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吹过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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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手记
我想中国的每一个班级中都有像卓子、“四角兽”这样的学生群体的存在。他们期待着自己被关注，憧憬着学业有成，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星，但是，很可能由于家庭环境、学业基础、学习习惯等原因，在分数大山下，渐渐被压在底层，在老师和同学的眼中逐渐成为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在成长的道路上，他们没有错，但他们却错过了许多应该收获的果实。其实，成长是每个人的权利，谁都无法剥夺，每个人的成长都是美丽的。
我叫卓子，因为这个名字，从小学开始。我就和老爸怄气，什么名字不好取，取这样的名字。班级同学叫我的名字都叫得特大声，“桌子”“桌子”。这不是摆明了戏弄我嘛。小学时，我经常向老师告状，说班级同学又叫我“桌子”了。老师就把他们叫到办公室批评，还在班级里强调不能叫我“桌子”。可是第二天，班级同学还是叫我“桌子”。后来，我明白了，想让他们不叫我“桌子”，那是比猪上树还难。再后来，我就习惯了大家叫我“桌子”。
我有三个死党：老扁、小三、南瓜。从上七年级开始，我们四人就好得像一堆泥，上课一起传纸条、听MP3、看卡通，下课一起吃零食、上厕所、瞎起哄。
老班是一个将近40岁的女老师，教我们语文。七年级刚开学的时候，她就瞄上了我们四人。用她的话讲，班级里就数我们四人最让她操心。她对我们四人特照顾，班级其他同学作业没交，她没察觉，可我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人作业没交，她马上就知道，好像我们四人身上装了报警器似的。最恐怖的是，我们上课传的纸条上写着什么，MP3里播放的什么歌，她都知道。后来经过我们四人反侦察，终于发现原来是班长告的密。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品学兼优的班长就坐在我旁边，原来是老班安插的“间谍”，监视我的。我恨死班长了，我们四人一谋划，乘上体育课的机会，在她的语文书上画了十多个猪头。然后捉了五只瓢虫放在她的书包里。
结果，这件事不用查，就水落石出了。因为在我们班，除了我们四人外，还没人会想得出这样整人的事。我是主犯，在老班办公室里面壁半天，写了500字的检讨书，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了一遍。我心里恨不得把班长撕成八块。
这件事后，班长就没有和我一起坐了，老班可能是怕我再次鼓捣她。
后来，班级同学给我们四人取了个外号“四脚兽”。南瓜对这个外号超喜欢，用刻刀把它刻在书桌上。 八年级的时候，我们班进入了“四脚兽”时代。我们四人上课聊天讲笑话，作业几乎都没有交，走路听MP3。小三留着长头发就是不剪，还穿着破了好几个洞的牛仔裤。被老班批评了N次后。终于穿了一条只有N-1个洞的裤子。南瓜不论上什么课都喜欢搭老师的话，往往得让老师上课上到一半停下来。终于在一个雷雨天，他被老班拉到办公室骂得狗血喷头。
有一次，老扁没由来地和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打架。我们三人看到了，不用说，一拥而上，四打一。
我们被全校通报批评。老班在班会上足足骂了我们半个小时。说我们让她的脸丢尽了。让全班抹黑。
有一天上课，坐在我前面的长脚鸡敲敲我的桌子，把一张纸条放在我的桌面上，我知道是小三写给我的。我们俩的纸条都是通过长脚鸡这条秘密通道传送的。 我打开。上面用很难看的字写着：世界上是不是只有一个地球?
这不是废话吗?我在后面写上：是。然后拍了一下长脚鸡的肩膀，她很习惯地接过纸条传给小三。
一会儿，长脚鸡把纸条传回来。我一看，下面多了一句：我们是不是都应该爱护地球?
我没好气地写上：是。
无聊的小三总问些无聊的问题。
几分钟后，长脚鸡又把纸条放在我桌子上，上面写着：世界上是不是只有一个小三? 我拿起红笔，很重地写：是。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真是郁闷!我随便翻看着科学书，我的一只耳朵好像听到科学老师在讲什么原子、分子的。
突然，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科学老师正盯着我。我迅速把自己的脸隐藏在科学书后面，然后从书后面偷偷地看。没错。科学老师已经拉着脸了，而且还朝我这边走来。完了。难道这么高超的传纸条技术也会被发现?
科学老师迅速地走到我前桌长脚鸡面前。停了下来。
我看到长脚鸡的肩膀抖个不停，是明显的笑得发狂的样子。科学老师站在她前面了，她还憋着嘴在笑。
科学老师拿起长脚鸡桌子上的纸条，我认得那是小三传给我的。这下完了。
瘦高的科学老师冷着脸问：“这纸条是谁的?”长脚鸡吞了吞口水说：“不是我的。”
“我知道不是你的。”科学老师说，“我问你是谁的?”
长脚鸡垂着头。
科学老师威胁着说：“那好，跟我到办公室向你班主任说吧。”
“是他们写的。”长脚鸡把我们给供了出来。
我和小三在班主任狂风暴雨的批评下罚抄书十遍。
在抄书的时候，我问小三：“你给我的纸条上。最后写了什么，怎么让长脚鸡笑得发狂?”
小三说：“也没什么，我就写了：我们是不是都应该爱小三?”
切!就这么个问题，让我罚抄《桃花源记》十遍。
八年级下学期，南瓜突然发狂似的喜欢上篮球，每天早上提前一小时到校打篮球，放学回家看NBA，抽屉都是篮球杂志，他说自己会成为第二个姚明：老扁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了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几乎每天上课都在发短信；小三谜上了看魔幻小说。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偶尔上课的时候看看教室里，大家都很忙，听课的听课，记笔记的记笔记，发短信的发短信，睡觉的睡觉，只有我最正经，什么事都不做(也不听课)。
星期二早上，我正拿着语文书，很无聊。老班站在讲台上。脸色凝重。我的心里惴惴不安，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知道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老班手里拿着昨天的《班级日志》，她什么话都没说，慢慢地打开实物投影仪，慢慢地把《班级日志》放到投影仪上。
我看到屏幕上逐渐清晰的《班级日志》上，在“没交作业”“不认真做眼保健操”“没出操”“逃课”四个栏目里用黑色的水笔歪歪斜斜地写着“程清颖”三个字――这是老班的名字。
我想笑，但不敢笑。这是谁恶作剧啊?不过肯定不是我。我还没这个胆量。
老班突然重重地拍着讲台桌，歇斯底里地叫：“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我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老班这么大声叫。老班脸涨得通红，身体微微颤抖，我知道她肯定很生气。我有点害怕。
班级里同学都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我斜着眼睛，看见小三、老扁、南瓜也大气都不敢出。
老班紧闭着嘴，眼睛在班
级里扫来扫去，其实大部分时间是在我们“四脚兽”身上来回地看，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老班一定怀疑是我们干的。天地良心，这绝对不是的。
第一节语文课没有上，老班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生气，大家都在教室里自学，没有一个人说话。班级纪律还从来没这么好过。
后来。我问了小三他们，他们都说这不是他们干的。我也相信。不过这就奇怪了，班级里居然有比我们“四脚兽”还不要脸的人。
这成了班级里发生的一件悬案。老班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出来。但是这个“黑锅”我们“四脚兽”是背定了。不仅老班，就是班级里的同学几乎都认定是我们干的。我们真是有口难辩。
从这之后，老班看我们的眼光总是冷冷的。她一定是恨透了我们四个。
汶川发生地震，班级里就数我们四人最早知道。因为那天晚上我和小三正在网吧里上网，知道发生地震后，我们都感觉很新奇，发了短信告诉老扁和南瓜。
谁知道接下来的几天，死亡人数突然成倍上升，从开始的几百到后来的几万。而且每时每刻还不断地增多。那几天，破天荒，我跟小三在网吧里没玩《地下城与勇士》和《QQ三国》，居然一直浏览有关汶川地震的新闻。
我和小三、老扁、南瓜突然对传纸条、听MP3没了兴趣，上课、下课都在讨论汶川地震。
小三说：“周杰伦为灾区捐了150万，的好样，我也要捐。”
老扁说：“当然要捐，娘的，从明天开始，我早餐少吃一个肉包。”
“切!”南瓜一脸不屑，“耐克的鞋我不买了，把钱都捐了。”
老扁不相信地看着南瓜：“真的?”
“你等着瞧!”
班级里的那群不是背英语单词就是做数学函数题，直到老班倡议大家捐款，他们才知道中国有个地方叫汶川。
学校发动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献爱心捐款活动。南瓜真的把买耐克鞋的钱捐了，一共捐了850元，我们“四脚兽”四个人一共捐了2150元。班级同学突然发现我们“四脚兽”除了捣蛋、起哄外，原来还是有爱心的。老班看我们的眼光也温和了一些。
不过说实在话。捐款过后没几天，我们就后悔了，因为我们兜里再也没有钱去网吧，也没有钱在课间去小卖部买零食吃。班级里的那群浑蛋居然在我们面前喝可乐、吃鸡翅。
我们突然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早知道就少捐一点。留点私房钱花。
放暑假之前，老班突然到小三、南瓜家家访，还与我、老扁的老爸老妈通了电话。我知道。老班在我们的老爸老妈面前绝对不会说我们好话的。后来，我们四人互相询问了，各自的老爸老妈都没对我们咋地。
2008年暑假，当班级里所有的同学都集中在空调房里昏天暗地地补课的时候。我们四人穿着游泳裤在泳池里晒得浑身黑不溜秋。当他们把化学方程式、数学代数式背得滚瓜烂熟的时候。我们也在网吧里把《QQ炫舞》《穿越火线》练到熟能生巧。
这个暑假，我们都很乖，除了打篮球、游泳、上网吧，其他什么事都没做。要说坏事，就是有一天比较无聊，我们在学校的贴吧里写了一首诗骂长脚鸡。
在我的QQ要升为26级的前8天，暑假结束了。报名的前几天，小三说他老爸让他去杭州学电脑制版。说他高中反正考不上，再读一年也是白读，还不如早一点去学电脑。南瓜家里人也要把他转到上海去读一所据说是3+2的高中和大学连读的职业技术学校，学的是汽车专业。
报名那天，“四脚兽”只剩下了我和老扁。没了小三和南瓜，教室的后面显得有点空荡。
九年级毕业班，一开学。教室里就充满火药味，每个老师都拼命地教书，每个同学都拼命地记笔记。每天早上，我和老扁在教室里吃早点的时候。他们都埋头背书和做练习，没有人搭理我们。不过我和老扁也懒得搭理他们。吃过早点，我和老扁就把头伸到桌子底下，小声地讨论QQ炫舞、NBA。
开学不久，老班排座位的时候就让我和老扁一起坐，而且告诫我们俩不论什么时候，在何种情况下，不得破坏班级课堂纪律。我们使劲地点头。两个人一起坐，上课讲悄悄话，还用得着影响他人吗? 就这样，过了一个学期，我们好像不是这个班级的，我们俩也好像不是在读毕业班，老班和其他的科任老师也不再催我们交作业，上课我们小声地说话，他们即使看到了也不再骂我们，班级的同学都埋在题海中。我们偶尔瞌嗑瓜子，看看杂志，听听NP3，有空的时候看看他们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就想笑。笑着笑着，就想起小三和南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