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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不只是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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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雅养了一只金毛,取名叫卡拉,两个月大,漂亮,健壮,聪明。

这是安雅养的第一只狗,作为一个宅女,她的生活因为卡拉的到来,增添了不少乐趣。

这天她回到家,边开门边唤,卡拉,把拖鞋给我叼过来!

其实卡拉还没有学会叼拖鞋的技能,但安雅相信,总有一天,卡拉什么都能学会。

卡拉在门后睡觉,没有理睬。安雅继续叫,卡拉!卡拉!

这时隔壁的门忽然开了,一个看上去50岁左右的女人穿着睡衣,怀里抱着一只猫,不友好地看着她。女人大概是刚搬来的,因为安雅以前没有见过她。

女人却问,你叫谁?

安雅说,我……叫我的狗。

女人的表情很僵,忽然说,你能给你的狗改个名字吗?

为什么?安雅莫明其妙。

女人顿了顿才说,卡拉,是我女儿的英文名字。

安雅差点喷笑出声,但总算忍住了。可是,卡拉已经习惯了它的名字,她不想改。于是她说,你女儿是中国人,平时也没人叫她的英文名字吧,所以,没关系的。

女人怒了,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

安雅不想和女人纠缠下去。管天管地,管别人给狗取名,什么人这是!她不再搭话,开门进了屋。女人却忽然在背后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安雅想了想还是告诉她,我姓安,叫安雅。

令安雅没想到的是,女人忽然低头对自己怀里的猫说,从此以后,你就改名叫安雅,安雅,今天有没有乖乖拉屎?然后不等安雅做出反应,女人已经进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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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隔壁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安雅本打算不计较,她是宅女,对与邻居打交道没什么兴趣。

可惜卡拉不这么想。卡拉慢慢熟悉环境后,便不甘心老是待在屋里,和安雅这个懒洋洋的宅女一起混日子。它酷爱趁安雅不注意时溜出去玩,这时候安雅才发现,卡拉没有学会叼拖鞋,却学会了扭开大门的锁。

这天,当安雅完成手头的工作时,她发现卡拉又不见了。

她怒不可遏。这时门被推开,卡拉回来了,却吓了安雅一跳。卡拉的右眼血肉模糊,鲜血流了半边脸,它可怜巴巴地看着安雅,发出哀鸣。很显然,卡拉和什么动物打架了,而且是战败方。

顾不得太多,安雅赶紧把卡拉送到宠物医院,包扎伤口。从医院回来后,在小区花园里,一个路过的人看着脑袋上缠着绷带的卡拉,同情地说,刚才就是这只狗和猫打架,可怜呐,那猫真是凶残……

安雅赶紧问,你知道是哪家的猫吗?

那人说,就是你隔壁那家的啊!主人还在旁边观战呢!

安雅抱着卡拉,愤怒地敲开那中年女人的门。

面对安雅的质问,女人淡淡地说,作为一只狗,连猫都打不过,还好意思找上门来说理?

安雅无言以对,可不管怎么说,卡拉受伤了,女人作为猫的主人,难道不应该给她一个交代吗?

女人叉着腰说,要不你也和我打一架得了!替你家狗报仇,怎么样?

勇气值再升10倍,安雅也不敢和一个50岁的妇女打架。她抱着卡拉,愤然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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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雅开始策划卡拉的复仇。她不能白白让卡拉受伤还得不到一个公道!可是,如何报复隔壁的猫,却颇费脑筋。那猫不像狗,整天待在屋里,不容易撞见。唯一的机会,便是趁女人出门买菜时,把她的猫哄出来,然后让卡拉和它单挑。安雅就不信,没有女人在旁边助阵,那猫能打赢她的狗?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安雅躲在门后,听得隔壁女人的关门声以及鞋子踩着水泥地板下楼的声音。她赶紧打开门,然后站在楼道里隔壁女人的卫生间气窗口,轻声呼唤那猫的名字:。

隔壁女人当然没有真的把自己的猫改名叫安雅,一是拗口,二是这样做猫也不答应。

安雅手里有一把小鱼干,她将鱼干放在气窗的窗台上。果然,不一会儿,闻着味道,便从气窗口爬了出来,安雅赶紧一把将它从窗口扯了下来。

卡拉从门后钻出来,瞪着还未痊愈的眼睛,仇恨地对着低吼。安雅退开一边,观摩猫狗大战。她决定了,只要卡拉稍落下风,她便要出手帮忙,上一次,那女人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可惜太聪明,它一看这阵势,便知道自己今天毫无胜算,胆怯地后退两步后,闪电般消失在楼梯口。

架打不成了,安雅遗憾地把卡拉唤回了屋。可是半小时后,她听见隔壁女人在呼唤的名字,唤了许多声,一直唤下楼去。

直到下午,也没回来。女人已经快疯了,楼上楼下找了好多趟。安雅坐在屋里,听着女人焦躁的呼唤,坐立不安。

卡拉也很不安,围着她走来走去。直到安雅问它,要不,咱们也一起去找?

卡拉一下就听懂了,跳起来就往门口冲。安雅在这一刻确信,她的狗卡拉,是世上最聪明、最善良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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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狗找猫,比人找猫更有效,因为狗有世上最灵敏的鼻子。况且卡拉和交过手,熟知它的气味。在小区背后的垃圾桶边,11月的寒风里,它冻得瑟瑟发抖。看见安雅和卡拉过来,它喉咙里发出恐惧的低吼,呜呜叫着后退。

安雅赶紧让卡拉止步,她自己上前,手里拿着一把小鱼干,轻声呼唤它。

可能是太饿了,最终战胜了恐惧,小心翼翼地走近安雅,就着她的掌心,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中年女人打开门,看到安雅怀里的猫时,发出喜悦的惊呼。她接过猫,反复抚摸它,亲吻它,然后才对安雅说,谢谢!

安雅就在这时坦白地说,不用谢,是我的狗把你的猫吓走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安雅是真诚地想道歉,养狗数月来,她太理解当宠物失踪时,主人的心痛与焦躁了。

她正要转身回屋,忽然听到女人说,不介意的话,进屋喝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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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屋子简陋得令安雅惊讶。就一张床,一套沙发,一个茶几。猫仿佛享用了比女人更好的待遇,有猫砂盆,猫爬架,还有一张精致的猫床。

看得出来,女人生活的全部重心,都在这只猫身上。她一个人独居,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给猫做饭,给猫洗澡,抱着猫在客厅看电视,或者睡觉。

女人也不交际,但和安雅的宅女本质不同,她的年龄还未到深居简出的程度,却自动将自己纳入死气沉沉的暮年,似乎除了猫,她与这个世界毫无联系。

安雅有些明白了,为何女人如此孤僻和难以沟通。孤独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也是最容易被它降伏的恶魔。

屋里最多的摆设,就是一副副像框,里面是个女孩子的照片,年纪和安雅差不多。女人说,这是我女儿,在英国。

她说,她已经有10年没有回来了。

女儿18岁那年,女人不顾自己孀居多年、经济拮据的状况,卖掉房子把女儿送去英国留学。从此,她就失去了她。女儿在国外过得很辛苦,虽然顺利毕了业,并找到了工作,但根本没有多余的积蓄,连回国的路费都没有。

安雅不禁问,平时也不联系吗?她知道你现在连房子都没有、靠租房过日子吗?

女人摇头,知道又如何?反正她无能为力,不如不提的好。电话倒是偶尔打的,但不高兴我叫她的中文名字。一定要我叫她卡拉。

说到这里女人笑起来,大概是想到了安雅的狗。

安雅便在这时说,我给我的狗改名吧!

女人却说,不要改了,卡拉是个可爱的名字。我每次一听到你叫它,就想到我女儿。然后她轻声唤安雅的狗,卡拉,卡拉。

卡拉走过去,任由女人摸它的头,还温驯地将下巴放在女人的腿上,一动不动。

安雅心里一阵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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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雅不再宅了,别人问起她就说,她觉得年纪轻轻就宅起来,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她千方百计地参加社区活动,还报了书法班和插花班,但她一定要拉着隔壁的女人一起参加。

女人姓周,她叫她周姨。卡拉和也成了朋友,见面不再打架,而是每天腻在一起,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互相交流。

周姨本来很抗拒这些活动,但是每次都被安雅死活拖了去,习惯了,也就爱上了。现在周姨的插花技术,比安雅还要好。周姨因此有了自信,慢慢开朗起来。有一次,安雅甚至听见她哼起了歌。

有次插花班下课后,有人问周姨,天天和你一起上课的姑娘,是你女儿吗?

安雅听了,和周姨相视一笑。谁也不知道,就在不久前,周姨还很害怕别人提到女儿的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想开了。但有一件事她是明白的,为了让她拓宽社交圈,安雅放弃了宅女的生活,天天陪着她参加社区活动。

那天两人一起回家,路上周姨忽然问,安雅,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安雅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周姨,认真地回答,不是。她说,你有健康的身体,有一只可爱的猫,还有一个可爱的邻居以及她的狗,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可怜。生活是团橡皮泥,你把它捏成什么形状,它就是什么形状,日子过得好不好,完全取决于你怎样去捏它。

周姨不再说话,而是拉着安雅的手,像母亲握着女儿的手一般,大步向前走去。前面就是她们住的小区,一只狗和一只猫并排站在大门口,正在喜悦地等着迎接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