看书,眼皮快要合拢的刹那,厨房传来异样动静,水管爆裂喷出一柱水来。她拨打物业电话,通了,没人接。情急之下,她拨了康健的手机。
十几分钟后,赶来的康健看到楚雨呆呆坐在地板上,手里还握着电话。她望向他的眼神,那么无助那么柔弱,他的心顿时像被针扎了一下。
踩着一地的水,花费半个下午时间,康健笨手笨脚把水管换好,两人默默地扫水,整理厨房。康健再也忍不下去:“楚雨,你能不能别虐待自己?一个人撑不起一个家的,我可以陪你一起撑。”
楚雨丢了笤帚趴在康健肩头呜咽起来。康健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哭吧哭吧,哭出来就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雨终于抬起桃子般红肿的眼睛,难为情地笑了。
第二天,在公司里忙着复印资料的楚雨收到一束玫瑰。周末下班时,康健那辆小狮子206停在她面前,她腰板挺得直直的,众目睽睽下上了车,车转弯后对康健说谢谢。
晚上,又到了和罗霖固定的通话时间,她拿起电话,须臾又放下,像是跟谁赌气似的没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3
罗霖的短信像一群扑棱棱的鸟,撞得楚雨胸口突突地跳。
罗霖在短信里说要来郑州公干,三天,这是他们团圆的日子。他不说重逢,不说相聚,偏说团圆。楚雨捧着那则短信,在寂寂午后,用手沾着茶水划了一个又一个圆。
对母亲和康健,她说了谎。他们很好骗,说:“早去早回,路上当心。”她想,这就是亲人吧,你怎么说,他怎么信。
拥挤的站台,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轮廓,楚雨一点点反刍起这交织着甜蜜和痛楚的城市记忆。住进酒店,洗了澡,吹干头发,翻阅完茶几上几本杂志,终于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她开门,越发干练昂扬的罗霖扑了进来。他拥着她:“你个小东西学会跟我怄气啦?我还不是为咱们的将来打拼,日子还长着呢,何必急于这一时。”他说一句,楚雨点一下头,长久以来的委屈一扫而空。她仰望着他,像仰望着苦心维护的爱情。
楚雨嗅到他的酒气,轻声埋怨:“又喝酒,就是不知道爱惜身体。”他笑:“你都来了,也不好好管管我。”她反问:“怎么管?”他手掌忽然加了力道,用力揉搓她脑后,把她圈进怀里,霸道的吻就侵过来。直到罗霖在她身边心满意足地响起鼾声,楚雨还在望着天花板。
她不敢闭上眼睛,怕醒来,又是一个人。
4
隔上两个月,楚雨就要找个理由去郑州一趟,去时忐忐忑忑,回来时满腹心事。康健以另一种方式开始担心。他默默地守着她,跟她母亲聊天,修电灯换玻璃,再不然就在她家看看电视。
在郑州,楚雨笑得越来越少。她背熟了送外卖的超市电话,带来不少书。她怕自己出去散个步,就会错过罗霖。她热衷于和罗霖谈他们的未来,而他似乎更贪恋当下的欢情,一边心不在焉说话,一边阅读她饱满的身体。
罗霖睡得沉沉的,楚雨打开他的行李箱,一样一样归置、清理。罗霖虽然是个单身汉,衣服却挺清洁的,要不是他事先声明宿舍楼下有个便宜快捷的洗衣店,她真以为他狗窝里藏着个田螺姑娘。
翻开他的记事簿,乱七八糟夹了很多名片,最后一页全是娟秀笔迹记录的号码,有洗衣店的,送外卖的,药店的,订票处的。这是他的秘书,叶眉,他轻描淡写提过一两次。
最下层有一只男式软羊皮钱夹,罗霖随身带着的,并不是这一只。她好奇翻开来,突然,钱夹左上方放照片的位置引起她的注意。薄膜已经磨得有些旧,灯光下看得出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清晰压痕,可是,这里并没照片,抑或,是抽出来了?
这时,罗霖翻了个身,喃喃唤道:“叶眉,叶眉。”
被施了定身法般,楚雨枯坐着一动不能动。她眼里没泪,心里也不发酸,半晌后才颤颤笑出声来。笑一下,心就疼一下。
笑忘,笑忘,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5
提前到家的楚雨,第一时间换掉手机卡,拔掉座机插座,然后跟母亲嚷嚷要吃灌汤包。
汤包出锅时,康健也赶到了,是母亲叫他来的。刚咬一口包子,他起身进厨房问母亲,哪瓶是豉(gu)汁老抽?母亲笑着纠正他:“你真是被小雨给带坏了,她总爱把chi(豉)念成gu,你也跟着她念别字。”康健辩驳:“我何止被她带坏这一样?她念莘(xin)莘学子,我也跟着念,被同事狠狠取笑;她一时善心大发抱回来的流浪猫,是我一直养着;她喜欢陈楚生,我也去打了个耳洞,我们科室老主任冲我翻了好几天的白眼……”
汤汁很烫嘴,康健的话更烫心,楚雨听着听着冲出门外。康健爱她,她是知道的,她不知道的是,他一直默默努力去做她喜欢的事,直到这些慢慢变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她自己何尝不是,以为爱了罗霖,就该爱成一种习惯,哪怕千山万水,哪怕聚少离多。可那个人还是辜负了她,贪心地同时享有两个女人的好,这边相送,那边相迎,自私到残忍。
路口,迎头碰上的居然是罗霖!他看上去风尘仆仆,憔悴而紧张。他冲上来:“小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这是我的辞职报告,你点个头我就留下来,再也不走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康健,他在她身后顿了顿脚步,然后折转。她淡淡地唤:“康健,我们回家。”罗霖困惑追问:“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年感情,就敌不过我那一个小小的错?我不过是犯了一个普通男人都会犯的错。”
楚雨深吸一口气,以诀别的姿势望着罗霖:“从前我以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康健让我明白,两情若是久长时,还在朝朝暮暮。这世上最可贵的爱,就像他那样,放弃繁华、诱惑、挣扎守着一个人,守着自己的爱情。”
罗霖一直摇头,一直说不,直到楚雨和康健的身影渐行渐远。楚雨最后那句话还萦绕在耳畔:“上一辈人爱得铭心刻骨了,会说这是相依为命,我现在终于懂得,他把生活和命运都交付给你了,不值得好好珍惜吗?相依为爱,相依相守才是最真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