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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生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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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这么大,我还是遇见了你。】

林难生出生那年这座南方小城下了多年来第一场罕见的大雪。而她的出生意味着母亲就此辞世,所以取了名叫难生。

我认识林难生的时候,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她背着书包跟着鲁西回家的时候,被我的人堵在小巷子里收保护费。她的小男友鲁西把她护在身后,然后掏出钱包就要给钱。

林难生却一把按住鲁西的手臂反身走上前挡在鲁西前面,她说:“你们这么做是不对的。”对面那些靠打架勒索混吃等死的混混们立即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这世界上除了林难生大概再没有人会对他们这样的人说这样自以为是的话。我蹲在巷子口等得不耐烦,跳起来走进去就看见了挺直了脊背站在人群里的林难生,倔强的脸上一双黑褐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巷子里熠熠生辉。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看见的是夜里的星星。我走到她跟前盯着她看,她居然没有丝毫恐惧地仰头,迎着我的目光,没有半点闪躲。最终我们僵持了很久也没有从林难生那里拿到一分钱,而她也带着鲁西毫发未伤地离开了巷子。只是,我跟踪了她,直到鲁西把她送到家门口然后挥手同她告别离开。

她站在温和的灯光里一直看着鲁西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才缓缓转身走进屋里。我站在路灯下看着她关上门,然后低头抽完一整支烟。也许这世界除了微宁,再没有女生能够有林难生这样的胆识和勇气,在面对我的时候还能泰然自若地坚持己见。我低头无力地笑笑,这真是个不好的预兆。

后来林难生又被堵了几次,而她每次都搬出同一套大道理侃侃而论。混混们对于林难生和鲁西耿耿于怀,但其实他们并不真指望从她和鲁西的身上能够拿到钱,林难生就像是一个额外的娱乐而已,无关痛痒。

林难生却不乐意了,她在频频被堵之后要求见我。她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坐在乌烟瘴气的电玩室里玩赛车游戏。鲁西局促地拉着她的手臂站在门口,我咧着嘴露出发黄的烟牙笑得流里流气。

她甩开鲁西的手,朝前迈了一步之后定定地盯着我的眼睛说:“你们就不能不做这些事情吗?怎么就不去找正经工作挣钱呢?”语气刚直,几乎掷地有声。

我看着她坚毅的脸,忽然间忍不住就笑了出来。我问她:“什么叫正经工作,不敲诈勒索我们能做什么。”

她就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鲁西伸手来拉她,她却一把甩开鲁西的手跺着脚喊:“反正不是敲诈勒索!”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我忽然间有些恍惚。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对我用气急败坏的口气大声说话了,我低头笑笑,转身走回电玩室。林难生却大步跟了进来,她站在我身后在嘈杂的电玩室里大叫“喂!”我停了步子,转身看了她一眼。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是悲戚的,所以在她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我才会看见自己小小的,寂寞的影子。

林难生倒是愣了愣,直到我转身继续往里走的时候,她才又出声叫住了我,“喂,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停止对我们的骚扰?”我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指着墙边的电玩机说:“喏,只要你能赢我。”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林难生就大步走到机器前坐好,然后转头问我:“这要怎么玩?”旁边围观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鲁西急忙走上前来拉她。她皱着眉看着鲁西说:“你不要管。”然后在哄笑中不以为然地盯着我的眼睛。这次换我愣在原地。

有人上前教了她基本的操作,她撇着嘴回头大声说:“今天如果我赢了,你们就不要再骚扰我们!”说完这些她低头开始研究起操作。那天所有人都看得出我让了林难生,连车子都无法操作稳当的林难生在最后关头赢得毫无悬念。

林难生在游戏结束之后扭头看着我,脸上是错愕的表情。

我低头笑笑,然后朗声说:“都看到了,今天我骆微安输给了林难生,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说完这些,我点了烟起身走出电玩室。

林难生追在后头跟到门口一直喊我“喂”,我笑着回头看她,她皱着眉理直气壮地问我:“你为什么要让我?”

我看着她涨红的脸吸了口气缓缓地解释道:“因为你很像微宁。”这大概是我能给出的最好也是最坏的解释。

林难生追出来问我,“微宁是谁?”我咧着嘴艰难地笑笑,自顾自地转身大步逃开。

自那之后,再没有人找林难生的麻烦,而我也确实有很长时间没有再见到林难生和她的小男友鲁西。然而我并没有料到会再一次遇见这个叫做林难生的女孩子。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无法窥视的潘多拉盒子。】

见到林难生的时候,她正被一群女孩子围在巷子里。我从旁边路过的时候,一转头就看见了林难生紧绷的下巴和倔强的脸。

林难生扬高了声音质问对方:“你们要干嘛?”

周围的女孩围过去伸手抓着林难生的头发,大声说:“林难生,你不作弊没有人强求你,可谁让你把我们的纸条交给老师?”

“这是为你们好!”林难生的声音理直气壮。

我忍不住笑着鼓起掌来。我说:“林难生,你怎么这么搞笑呢?”林难生翻着白眼冲我大喊:“你才搞笑,你们全家都搞笑。”

女孩子们恶狠狠地瞪着林难生说了句:“我们走着瞧。”然后集体离开。

林难生拍了拍书包小跑过来,她说:“你救我一次,我记着了,迟早会还你的。”

我笑着摇摇头,林难生瘪瘪嘴低着头走出巷子。林难生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忽然转身问我:“喂,你是不是跟踪我?”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说:“我只是路过好不好?”林难生扬着下巴想了想,才转身走了出去。

也许这些都是注定的,我们必将在这样青黄不接的年纪里纠缠不休。这是宿命,无法抗拒也逃无退路。再次遇见林难生的时候,已经是这个城市的夏天。整个城镇被炙烤得发烫,发出让人委顿靡靡的温度。

我们和另外一群混混起了冲突,一堆人混乱地厮打在一起。两群人闹了几次之后不了了之。而我被对方的几个人围在巷子里的时候,正从地下出租屋里出来准备去电玩室。对方见我一个人,便围了上来。然后林难生就出现了。这个世界真有那么多的巧合和遇见是我们无法预期的。而就是这些所谓的巧合,让生活起伏跌宕。

林难生路过的时候看见我被围了起来,她站在巷子口大喊“你们干什么?我报警了啊!”她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举起来。

众人就笑起来,警察要是有用的话那就天下太平了。混混们转身不再看她,林难生急了,一跺脚就冲到我跟前。她站在我跟前举着手机说,“我真会报警的!”毫无畏惧的样子。林难生说着就真拨了电话,一边机敏地盯着对方领头的黄毛混混一边报出地址。就在对方哄笑的同时我冲过去拉着林难生跑开了。

我拽着林难生沿着街道跑了很久才终于停下来,对方并没有追上来。林难生靠在街边的梧桐上弯腰蹲了下去,她喘着气问我:“你就不能好好找个工作吗?你这样会让你家人担心的!”

林难生说话的时候,脸涨得通红。

我低着头坐在路边点烟,我说:“林难生,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像微宁。”林难生站起来一把抓过我的烟丢在地上踩灭了,然后弯腰坐在我身边,“抽烟有害健康。”

林难生低着头踢着脚上的碎泥屑,她说:“这是你第二次说我像微宁,但是我根本不知道微宁是谁。”

我看了她一眼,低下头自顾自地说:“微宁是我妹妹。”林难生转过头来看我,我笑着低下头,失去了说话的欲望。马路对面的一对情侣正在闹分手,两人甩了手背对背沿着同一条街道反向行走,只是原本相爱的两人最终也渐行渐远。

起风的时候,我忽然忍不住问林难生,我说:“林难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混混吗?”

林难生扭头说不知道,语气恶劣。“我和微宁都是孤儿。”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总觉有东西从过往的时光里剥离出来,沿着身体里的纹路一路窜上来哽住了我的脖子。

“我们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小孩甚至大人。那时候微宁就常常哭,她问我为什么别人总是要欺负我们。我想了很久,才终于明白,就因为我们没有大人的庇佑和保护,所以欺负我们的人才肆无忌惮。”

林难生忽然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悲悯。她说:“微安,你是不是很难过?”

我仰着头笑起来,风卷着沙子吹进了眼睛里。我闭了眼睛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唯一的梦想就是要变得强大,变得刀枪不入。因为我是微宁唯一的庇佑。”

“于是你就做了混混?”林难生皱着眉出声问我。我点点头,眼泪裹着沙粒顺着脸上的弧度服帖地滑了下来,“就当时来看,这是最快也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我笑着吸了口气,借以继续回忆那些已经做古的时光。

“微宁不喜欢我做混混。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微宁在我变得强大的同时,也不知不觉地变得坚韧。直到她站在我面前,大声喊我的名字,然后质问我怎么才能不再跟那些人混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微宁已经悄无声息地变成了毫不相同的模样。只是当我发现这些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是枉然。”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低着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后来呢?”林难生的口气突然之间也悲伤起来,她试探着叫我的名字,得不到应答之后,终于也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林难生问我,“我真的很像微宁吗?”我看着满脸通红的林难生,忍不住转过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林难生僵直了脊背瞬时间就怔在原地,我红了脸低头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爬起来拉着林难生往游戏室走。

林难生一直乖巧地由着我牵着她走,直到走到游戏室门口的时候,林难生才像是突然之间回过神来,拽着我的手臂站在游戏室门口跺着脚大吵大闹,她说:“骆微安,你怎么就这么没有长进,这么混日子有意思么你?”我回过头大吼了一声:“够了,别用这种自以为是的口气跟我说话!”然后甩开林难生低着头走进了游戏室。林难生气得跺脚,却没有丝毫办法。只是我没有料到的是,她并没有走,一直抱着手臂气冲冲地坐在游戏室门口。我伸着懒腰从游戏室里走出来,就看见林难生靠着门口的石柱子抱着肩膀坐在地上已经睡熟。我刚要走过去叫她的时候,鲁西已经叫着她的名字从远处跑了过来。我下意识又转身走进了游戏室。林难生走之前还同鲁西问起了我,鲁西愤愤地发起了火,他皱着眉头望着林难生,他说:“林难生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林难生也不回答,只是低着头乖巧地跟在鲁西身后回了家。

自那之后,我很少再见到林难生,就连鲁西也很少出现。至于原因,我想了很久也没有能够想出来。我偷偷去过林难生住的小区,却再没有遇见过她。

后来,我在街上遇见过鲁西和林难生。我看见鲁西暴跳如雷地站在林难生跟前,指着她的额头冲她大喊:“你最好离那个混混远一点!林难生,我才是你男朋友。”林难生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我从来都不知道鲁西会有这样强势的一面,而那个总是张牙舞爪的林难生却显得唯诺。可是我能怎么样呢,我站在远处看了很久,最终也只是以一个路人的身份沉默着转身走开。

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我们无力控制和改变,比如感情和自己的心。

【我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我总以为不会再见到林难生,因为鲁西,也因为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混蛋。只是生活从来不按牌理出牌。

五月底的时候,有已经过气多年的女歌星在小城的广场上开演唱会。傍晚的时候我从旁边经过,台上的女歌星正挥着手将怀里多余的玫瑰花丢下舞台。我走过去捡了一朵遗漏在人群外头的玫瑰,站起身回头就看见了站在旁边踮着脚被挤出人群的林难生。林难生并没有看见我,只是自顾自地挥手呐喊着,涨得满脸通红。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过头满脸惊讶地冲我笑笑,她问我:“你也喜欢她吗?”我往台上望了一眼,最终摇了摇头。她说:“那你来干嘛?”我说:“经过啊。”“我真怀疑你每天都在跟踪我,否则哪来这么多巧合的经过啊。”林难生说完扬着嘴角笑笑,目光又转到了舞台上。我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笑笑然后伸手推了推林难生,“喂喂!伸手伸手!”说完就把手上的玫瑰塞到她手里。林难生看着我怔了怔,然后才红着脸呆呆地说了声,“谢谢。”林难生当时的表情就像是一个红了脸呆呆的木偶娃娃,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跟着红了脸。

这是从我手中送出的第一朵花,对方是一个叫做林难生的女孩子。

这一年的夏天,出乎意料地热起来。

立夏之后,我坐在游戏室里玩了一整夜的赛车游戏之后,突然之间厌倦了居无定所和打架斗殴的混乱生活。于是,我在电影院找了份放映员的工作。每天躲在放映室里,打着呵欠望着小小的放映窗口发呆。以前的兄弟都觉得我疯了,隔三差五就来电影院门口等我下班,找我去喝酒抽烟,有时候甚至邀约我去打架滋事。我笑着一一拒绝,然后锁了门独自回家。

再次遇到林难生的时候,我正抱着胶卷从放映室里走出来。林难生和鲁西牵着手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我,她走上前来叫我:“骆微安!”

我从胶卷堆后面探出头来看她,脑子里百转千回地想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林难生忽然之间就冲过来一把将我手中的胶卷全部推落,她说:“骆微安,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还是这样不务正业。不好好找工作就算了,你居然还偷东西!偷这些能养活你吗?能吗?能吗!”

说这些的时候,她的脸涨得通红,脸上的表情是愤怒而悲悯的。我怔在原地,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应该要怎样定义当时所发生的事情。

我皱着眉弯腰伸手去捡胶卷,林难生就伸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将我推到一边,嘴里不停地骂着:“混蛋!混蛋!”.我仰起头看她,厉声说:“林难生,你够了!”我的表情一定写满了愤怒和威胁,所以鲁西急忙就冲上来将林难生拉到一边。

林难生站在一边仰起头吸着鼻子,一边让鲁西带她走。我忽然之间觉得解释已经毫无意义,只是蹲在地上将所有的胶卷都捡起来抱在怀里走回放映室。

我躲在放映室的窗子背后看着林难生靠在鲁西的肩膀上被带出电影院,却怎么也找不到恰切的词语来描述当时的情绪。窗外的梧桐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一枝又一枝地伸展枝丫遮住了躲在窗子背后的这个城市寂寞的脸。

被摔坏的胶卷,让我赔了不少钱,不过这都已经无所谓。我在电影院附近租了间屋子,以前的兄弟也不再来找我。有天晚上放了一场老电影,我坐在放映室里靠在小窗户边上一边瞌睡,一边想为什么里面的一个女孩子怎么看怎么像林难生。我想我是想她了,我在心里这么想着。我正想着要出门去找林难生,结果就有人敲门了。

居然是林难生,她背着书包靠在门口笑着叫我的名字“骆微安”.我怔在门口,脑子一片空白。林难生说:“我听说你居然不做混混了,转行来了电影院。”她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皱了皱眉,然后又继续说道:“那天,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站在门口尴尬地微微咳嗽起来。

那天我和林难生一起去看了场电影,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难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一直拉着我说要去看星星。之后便拉着我爬到了电影院的房顶上,林难生站在楼顶上又蹦又跳。她说:“骆微安你看你看,原来星星离我这么近又那么远。”我一回头就看见她靠在围栏上,身后是这个城市奢靡的阑珊灯火,只是当是她脸上的表情生动得让人心动,似乎让这整个世界都忽然之间为之黯淡。我叫她,“林难生”,她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总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却不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

我送林难生回家的时候,遇到了林难生脸色铁青的爸爸。那个连皱纹里都被严肃的意味填满的男人。他没有同我说任何一句话,只是别过脸冲林难生僵硬地说了句,“回家。”之后扭头走回了家。林难生苦着脸低了头跟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喘,她冲我摆摆手然后瑟缩着身子急忙走进了家里。我从来没有见过林难生那样小心翼翼的样子,然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林难生的房间很久之后才终于亮起灯光,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已经风平浪静准备离去的时候,林难生的爸爸打开门走了出来。他逆着灯光站在门口,他说:“请你以后离难生远一点,你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希望你能清楚,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她。”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拉上门走了回去。我站在原地望着照在地上的灯光,只觉得它们何其寂寞。

这个城市的路灯已经坏得七七八八,所以我才会在从林难生家走回来的时候摔倒在路上,手臂上被路边的石子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久难愈合。

之后,林难生就很少再来找我,她要准备考大学,而我依旧每天抱着胶卷在电影院里穿梭。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我跟林难生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就像那一夜的星火一样,两颗星星之间看起来明明是那么近的距离,实际上却隔开了光年那么远。

【我们之间无悲无喜,最终还是逃不过离别收场的结局。】

林难生最终跟着鲁西去了南方。临行前,林难生来电影院找我。那天播的是一场爱情电影,我们在电影放到了一半的时候摸黑进了场。我问林难生为什么要去广州,林难生低头无力地笑笑,之后小声说:“我爸说如果我跟鲁西一起过去,也有人能照顾着我。”林难生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带着无可抗拒却又无能为力的苍白。其实我当时很想问林难生,“你有没有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是喜欢过我的。”然而我最终也没有能问出这句话,我知道骆微安和林难生这六个字所代表的距离,我始终都无法逾越。林难生在电影播到一半的时候睡着,歪着头渐渐靠上了我的肩膀。我挺直了身子坐在座位上,坐如针毡。只是我没有料到的是,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近地拥抱我想要拥有的全世界。

那场电影的最后,男女主角在车站生死离别,抱在一起哭得昏天暗地。林难生醒过来之后,电影已经散场。她红着脸尴尬地冲我笑笑,然后起身低着头自己走出电影院,我站在门口叫她的名字,只是她一直也没有回头,驮着脊背以一个沉默的姿势沿着街道走出了我的视线。那天并没有星星,我站在电影院门口看着这个城市的阑珊灯火,只觉得满心寂寞。

林难生走的那天,我缩在电影院看了很多的喜剧电影。只是在此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喜剧电影也能让人潸然泪下。林难生打电话来,她在电话那头哽着嗓子问我:“你真的不来送我吗?”我捂着嘴巴,眼泪却从眼睛里涌了出来。电话一直没有挂断,火车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无比清晰地传了过来。这就是我们离别的骊歌吧,带着尘嚣和寂寞涌入心脏,割离所有无法名状的情愫之后沿着脉络无比清晰从身体里抽丝剥茧地脱离。

秋天过完之前,我换了工作,换了房子,只是我始终没有离开这座小城,然而我也再没有遇见过那个叫做林难生的女孩子。也许就是这样吧,有些人闯入我们的生命,只是为了教会我们成长和成熟,他们最终都会离去。这是宿命,不可抗拒也不可违逆。重要的是,拥有过,而不是占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