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委屈中,媳妇决定捐肾救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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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车祸身亡,婆婆在丧子之痛重创下心理失衡,她害怕媳妇丢下孤苦的两老离开这个家,更怕儿媳再婚将孙子带走,于是对儿媳百般伤害,并逼得她离家而去……当仇怨如冰山横在婆媳之间时,婆婆却患上了尿毒症。此时,面对一位老人的生命呼救,儿媳还会记着夺子之怨吗?她又做出了怎样的选择?
夫亡后悲情夺子,婆媳仇怨成冰
2005年10月的一天,齐卉正在家里为丈夫李玉林织毛线拖鞋,突然接到电话:“嫂子,玉林哥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齐卉的心一阵抽搐,扔了毛线就跌跌撞撞地往医院跑。
30岁的齐卉高中毕业后进入衡水市玻璃厂工作。1996年,她与同事李玉林组建了家庭,第二年有了儿子李军。婚后,齐卉一直与公公婆婆住在一起,三世同堂,婆媳之间难免磕磕绊绊,但日子还算平静。这天中午,李玉林去衡水饭店参加朋友婚礼,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在四壁惨白的病房里,血肉模糊的李玉林躺在手术台上,双眼紧闭,气若游丝。齐卉一声惨叫,瘫在地上失声痛哭。送李玉林来医院的朋友告诉齐卉,中午在婚宴上,李玉林喝了半斤白酒,骑摩托车回家时,与一辆面包车相撞,他被重重地摔到3米外的水泥路上。半个小时后,医生告知齐卉:“伤者因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天空陡然塌陷,齐卉五脏俱焚。她想不通,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此后三天,齐卉与公公婆婆办理了丈夫的丧事。她没有想到的是,浓浓的悲情还笼罩在突生变故的家庭时,她与婆婆曲桂珍之间,却又因为孩子,从此积下冰山般的仇怨……
原来,儿子一走,曲桂珍无法承受老年丧子之痛,她想象不出此后的日子如何过,更怕才30岁的媳妇会改嫁,到时候家里就只留下他们孤苦的两位老人。而且,儿媳一旦走了,会将孙子也带走,这样一来,李家就真的无后了。曲桂珍想到这些就忧心忡忡。
从此,曲桂珍将齐卉和李军看得紧紧的。她留意儿媳与所有人的来往。儿媳下班回来迟了点,她会追问原因。晚上,儿媳一外出,她又悄悄跟在后面。饭桌上,她经常旁敲侧击打听齐卉是不是有了男朋友。甚至,齐卉换了件新衣、抹了点口红,或者接了个电话,她都会十分紧张。而孙子,她一定要亲自接送他上学放学,晚上,也带在自己身边睡。
2006年春节前夕,齐卉所在的玻璃厂给每个员工发了一袋大米和一箱苹果,见齐卉搬不动,一个好心的男同事帮她将这些东西送回了家。男同事一走,曲桂珍就在家里追打起一只母鸡来:“你这畜牲,三天两头就知道带公鸡来家里抢食,没有公鸡,你就活不了?你要挪窝,是你的事,蛋休想带走……”婆婆越骂越离谱,齐卉一边听一边难受,她知道婆婆其实是指桑骂槐。
万般无奈下,齐卉辞了工作,只身一人到北京打工。每天工作过后,她都忍不住对儿子的思念,同时,想到儿子长期在爷爷奶奶身边生活,对他的成长不利,所以就更加担心。终于有一天,她实在忍不住了,就悄悄回到衡水找到在学校上课的儿子,将他带到了北京。
这天傍晚,曲桂珍去学校接孙子,得知齐卉偷偷地将孙子接走了,她气坏了。第二天,她召集家族里的侄子、外甥等十多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北京,分头寻找齐卉母子。但北京人海茫茫,奔波了一个星期,他们连齐卉母子的影子都没有找到,一大帮人只得悻悻而归……几天后,齐卉打电话向婆婆解释,但是,曲桂珍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是一阵破口大骂。从此,齐卉与婆婆再无来往,积下冰山般的仇怨。
婆婆生命告急,大难来临仇怨消融
齐卉将儿子军军带到北京后,就送他到租住房附近的小学就读。母子俩租住在一间15平方米的平房里。白天,齐卉给人家做钟点工;晚上,她勾毛线拖鞋,然后在街边摆地摊出售。她勤扒苦作,维持母子俩生活。
2007年,一个名叫古浩的男人走进了齐卉的生活。古浩比齐卉大3岁,内蒙古人,三年前离婚了,一个人在北京打工。两个人认识后,相同的命运让他们走近了,并最终确定了恋爱关系。
再说曲桂珍,儿子没有了,孙子又不在身边,仿佛五脏六腑都是空的。她深陷郁闷孤苦中,不能自拔。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时不时头昏乏力、呕吐。起始,她以为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没有放在心上。挺过一年,到了2008年7月,她感觉身体更糟糕了,而且显然不只是年纪原因。在老伴的督促下,她便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表明:她已是尿毒症晚期……
一听这话,两位老人脸都白了。
怎么办?治不治?如果治,医生说,必须进行肾移植,且至少要10来万元医疗费用。而肾脏一时不知在哪里,还得等待……
曲桂珍躲在屋里哭了好几天,眼睛都几近哭瞎了,最后她还是决定放弃治疗。一是没钱,二是没肾。夏天的这个黄昏,老人摸索着来到儿子的坟前,又大哭了一场。老人想,就随儿子而去吧,可是,她又多么不想抛下可怜的孙子而“走”。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她心中没有了对儿媳的仇怨,后悔自己前些年对儿媳妇所做的伤害,期盼着两年不见的儿媳妇、特别是孙子,能够来到自己身边……
以后的日子里,曲桂珍时不时向人表达出这心中的渴望。
齐卉的妹妹听到了这些情况后,专程前往北京找姐姐。齐卉听了这个消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刹那间,她的眼前浮现出老人身患重症却又无处可以求助的绝望神情来。是啊,尽管过去婆媳妇积怨很深,但她毕竟是亡夫的母亲、是儿子的亲奶奶啊!一个绝症之人,既使她有过太多的过错,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要看看自己的孙子有什么错?如果生生割断儿子与奶奶的血脉亲情,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当晚,齐卉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古浩,古浩认真对她说:“孙子想奶奶天经地义,何况奶奶身染重疾,你应该带军军回家看望老人,否则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你。”
在时隔近两年后,齐卉带着儿子回到了衡水老家。走进家门,眼前的一切让齐卉大吃一惊:曲桂珍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全身浮肿,高烧到40度,呕吐不止。军军看到奶奶,一下子扑了上去,哭着说:“奶奶,我和妈妈来看你了,你快好起来吧!”曲桂珍用枯瘦的手抚摸着孙子的小脸:“我的乖孙子,你终于来了……”
血脉亲情,让齐卉再次眼湿。
晚上,齐卉陪在婆婆身边,坦陈地检讨了自己的不当行为,当年意气行事,没打招呼就将军军带到了北京。曲桂珍听了也很感慨,流着泪对齐卉说:“是我的错,是我错怪你了……现在,军军长这么高了,又懂事,我很高兴!看来,孩子还是在你身边生活得好一些。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拜托你要把军军抚养成人。这是玉林的唯一血脉……”
婆婆的肺腑之言让齐卉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是啊,玉林走了,自己和军军就是公公婆婆的唯一亲人。而今婆婆身患绝症,自己不管她,谁来管她?要是那样,玉林在地下也不会安息呀!冥冥之中,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救命,而自己,是无法折身而去了……
在老家待了两天,齐卉把儿子送回北京,她将儿子托给古浩照看,自己则立刻返回衡水照顾婆婆。
在陪婆婆去医院做透析时,医生告诉齐卉:“患者如果不立即进行肾移植手术,最多还能活半年。”医生要求齐卉做好心理准备。齐卉当然是建议医生给婆婆做换肾手术,可是这笔花费实在不小啊。现在到哪里去筹集这笔巨款?
齐卉将自己仅有的1万多元积蓄拿出来,然后将所有的亲戚列成一张表,上面有曲桂珍的哥哥、弟弟和妹妹,也有自己娘家的母亲、妹妹,她逐一上门“化缘”。齐卉的母亲把自己养老的6000元拿了出来,妹妹捐出2万元;曲桂珍的娘家亲戚纷纷伸手托起曲桂珍的生命,大家你1万我2万地捐助。古浩感念齐卉的善良和孝心,让齐卉在那张表上添上自己的名字,并拿出1万元钱交给她。这样一来,半个月时间里,齐卉就为曲桂珍筹集了13万元手术费。
手术费用是凑齐了,可适合曲桂珍的肾源却迟迟没有着落。医生建议齐卉还是将患者转到北京一些大医院接受治疗,那里更容易找到合适的肾源。齐卉认真地对曲桂珍说:“妈,我带你去北京治病,那里条件好一些,更利于你康复。”曲桂珍长叹一声:“孩子,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不能再加重你的负担了。你能有这份孝心我已满足了,就是现在死了,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齐卉含泪劝婆婆:“妈,你才56岁,未来的日子还多,怎能说不治了呢?你这不是逼我见死不救吗?”曲桂珍被儿媳的一片真诚打动了,最后答应去北京。
两天后,齐卉让公公在衡水看家,自己带着曲桂珍来到北京。她安排儿子和古浩住,让婆婆与自己住在一起。她每个星期都要带婆婆去医院做一次透析,为婆婆买一些常规药进行维持治疗,并与院方取得联系,为曲桂珍寻找匹配的肾源。
婆媳血脉相融,感情深厚永不分开
曲桂珍的到来,让齐卉承受着巨大的经济压力,她每个月都要为曲桂珍花费3000多元。想到那13万元救命钱是坚决不能动的,这样一来,齐卉只能更加辛苦地挣钱。白天她要打三份工,晚上还要织毛线鞋到深夜。好几个深夜,曲桂珍一觉醒来,见齐卉还在昏黄的灯光下织毛线拖鞋,就用被子蒙住头,哽咽着抽泣:媳妇是个好人呀,她太不容易了。
一个月后,曲桂珍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开始尿血,全身浮肿,用手一按一个坑,她严重厌食,吃什么吐什么,已经到了非换肾不可的地步了。齐卉几乎天天都要给医院打电话,催促他们加紧寻找肾源。一个星期后,院方告诉齐卉,已经找到了与曲桂珍匹配的肾源,但要支付11万元的费用。齐卉一听头就大了,如果用那13万元购买肾源,那再到哪里寻找手术费?没有手术费,找到肾源又有什么用?齐卉心急如焚,她连夜返回衡水,再次四处向亲友借钱。李家亲戚和齐卉的娘家都不是有钱人,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齐卉奔波两天,只筹集到5000多元钱,只得难过地回到了北京。
由于没有筹集到购买肾源的钱,院方将肾源转给了另一个患者,齐卉蹲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失声痛哭。这时,营养科的一位医生了解了齐卉的情况后,就安慰她说:“如果你拿不出钱来购买肾源,可以发动亲人为患者捐肾,这样这笔费用就不用出了。”
这番话让齐卉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回到出租屋,她与曲桂珍商量,让公公及婆婆的兄弟姐妹出来捐肾。可公公、曲桂珍的哥哥、弟弟都五六十岁了,身体不太好,不适合捐肾。齐卉又联系了曲桂珍的侄子、外甥,希望他们能无偿捐肾,但都遭到了拒绝。几个年轻人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地说:“我们还年轻,要养家糊口,要是肾被割了一个,身体垮了怎么办?”
亲人的拒绝让曲桂珍感到深深地绝望,她哽咽着对齐卉说:“亲戚们已经帮我们够多了,我没有理由让他们捐肾。咱们别在北京折腾了,你还是送我回衡水吧,我要死也死在家里。”
难道真让婆婆回家等死?如果不,救命肾又在哪里?11月底的一个晚上,齐卉打工回来,边洗澡边想着这个问题。想着想着,她把眼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对啊,我也是李家的人啊,郎为半子媳为半女,我也算是婆婆的女儿啊。当婆婆需要肾救命时,我怎么不去看看自己的肾合适不?
当晚,齐卉陪婆婆睡下。北国初冬的寒意中,她将婆婆的脚捂在脑前,与婆婆说着话,然后告诉婆婆:“妈,我想,既然到处都找不到肾,我不能让你等死……如果我的肾合适,就捐一个给你。”曲桂珍一听,久卧于床的她惊得一下坐了起来,久久盯着齐卉的脸,似乎没听清儿媳到底在说什么。当齐卉把话重复一遍后,老人泪流满面,摇着头说:“孩子,这不行,你在我们李家吃了很多苦,我不能再害你了。你的身体比我重要,割了肾,你要嫁个好人家就难了,而且,你还要带大我们的军军啊。”“好吧,我听您的。”齐卉应付了婆婆一句,再不说什么……
几天后,齐卉悄悄来到医院做检查。结果显示,她的肾脏与曲桂珍的很匹配,完全符合捐肾的条件。婆媳情化就“母女”缘,这概率极小的事情成了事实……
第二天,齐卉对曲桂珍说,院方已为她找到了合适的肾源,将婆婆带到了医院,为自己和她办理了住院手续。古浩得知了女友要为婆婆捐肾的事,吃了一惊,他找到了齐卉,面色凝重地说:“你是个好女人,为婆婆筹资治病我不反对,但要你为她捐肾我实在不能接受。我们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齐卉沉思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救命的事是开玩笑的吗?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请尊重我的决定。”古浩一脸无奈与失望。当他怎样规劝也没能改变齐卉的决定时,他留下孩子,悄悄离开了病房。他不敢承担女友割肾之后带来的巨大风险……
古浩不见了之后,齐卉的心里总有些隐隐作痛。作为一个女人,她很渴望找个男人来依靠,古浩虽然算不上有钱有地位,但是他心地善良,不嫌弃她的身份、接受她、爱护她,与她同甘共苦,这是多么难得。想到这些,她就主动打电话给他,可每次都是关机。她很想去找找古浩,无奈,此时是婆婆看病的关键时刻,她只能一个人在医院四周茫然地转一圈,然后整理心情,再回到婆婆的病床前。
2009年3月,曲桂珍要进行肾移植手术了。在齐卉的要求下,医院并没有告诉曲桂珍真实的情况。那天,当曲桂珍要被推入手术室的时候,她一直在打听媳妇为何不来。医护人员眼眶一湿,忙说:“没事的,您不会有事的,您的媳妇马上就赶来了。”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第二天,当曲桂珍醒来的时候,发现临床躺着的竟然是媳妇,努力地回想半天,她终于都明白了,两行热泪无声地滑过苍桑的脸颊……
三个月后,齐卉和曲桂珍顺利出院。在众多病友及医院人员的目送下,婆媳俩搀扶着走出医院大门。望着春暖花开的北京街头,两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复杂感觉。齐卉对曲桂珍说:“妈,如今,我们婆媳成了母女,真的是血脉相连了。”曲桂珍说:“是啊,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婆婆。”这真是患难见真情。在这命运攸关的时候,婆媳共同携手,终于闯过了难关。有了这份人生的体验,相信她们的将来一定会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