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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逗是朋友老杨的儿子,正在上小学。去老杨那里喝茶的时候,经常能看见逗逗跟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玩,我和老杨就站在旁边聊天。有一次,午饭后去找老杨聊天,聊着聊着饱餐之后的睡意就悠然而来了。在我睡眼惺忪的时候,还乐呵呵地看着逗逗和小朋友在一起嬉闹。突然,比逗逗个头大点儿的小朋友冲着逗逗后背猛击一掌,逗逗差点摔个狗啃屎。我脑袋里嗡地一声,顿时睡意全无,惊出一身冷汗。我预想着老杨会发怒,会训那个小朋友,会责备自己的儿子。而老杨却看着逗逗扭身继续跟小伙伴打闹,不语不言,继续品茶。
我娘的插手让我成了胆小鬼
我们虽然面对大千世界,很多时候却只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其实,刚才那一身冷汗并不是为逗逗出的,而是为我自己。那一刻,我把逗逗想像成了我自己,我假想的责备来自我的母亲。
我小时候跟逗逗一样,喜欢跟同伴玩各种大人所不能理解的游戏。那时候的精力那个充沛啊,让现在的我心生嫉妒。一下课,就十分钟的时间,除了上厕所,还能下上一盘棋、踢上几局毽子。放学路上,没法玩游戏,就追着打、跑着闹。一切似乎都很好,我甚至希望搬个床到大街上去睡。
某一天,我放学回家,迎来的不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而是母亲冷冰冰的大脸。母亲问我:你跟谁一块儿回来的?我照实说。她压低声音说:是不是让小强薅你的头发了?啊?我都不记得了,真有吗?我还踹他屁股了呢。但是我不敢说,母亲的冷脸一沉,整个世界都乌云压顶。母亲开始训我:我就怕你受人欺负,果不其然,以后不许你跟小强玩,他就会欺负小的。走,我带你去找他娘。我的个天。我就这样肚子咕噜咕噜地跟着母亲去小强家了。接下去发生了什么,不需要提了。
午饭后回去上学,小强指着我跟其他小伙伴们说:别理他,那么点小破事还告诉他娘。于是,“胆小鬼”“小娘们”各种绰号在那个下午被安到我头上了。
我过度的自尊是内心的怯懦
最要命的是从此我信了母亲的话。如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说:天下事本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只不过是人们的想法而已。当母亲把我正常的交际解释成“受欺侮”时,我就退缩了。我的朋友越来越少。
现在想起来,初中是我最难熬的时候。进入一个新环境,一切都是陌生的,甚至连一起升入同一个初中的老同学都变成了陌生人。有一天午间休息时,老同学李小燕指着我说:让他给大家来段猫步吧,他学得可像了!这是多么正常的一句话啊,就算是调侃,也是可以就坡下驴的。但我立马怒了,在小学时我扭过猫步,现在我是个男人!说我会走猫步就是说我像个娘们儿,摆明了这是揭我的短!当着众同学的面,我红紫着脸,脚踹她的课桌,说:你放屁,滚蛋。李小燕也臊了个大红脸。从此,我们形同陌路。
我愈来愈成为一个“有自尊的人”,一个“时刻提防着被人欺负的人”。除了爹妈,谁能那么哄着我,宠着我啊?我的朋友总是来一个,走一个,少得可怜。当我把越来越多的小事件解释成被人看不起,受人欺负的大事件时,我就长成了一张受人欺负的脸。蛋壳破了,苍蝇蜂拥而至。
周元是我们学校有名的小混混,全学校他是老大,甚至高年级的学生、甚至有的老师也怕他。我看见他就胆战心惊。可,是祸躲不过,他终于找上门来了。在男厕所里,他叼着大鸡牌香烟,招呼我过去,二话不说,就是一顿耳光。几天后,我才弄明白,他打我是因为我跟我座位后面的女生说话了,还笑嘻嘻的,而那个女生一直是他在追的。连续几晚上,我都做噩梦。我甚至不想上学了,我害怕回到那个豺狼虎豹之地。我也不敢告诉我父母。他们能做什么呢?周元有那么大势力,他的父亲是我们当地交通所所长。而且我可以猜得到,我把这事告诉父母后,父母也会看不起我,他们会责问我: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人家不欺负别人,就单单欺负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为什么惹是生非……
当人被逼到绝境,会有狗急跳墙的想法和举动。我想好了,周元要再敢打我,我就拿菜刀跟他拼了。这种想法也许让我那张招人欺负的脸有些改观,我的恐怖生活突然结束了。
不要把别人当成地狱
后来,还有各色小混混找过我的茬。
现在想来,母亲那句话是值得思考的,“他们为什么单单找你这样的下手?”我不能把所有责任推到母亲身上,母亲肯定有她的苦处,也许她早年不被尊重的经历让她对别人警惕。她不想让我再遭受她的痛苦,给我打了预防针,没想到却让我中了毒。成长之后,今天的我更愿意把很多事向好的方向解释,用人的心理动力来解释,事实上,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坏人。
当然,我还不够好,不然,我就不会因为逗逗被小伙伴推了一把而大冒冷汗了。
老杨做得挺好!当我问他为什么毫无反应时,他说:小屁孩的事还叫事?不过,当他向我求助时,我会给他提供支持。我会引导他分析事情的缘起,然后再让他自己去处理。
老杨,也曾是一个打了架不敢跟爹妈说的孩子。现在,通过读书,通过反思,他也成长了。
成长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