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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京都 另一种慢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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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窗・曹源

天龙寺是岚山嵯峨一带唯一的世界遗产。因而可以说,到岚山不进天龙寺,等于没有到过岚山。这么说其实还是折了天龙寺的身价,毋宁说没有到过天龙寺,等于没有到过京都。

天龙寺的佛殿不存,法堂也不显眼,顺路一直走就是方丈。因为在方丈里几乎看不到佛像,因此与其说是一个寺院,倒不如说就是个园林。游人可以进入方丈室内,坐在榻榻米的上面,看眼前的假山、池水,也可以顺着回廊前行,移步换景,就会发现天龙寺一步一景,处处不同。围绕中心的曹源池,周围的山林顺势展开,一年四季各种珍奇花卉渐次开放,有的花甚至连名字都不曾听过。虽说安禅何须山水,这帮禅僧们还是要花大价钱造了各式各样的园林之后,才能安安心心坐下来。不过若是坐在方丈中,曹源池刚好在一个画框之内,又有阵阵凉风,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恐怕都醉于风景,还如何安坐呢?

开山梦窗疏石,名字都感觉是一幅画。梦窗的名声显赫,不仅因为他的门流遍及日本,也因为他酷爱造园,为京都留下了好几个世界遗产。梦窗的园林除了天龙寺之外,最著名的毫无疑问的西芳寺。位于桂川下游,人称“苔寺”,就是青苔遍地的园子。其实天龙寺又何尝不是青苔遍地,可见梦窗此人的口味还真是始终如一。参观西芳寺还得要提前预约,门票也是京洛上下最贵的,想要拜访的人可得提前做好准备。

野宫・渡月

在嵯峨野漫步之人,都不会错过天龙寺背后的竹林。嵯峨野的竹林似乎也成了京都的一块招牌。尽管每日人山人海,走在里面还是会感到安静。一千多年,多少公卿贵族、武士、僧侣、游人曾漫步于此,不知会否一不留神,自己就穿越到了他们的世界,走进了他们的故事里。

竹林深处有个不大的神社,因为是源氏物语的舞台而吸引了众多的游客。据说得不到光源氏的心的六条御息所,在决定出走伊势之前来到野宫,光源氏追至此再三挽留,终未能阻拦御息所离京。六条御息所其人对光源氏可谓一片痴情,以至于怨恨到了生灵出窍的地步,害死了光源氏倾心的女子夕颜。在去年的生田斗真版源氏物语电影当中,六条御息所的生灵更被解释为紫式部自己,因对藤原道长的执念而幻入物语的世界中作乱。最后竟然是安倍晴明穿越出场把她的生灵给退了回去。所谓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为人生八苦。比起爱而生执念,当时的人或许是对若即若离之感更加喜欢吧。

嵯峨野在源氏物语中登场亦不止于此,譬如明石姬也住在此处。光源氏常借嵯峨御堂修造之名,来与明石姬相会。是时贵族宅邸多有修建于嵯峨,成为多少物语与说话文学的舞台,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从嵯峨野的竹林向西,不知走了多久,最后会来到桂川边。这时对岸不高的山,就是岚山了。

岚山二字虽鼎鼎大名,但是选择登上岚山的人比起在嵯峨散步之人是少之又少,登上山顶可以鸟瞰洛西,眺望洛中,连比山似乎也显得近在咫尺。比起这座山,山下的渡月桥名气要大了很多。

渡月桥一头连接嵯峨的古老街道,一头连接岚山,直通向松尾大社。桂川在桥下流过,河水极清澈,又波平如镜。至深秋时,漫山红遍,配上渡月桥、桂川,堪称绝景。桥两岸的散步极其舒心,水声、松风声,已妙不可言。每年盂兰盆,岚山灯笼流会就在桥下举行,也就是放河灯。到晚上八九点,京都惯例的五山送火就开始了。岚山这边也有五山送火中的一山,是个鸟居的形状。岚山嵯峨徒步末了还可以去趟大觉寺门迹,里面的大泽池最为漂亮。当年大觉寺为嵯峨帝离宫,如今也是整个岚山嵯峨唯一可以寻见王家痕迹的地方。

万福・茶宗

万福寺不是京都众多寺庙中十分有名的,但爱茶之人却必须来到这里朝拜。使得京都出现这样一个寺院的人,叫做隐元隆琦,福建福清人。今天福清人隐元被日本视为黄檗宗的祖师,还是煎茶道的创始人。全日本煎茶道联盟,就设在万福寺中。

“煎茶”这个词出现得很早。然而煎茶道却与最初煎茶的词义没有必然的联系。当今的宇治,以茶闻名。平等院前面的表参道,就是茶点茶寮集中商店街。宇治茶的历史上溯到镰仓时代的明惠和尚,到了室可至战国,宇治茶已然享有天下第一的美名。是时,日本最为盛行的当然是抹茶,今天为日本茶赢得最多声誉的,也是抹茶。

狭小的茶室中,焚香挂画,茶人使用茶筅搅拌着茶碗中的茶粉,对面恭敬地坐着一位表情严肃的武士。这就是那个时代的典型画面。一时间天下诸侯以懂得茶仪为荣,以拥有名贵茶器为尊。甚至一个上品的茶器,价值可以超过一城一池。那位战国的搅局者松永久秀,被织田信长围困城中,本来只要交出茶器就可以饶他一命,他居然点燃火药,与名茶器玉石俱焚。这就是属于抹茶道的黄金年代。到了那位天下第一的茶汤名人千利休,甚至可以左右朝堂大事,做了众多诸侯的老师。

去参观平等院,当然会经过表参道。两边罗列着的茶铺年份不短,百年甚至二三百年老店遍地都是。在宇治晃悠一圈,会发现店里卖的,游客买的,几乎都是煎茶。固然“抹茶冰淇淋”“抹茶团子”“抹茶馒头”等等依旧是宇治的招牌,但是单论茶,抹茶似乎并没有煎茶那样有人气。说到煎茶的喝法,中国人应该颇为熟悉。就是茶叶放入茶壶,开水冲泡,小杯饮用。煎茶的饮用法,决不是隐元隆琦第一个带到日本,但却是因为隐元,使得煎茶被日本人熟知。

日本的茶道总是与僧侣有着密切的关系,荣西如此,圆尔如此,隐元亦如此。当初在禅院里,喝茶是为了防止打坐睡觉,故在《禅院清规》《敕修百丈清规》里面早有记载。今天的日本煎茶颇苦,属于蒸青绿茶,还属于隐元的明代较为原始的做法,与中国流行的炒青、烘青略有不同。这样的苦茶喝了,倒是正想吃和果子。如此,宇治就有的是。

凤凰・极乐

宇治在风雅的平安时代本来就是贵族别墅云集之地。寝殿、寺院林立,今天尚存一处,就是宇治最为知名的世界遗产,平等院凤凰堂。平等院凤凰堂距离今天已经快一千年了、是京都最古老的建筑之一。对许多人而言,这或许是全日本最美的建筑。

凤凰堂中间是阿弥陀堂,长廊如同两翼,阿弥陀堂背后又伸出尾廊。整个建筑如同凤凰展翅,故有此名。堂内各式飞天、菩萨,堂前是如镜的水池。这就是日本平安时代的净土庭园,公卿贵族所幻想的西方净土即是如此。这样的造型,也与敦煌壁画的西方净土变有几分相似。

一千年前,日本进入了末法时代。对当时的日本人而言,世界的尽头就要到来了。整日莺歌燕舞的贵族们终日忧心忡忡,害怕自己的荣华就要失去,于是,后世能够往生极乐就成为当时的人们最大的梦想。如此一来,阿弥陀佛就成为信仰的核心。人们希望这位西方极乐的教主,可以接引他们到另一个世界。平等院凤凰堂,正是在这个背景下,作为阿弥陀崇拜的产物而诞生。

后世对平等院凤凰堂进行过多次模仿,最著名的自然是岩手县平泉的毛越寺。除了将瓦替换成桧皮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改动。后来源赖朝的攻击使得毛越寺荒废,而只剩下寺院遗址的毛越寺仍然与中尊寺一起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这是平等院建成快一千年后的事情。而在中国,后世兴建的仿唐建筑香港志莲净苑和上海宝山寺,也都还可以看到平等院凤凰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