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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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六月,又是一个鲜花盛开的季节,也是我们学校中考喜获丰收的时候。成绩揭晓的那一天,全校一片沸腾,老师们都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之中。只有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头涌起一层挥之不去的遗憾,我深深地自责,是我这个班主任工作的不当,使很有潜力的千一舟同学以两分之差与重点高中失之交臂。

刚刚毕业的是我任班主任以来所带的第一批学生。初任班主任工作,我唯恐有一点失误,所以时时谨慎,事事小心。总算功夫不负苦心人,班里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好,各项活动也都脱颖而出,逐渐地在年级中已经小有名气。这些成绩自然给我带来了自信,同时也增加了我的压力,我暗暗地提醒自己:我们班只能更好,不能后退,优秀的班集体可不能出什么问题。

就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生活就是这么怪,老天常把玩笑开。”初二第二学期期末考试前夕,就在我踌躇满志地带领全班冲刺年级第一的时候,突然接到学校德育处的通知:班里有四个住宿生半夜越墙而出,到附近的网吧去玩电脑游戏。按照学校的规定,这几名学生要立即停课接受处分。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思维几乎停滞了,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们班会有人严重违纪。更让我想不到的是,这几个学生平时的成绩都很优秀!我深感疑惑,不相信这会是真的,但听德育处领导讲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我不得不面对事实:越墙出校,摔伤了怎么办?在网吧出了事故怎么办?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生气。如此不争气的学生,你们就等着接受处罚吧。

我立即命令这几个学生打电话请家长来学校解决这起违纪事件。他们看到平时和蔼可亲的班主任真的动怒了,知道闯了大祸,有三个乖乖地去打电话了。只有一个叫千一舟的却迟迟不动,等那几个学生出去之后,他低声问我:“老师,这件事不让家长知道行吗?”听了他的话,我不禁勃然大怒,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大吼起来:“犯了错误,还不想让家长知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哇!”他见没有什么余地,急得直掉眼泪。他这一哭我就更生气了,“还好意思哭!错了就是错了,怎么也要让家长知道!”我一边大发雷霆,一边走出了办公室。千一舟也跟着走了出去,我猜他这次是去打电话了。

等我在班里处理完作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那几位家长已经陆续到来了。我一一跟他们交待清楚孩子所犯的错误,并传达了学校的处分决定。听着家长们严厉地呵斥着自己的孩子,我的怒气才略微消了一些。心想:这几个“不法之徒”,真是“罪有应得”。

眼看天色已晚,家长们已相继离去。我忽然想起了千一舟,怎么不见他的家长来呀?看来,今天回家又要晚了。没办法,再等等吧。

我站起身来,想再到班里看看。走到教室门口时,却意外地发现千一舟站在楼道的拐角处,低着头抹眼泪。见我走过来,忙哀求着说:“老师,我爸爸病了,真的来不了。”看来他根本就没去给家里打电话,好顽固啊。“你爸爸病了,就让你妈来!”我没好气的扔下这句话,扭头进了教室。

晚自习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千一舟的家长。她父母是一起来的,父亲走在前面,由母亲搀扶着。原来他父亲患了腰椎间盘突出,几个月以来一直卧病在床。她的母亲除了要照顾病人,还要操持家务,看上去很憔悴。孩子又犯了错误,这无异于雪上加霜。看着父母又急又气的样子,千一舟显得很无奈,呆呆地站在门口,没说一句话。

第二天,为了警示他人,我在班里严厉地批评了这几名学生。直到此时,我才长出了一口气。这场风波终于结束了,学生们也该踏实下来专心迎考了吧。

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新的麻烦来了。问题又出在了千一舟的身上。先是在我的语文课上,他大部分时间都趴在桌子上,头也不抬,而且对我的提醒居然不理不睬。接着,其他老师也开始向我反映同样的问题。这是怎么回事呢?

经过调查,我终于明白:自从那次逼迫他请家长,他一直对我耿耿于怀。我只有再三地想办法竭力扭转这种僵持的局面,但终不见效。后来他提出要转学,经家长多次做工作才留了下来,情绪却很低落,成绩自然越来越差,以致没有考上重点高中。

现在想来,那几个学生也许是由于生活枯燥,学习压力大才没有把握好自己,而且初二的学生刚刚步入青春期,因为好奇寻求刺激也是正常的。千一舟呢,不愿让生病的家长再伤心更是合情合理。作为班主任,本应及时了解到这些情况,做好学生的思想工作,怎么能把过错都归咎到他们的身上呢?对学生的苦苦哀求,我又怎能无动于衷呢?我是把优秀班集体的“面子”看得太重了,以至于固执己见,无视学生的实际情况而一意孤行!

我终于明白,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我们真正应该珍视的不是优秀班集体的荣誉和桂冠,也不是自己所谓“严师”的面子,而是孩子们那一颗颗容易受伤的心灵。著名教育家陶行知说过,“真教育是心心相印的活动”。如果真的能以“一切为了孩子”为出发点,班主任处理许多细节问题时才会更灵活,才会更具人文性和艺术性!

【刘艳杰,河北省涿州市实验中学,中学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