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加扎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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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扎病了，病得很深。

如果10年前加盟甘肃天马时那个略有谢顶、但老态尚不龙钟的保罗・加斯科因，眉宇间尚有几分专属于顽童的娇憨，而加扎因常年酗酒诱发器官衰竭入院前最后一张照片，当年游走于胖脸上的灵动早已荡然无存，代之以与每个中年英国男人毫无二致的地中海发型和眼角褶子。或许45岁的加扎惟一的好消息，是职业生涯困扰其多年的体重问题得到了彻底控制，他再也不必为效力拉齐奥期间因狂吃甜点而暴涨至91公斤、被佐夫呵斥而烦恼，但任何一个酒鬼都深知暴瘦意味着什么――黄汤不但毁掉了他的肝肾，连引以为豪的消化功能也一并夺走了。

“2003年夏天，我给自己的生命旅程绘制了一张图表，这张图表长180厘米宽90厘米。这是图表的宽度，可不是我身体的宽度，我从来没有胖到90厘米宽，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张图表绘制在棕色厚纸上，用白色粉笔标出生平大事，然后用各种彩色粉笔写出我面对过的各种问题，例如：啤酒、葡萄酒、伏特加、可卡因、吗啡、偏执狂和焦虑。”2003年，著名传记作者亨特・戴维斯在加扎口述下完成其自传《我的故事》，这句开场白与其说在10年后不幸一语成谶，倒不如说是彼时内外交困的加扎心虚的抗辩，球商高到20年来英伦首屈一指，智商自然也低不到哪儿去，加斯科因对自己的预言，诚然比玛雅人的神神叨叨靠谱许多。

酒色财气最伤身，加扎的后三项相形其足球天赋，均略显寒酸：论情场，当年勾搭有夫之妇谢莉曾费尽心思，用主动给签名和送玫瑰花等老土手段将两个孩儿的妈变成压寨夫人，仍不免2000年在苏格兰一家五星级酒店将床头口角升级为全武行，把结发妻打到四个手指脱臼；论财运，加扎虽则赶上了意甲小世界杯年代的尾巴，但拉齐奥并未给予其与队友普拉特看齐的年薪，黄金岁月又在以悭吝著称的流浪者打拼，以致如今在重症看护病房每日靡费数万欧元时，还要靠后辈鲁尼捐款接济；论运气，23岁初登世界杯赛场点球缘悭一面，提前泪洒赛场博得全民同情为其换来了6年的宠爱，29岁险些再度成为民族英雄时则让全不列颠为其无条件溺爱，万人迷如贝克汉姆，23岁和29岁分别是全英公敌和点球不进的出局罪人，运气差到难望加扎项背，然而直到其跨越多个大洲讨生活，这份宠爱，也未能兑现成老板和广告商们的垂怜。

与其说加扎最终没能敌过酒神如影随形的追索，倒不如说是加扎与生俱来就在酒糟的泥淖中撒尿和泥：“我记得母亲有一次在市集上赢了几条金鱼，她给我、安娜和卡尔每人送了一条，于是我们决定让这几条金鱼赛跑。我们把这些金鱼从鱼缸里拿出来，三条都摆在桌子边上，然后拍着金鱼的尾巴让它们前进，看看谁能最先冲过桌子的中线。”被母亲卡罗尔饱以拖鞋后，逐渐长大的保罗・加斯科因又迷上了赌博，姐姐安娜第一周15镑薪水被其盗走，全部喂了吃角子并一无所获。由此观来，踏上职业球员生涯的加扎接受采访时故意打嗝、拣起裁判遗失的黄牌向其出示结果反被罚下的种种闹剧，委实不足为怪。

无论加斯科因能否从鬼门关前逃出生天，那个专属于1990年代前后的英国足球的技术时代，已然一去不返，无论之前在摩纳哥从温格处悟到了技术足球真谛的霍德尔、抑或出唱片比前者还疯狂、被马赛球迷顶礼膜拜为“魔术师克里斯”的瓦德尔，以及在南安普顿板凳甘坐十年冷、始终不求闻达于诸侯的勒蒂西耶，本土新锐少帅和外来洋和尚换了一茬接一茬，粗糙干涩的选材观依旧上行下效，于是郁郁寡欢于左前卫的斯科尔斯盛年退出国家队，乔・科尔在国家队最高光的演出不过2006年世界杯上的天外飞仙，连俱乐部都对两不靠的西汉姆联出品没好声气，当年过而立的小乔在法甲里尔打出难得的绩优赛季时，当年队友希斯洛普却毫不留情地泼冷水：“他不适合英超，雷德克纳普当年教给他太多的自由，他只想着个人发挥。”

“我在扮演加扎，而不是像真正的保罗・加斯科因那样生活。”加斯科因在自传中的诉苦，恰恰也是所有贴着天才标签的另类英格兰天才们的症候，每一个被贴上新加扎标签的翩翩少年，总会被冷酷的时光打磨成一个连自己都倍感陌生的成人――正如阿森纳那位穿着10号、出道时令全英激动，如今却越来越像切尔西蓝色8号的威尔希尔，禀赋的加成，已经在经年的挫败和重伤里，化成了一次次直奔对方胫骨的暴铲。

专栏作者简介

杨健：80后，生于山东烟台，先后混迹于京沪若干体育媒体，为《足球周刊》、《人物》等杂志撰稿无数，现新媒体从业者、脱口秀主持人、纪录片制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