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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和陌生人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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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放总是和最传统联系在一起。一些经济发达的地区,可能同时是“维持最传统婚姻”的地区。物质上的富裕,会不会导致女性对婚姻的选择和认识,相比其他地区更为封闭和贫瘠?

又是一年相亲季

2006年的大年初四,温州市名典咖啡馆的通道上,陈冬遇到了大学同学王旭旭。一看对方的妆容和身后的阵势,两人都相视苦笑,没得说,肯定是相亲。

陈冬跟王旭旭大学时都有过男朋友,不过很不幸,都是外省人,家里不同意,于是毕业歌一唱,散了也就散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在温州,不论男女,和外地人的恋爱80%会无疾而终。温州有独特的地域文化,温州人家庭观念重、重乡情,这从很多家族联手经商办企业、温州商人抱团在外地发展可以看出来。因此,不仅少有温州姑娘外嫁,外出打工或做生意的男人也要千里迢迢赶回家乡讨一个本地姑娘为妻。每年的五一、国庆、春节,都成了著名的相亲季。

今天看见老同学,陈冬的心算是安定了一点,大学时爱出风头的王旭旭都得接受相亲,她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了。那天,她也看到了王旭旭相亲对象,一个30岁上下的男人,应该有点钱。陈冬直觉王旭旭不会喜欢。

这样的相亲一般都是家里安排。习俗里有些不可撼动的东西,比如家人安排相亲成功的婚姻,才是正途。自由恋爱不是不行,只是身高,年龄,习惯,特别是经济层面,哪一关过不了全家的眼,就是要断绝关系的大事。

陈冬大学毕业后,在温州市电信局上班,条件还不错,至今少说已见过20拨人。双方都准备充分,在介绍人的安排下,戏剧化地亲爹亲妈兄弟姐妹全家上阵。那种感觉有点像野兽在觅食,又像在超市中挑捡性价比最高自己又买得起的货品。

当天晚上,陈冬和王旭旭重新联络上,两个女人把几年里相亲过的男人又笑又骂地损了一通。陈冬放下电话时,心里很是痛快了一阵,却不知王旭旭那边是五味杂陈。

这次王旭旭跟那种螺砣般碰运气的相亲不一样,她是通过职业红娘介绍的。选好条件,明码实价。

以我所有,换我没有

“以我所有,换我没有。”这是王旭旭一直喜欢并信奉的一句话。

大学毕业后,她其实还和男朋友私底下保持着联系。可那个学校里的篮球队长,风靡一时的帅哥,漂了两年后还是回四川当起了民办教师,温州的富庶,是不太可能让一个本地姑娘舍弃家乡远赴爱情的,她也没有勇气违背父母的意愿。

在无数次不成功的相亲之后,王旭旭走进了专业的婚姻介绍所,花了800元,顺利跟这个义乌的小老板相上了。当然,她很清楚自己跟这个32岁的老男人不来电。但她急于摆脱那份朝九晚五的写字楼工作。于是相亲后两个月,王旭旭义无反顾地把自己嫁了,父母高兴,朋友羡慕,没什么不好。

订婚仪式办得很隆重。准新郎给每个客人都准备了一个小红包,里面放着10欧元,又别致又洋气,她很满意。

按地方上的习俗,订了婚就算是夫妻了,老公的生意在贵州,她理所当然辞掉工作跟过去。可只半年,她就看腻了穷山恶水。男人不是应酬就是出差,王旭旭眼光奇准,他有着温州男人一切该有的优点和毛病,最大的兴趣无外赚钱。

她彻底告别了那份不死不活的工作,每天除了上网打游戏,就是涂着指甲,跟陈冬烫电话煲,说,“男人追逐财富,女人通过追逐男人来追逐财富。”

陈冬问她觉得幸福吗?她说,“当然!”末了声音却低下去,“生活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她劝老同学,可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觉得是在伪装,就像每月总有几次要伪装。

她跟老公一点也不合拍,才半年,他们就从新婚燕尔到了左手握右手,再直接过渡到了相看两无言。她想说,其实,他和她的爱好从来不接近;其实,他和她的三观真的是天差地远;其实,他和她的也不那么美好……

但她却听见自己说,将就吧,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2007年开春,陈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时候,王旭旭怀孕了,并以此为借口回了老家。老公给她在温州市里买了房,她如愿以偿地做了全职太太,老公回贵州忙事业,几个月才回来一次。

同年11月,她好运气地生了个儿子。满月那天,像当地很多夫妻那样,连满月酒带婚礼一起大肆操办了一场。

人很多,王旭旭腰身还没瘦下来,就穿着全身火红的套装,觉得自己像只又胖又老的火鸡。陈冬在宴散后找到她,说家里帮她相准了一个,可她觉得他仍是陌生人。

王旭旭只能叹一口气,违心地说,“感情可以婚后慢慢培养,你看我不也挺好。”

见过三面的未婚夫

乐明是一个熟悉的长辈介绍给陈冬的。比她大4岁,在广州跟一个温州老板做生意,据长辈说,是个高管,年薪有30万。

认识陈冬的都觉得这姑娘运气不太好,相了这么多个都不成功,拖到25岁,好算大姑娘了。25岁对当地姑娘来说是个很可怕的数字,陈冬压力也很大。她和乐明匆匆在2007年的五一见了一面,印象很一般。但家里人都说,差不多了。

那种口气真是让人难受,25岁,多少外地女孩还在挑肥拣瘦享受青春,她却成了滞销货。第二次约会倒是乐明提出来的,他对这个温柔和顺的女孩有好感。和大多数同乡一样,他可以和外地女孩可以谈恋爱,但结婚嘛,还是要找个家乡的,她们吃苦耐劳、贤惠、以男人为中心。乐明闯广州好几年,一晃快三十,他目地很明确,就是结婚,于是极力向陈冬推销自己――他跟老板住在广州的别墅区,是做销售的总监,一结婚就打算买房……

陈冬觉得他头发少,有点未老先衰,但还是留了QQ号和电话。节后乐明回了广州,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通电话,网上也聊几句,但都挺肤浅。陈冬甚至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喜欢些什么,每次问他,乐明都心不在焉地说,你喜欢的我也会喜欢。

陈冬觉得好笑,但她不想再费劲了。事实就是如此,不仅她这样的普通女孩,连家财万贯的富家千金很多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婚姻。她们只能被父母和朋友影响着,在有限的范围内寻找门当户对的对象。

第三次见面,是2007年的国庆,双方家长再次坐在了一起。乐明表现得很殷勤,大家皆大欢喜。两个月后,乐明带着5万元聘金再次上门,双方说好了,开春就订婚。

在温州,订婚的意味也就跟结婚差不多了。

是条件适合?还是爱情结果?

陈冬拖了大半年,实在拖不过去了,终于辞了她那份舒适的小工作。2008年11月,父母把她送上了去广州的火车。

火车站上,妈妈哭了,叫她好好跟乐明过日子,生个孩子,就把男人拴牢了。那一刻,陈冬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三四十年代,听凭命运把自己交给尚且陌生的男人。而她受过高等教育,无法相信自己在21世纪,还会走进如此老套的婚姻。

乐明倒还真住在广州的别墅里,不过是跟老板一起住。人家一家四口住楼上,乐明住楼下的单间,里面放着一张两层铁架床。打开门的刹那,陈冬觉得自己的心拔凉。

当天晚上,乐明请陈冬吃晚饭,向她宣布了自己对未来的计划。他准备再在老板家里住上一到两年再计划买房,陈冬就暂时在老板娘开的店铺里上班。

陈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男人在订婚的时候跟她父母说,陈冬一到广州就买房装修,然后让她补习英文,找份外资企业的工作。现在他却打算让她像下人一样住在别人家里,还打算让她到老板娘开的鞋店里去站柜台。

他们开始正式的第一次沟通,争的事情很小,陈冬坚持要出去租个小房子,乐明说不行,老板从来把他当弟弟,住老板家又节约又方便。两人说着说着,乐明发了火,“我跟你结婚,是打算夫妻俩一起吃苦闯事业,不是接你来享福的!怎么这么爱慕虚荣!”

陈冬怔怔地看着他。是,她爱慕虚荣,为了一个年薪30万,父母和她自己,把她一生轻率地丢到一个陌生男人手里。

不是结局的结局

6天后,陈冬拎着行李,逃婚回了温州。

一个月后,两家协商,陈家退回一半的聘金给乐明。这个男人从此再没有跟她有过联系,难以想象,他们只差一点,就结成了夫妻这么亲密的关系。

这个时候,她的大学同学王旭旭正准备生二胎,每天悠闲地散步,定期到医院产检。她没有告诉别人,她生这个孩子,是听说老公在贵州包了二奶,已经大半年没回家了。孩子就是男人的家,她不自觉地像多数丈夫出轨的家庭妇女一样,忍辱负重,等着云开日出的那一天。大多数情况下,恋家的温州男人是不会舍弃家庭的。

有时候她会悄悄打开旧男友的QQ,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陈冬在父母的唉声叹气里,难堪地挨着日子。她拒绝再相亲,至少不要以结婚为目地的相亲。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她做不到像王旭旭那样,用金钱来填补婚姻的遗憾,她希望自己还有机会弥补错误的观念。相了这么多年亲,提得最多的是条件,没有人提过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