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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诗玛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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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曾经的一个春天,一个下雨的日子,我来到了云南。云南很漂亮,像永葆青春的少女,这我早就知道。但初见这种美,我还是有几分莫名的紧张,仿佛是一个刚出闺的小姐,第一次目睹铁门槛夕的光怪陆离。

我在北方春意阑珊的夜晚离开,翌日清晨南方的昆明春兴正浓浓郁湿气,扑面而来,让人躲不开。你若说北方的空气是卤水,那么这儿的空气就是牛奶;你若说北方的空气是咸汤,那么这儿的空气就是矿泉。这一点儿也不夸张。

说了这么多好像在乱扯,因为题目叫做“阿诗玛”,到此却只字未提。其实情有可原。阿诗玛是谁?歌里唱到过:传说里讲到过,烟纸上也印过,显然是指人。然而是人名,还是“姑娘”之类的称呼,我不知道。但是一听到阿诗玛,我就会想起人民币上出现过的模样,笑容可掬。来到这儿听导游说,见到彝族姑娘就叫声阿诗玛。可是鄙人天生嗓门大,若叫了一声阿诗玛,是我叫的这个阿诗玛回头呢,还是名字是阿诗玛的阿诗玛回头呢,还是所有的阿诗玛都回头呢?石林中那么多山头,若是漫山遍野的阿诗玛都回应我,我又该怎么办呢?云南的景致很多,所以可以有很多概括,就像结构复杂的东西往往有很多功能,爱好繁多的人往往有很多特长。例如,汪曾祺画云南,就用菌子作为典型;王小波谈云南,没有椰子树就挺奇特。前面说到雨,雨也是云南的一个事物,春意自然也算一个。但若以这个为标准,干湿两季便也可算做一个特点,阳光明媚也可以算做一个特点――那不就和拉萨“日光城”的特点雷同了。所以应当选一个足够“特’’的特点。彝族人民大部分居住在云南,提及云南自然也不会冷落了阿诗玛:她,正是云南活的名片。

刚出机场便迎面走来一个阿诗玛,那是一个仿若和我一样年龄的姑娘,有着很白净的脸庞和很好看的头发,两鬓梳得整齐,帘子般柔软的刘海随风荡漾,漾起我心中小小的涟漪。我的脸微微发烫,心里涌出让人害羞的念头――她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她双手交叉在身前,提着一只精巧的篮子。那只篮子像一只扁扁的小船,满载着晶莹的青春,闪烁着金色的年华。若是那小小的船上坐着小小的她,一定是十分美好的景象;若是小小的船上坐着小小的我,当然也很好;若是小小的船上同时坐着小小的我和小小的她,那就不只是美好了,而是和谐与幸福。 小船般的篮子里装满了货物,那是一些彝人手工制作的织物,花花绿绿得可以作为装饰品。这些织物的结构并不简单,纹理也很复杂,但上面却没有商标。所以我相信这是一群淳朴的阿诗玛的杰作,相信这是一群年轻美貌、心地纯洁的阿诗玛一边欢乐地唱着歌一边灵巧地缝制的,相信正是眼前的这位小阿诗玛用她那双纤细而白皙的手细细地织作的,一针一线满怀着少女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

她轻轻地唤了我一声,问我是否愿意看一看她的织物。柔柔的嗓音从她的喉咙里传出,从她的舌尖跳出,从她的牙齿间跃出,从她的唇角边滑出。又仿佛是从我的周围传来,从天边传来,从天外传来,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影子都不愿意离开,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以及影子都希望逗留。

我轻轻地翻看一叠整齐的花布,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桃红的粉腮上。她捕捉到我悄悄的目光,头便低低地埋到胸前,双颊像欲笑的桃花,红得欲滴。我挑选出几条粉白相间的,她微微地一歪头,看着我说:“喜欢粉红色的男孩子不多哩。”我一抬头,正看见她冲我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像一颗颗圆润的玉珠。

“嗯。”我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原本我还可以强作自然,被她这么一打趣,便不知所措。“多少钱?”我慌乱地问,两只手却如何也找不到钱包了。

看着我慌乱的样子,她笑得更加欢快了。她饶有兴致地问这问那,从哪里来,多大了,名字叫什么。我只是一味反射般地回答,脑子里奇怪着钱包的去向。终于,在一个已经被摸过三四遍的口袋里,我翻出来钱包。

我将钱递给她,然而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呢?总不能说你真漂亮,你真可爱,留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吧,云云。她也只是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唇,接过钱去,点了点头,权且作为告别。

她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我想,但她终究是不允许我冒昧的陌生人。

那天我又遇到了更多的阿诗玛,在昆明,在石林,在城市,在村寨,在水边,在山岚。彝族是欢乐的民族,而阿诗玛是彝族欢乐的天使。风般的《彝族舞曲》萦绕,她们因风而翩跹,鲜花也随之曼妙。不知是人在花中,还是花在人中,人影花影,簇拥而动,让人无法分清。

每一天都是仅有的二十四小时,痛苦可以让人度日如年,快乐却可以让人惋惜人生苦短。天色渐渐暗淡。虽然夜晚的云南更加妩媚可爱,但一行人更牵挂的是找到宾馆安顿下来。

导游为我们办住房登记,我掏遍了所有的衣兜却找不到身份证。于是我想起露宿街头这个久违的词。虽然我热爱这片古老的土地,但在又黑又冷的夜里依偎在它怀里睡还是让人吃不消。

最终,我放弃了寻找的努力。像鲁迅先生幻化出少年闰土的形象那样,我幻化出一幅熟悉的景象:一个猴急着找钱包的傻子,那是我;另一个是站在一旁看着我乐呵呵的彝族姑娘。我的身份证大抵就是那时丢的。

但我并没有沦为上帝的弃儿。导游姐姐也是一个漂亮的阿诗玛。她背着双手,轻踮着脚尖,雀跃到我的身旁,将房间钥匙递给我,拿着我的身份证在我眼前晃晃,逗我:“马虎鬼,不想要了?”

“你在哪儿找到的?”我问。

“一个小姑娘,跑了一天,一直打听到我们旅行社。给你。她是你新交的朋友吗?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于是我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粉嘟嘟的脸,上面有着端正的五官。那可爱的鼻尖上布满了因跑来跑去而热出的汗,随着她的跑动一颤一颤的。

嘿!这个可爱的阿诗玛,我还真该射谢她。

月光泻在黑珍珠般的夜里,浇灌了花儿一样的花朵。树影像永远不会消失的传说,明暗着这片土地――一千年前是这片土地,一千年后它也不会死去。它是一首唱不完的歌。只不过,在这片土地上会一年又一年地开放着新的年轻的花朵,随风摇曳,纵然我说不出它们的名字,但我晓得它们有共同的美丽的称号――花;就像我不能说出每一个阿诗玛的名字,甚至不能说出帮助我的小阿诗玛的名字,但我知道,无论是一千年前,现在,还是一千年后,她们都被称为阿诗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