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娃娃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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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慧进城打工，四处无门，最后找到的工作是：打扮成熊猫娃娃，站在一家服装店门口，不停地扭腰舞动、向街上行人做邀请状的迎宾姑娘。

她本不想干，感觉扮成熊猫娃娃瓜兮兮的，有种被人耍弄似的滑稽和可怜，无奈当下得挣钱，才硬着头皮试试。从十月初开始，就受着扮演熊猫娃娃的洋罪，外表看上去真是一头憨态可掬的熊猫，内里却大汗涔涔，干了第一天下来，感觉比乡下插秧打谷还老火，真想大哭一场。要不是为了减轻男朋友孙建的经济负担，整死她也不愿干。

为了加班，小慧大年三十下午才结算到工

资，赶收班车到镇上后，又搭摩的，黄昏时才赶到家。她妈和爸正吃年饭。见女儿汗涔涔赶回，妈关心地问：“小慧，你究竟干啥工作啊？电话也不打。”

“推销服装噻。”小慧也不知道扮熊猫娃娃属什么职业，随口说。并掏出两千元摆在她爸面前。

小慧爸只说了声“推销服装好，基本工资加提成吧”，见一沓大红钞摆在面前，双眼倏地雪亮，伸出粗大的手指，蘸了蘸洒在桌上的汤水开始点钱，点得很认真，每点一张，嘴里还轻轻地念出数字。

小慧不爱看父亲点钱的样子。大年三十才气喘吁吁赶回，也不多问一声女儿工作上的事，一见钱眼睛发绿。想着想着，眼睛就潮湿了。她一边吃饭一边默算自己的收入：干了三个多月，工资总数五千多，扣去早晚吃方便面的钱和拼租住房的钱，余下四千多块；还好，明天还可以给男朋友两千块。默完钱帐，才搛了块腊肉塞进嘴里，嚼得特香。

初一这天，小慧一早就去了孙建家。

孙建正跷起二郎腿在堂屋里喝茶。见小慧来了随便点了点头，说：“小慧，你究竟在干啥工作啊？防疫站里忙，我也没空进城去看你。”

“推销服装噻。”赵小慧把准备好的两千块放在桌上，又说：“去买几盒大活络丹给伯父吃吧，听说这药很有效。”

“怪不得。推销服装是基本工资加提成嘛。”

小慧狠狠咬住嘴唇，咋跟我父亲一个口气，只说钱不说人，心一酸想哭，忙背过身去拿温水瓶给瘫痪在床的孙建父亲倒水，掩饰过去。

孙建根本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因为一厚沓大红钞正整整齐齐地码在他面前，挠得他心花怒放，唯恐迟一步钞票会飞似的，不由一把抓起来，忙蘸了蘸洒在桌上的残茶，两手噼噼啪啪地翻着钞票，只见红钞蝶翅样飞动，数钱的手势比小惠父亲利索十倍。

等不及过大年，小慧初八这一天就匆匆赶去城里继续充当她不愿意扮演的熊猫娃娃。因为孙建同她约好：初十要进城看她，去相馆照个合影。为了暂不让孙建知道自己所干的滑稽工作，已打定主意，初十这天决定请一天假，等找到适合工作再告诉孙建不迟。

初十这天，小慧在租房里白等了一天。直至晚上才接到孙建短信：事忙，改日再去看你。这一晚，她失眠了，第二天去店里穿熊猫衣时，双眼都是红肿的。

十五这天，阳光灿烂，把街道涂成了金色。街上行人摩肩接踪，店里人气兴旺，进进出出，对她的舞姿毫不在意。

突然间，小慧通过熊猫眼孔瞄见孙建正向自己走来，心怦怦直跳。不对，一个比自己漂亮的姑娘正亲亲热热地挽着孙建胳膊，她是谁？想擦擦模糊的双眼再看，但她做不到这个动作，要擦眼泪，还得别人从她背后由头到脚撕开拉链才能办到。

孙建风度潇洒地带着漂亮姑娘从小慧身旁擦肩而过。漂亮姑娘倒是杨起手对她摆了摆，不过是对可爱的熊猫娃娃做的，不是对她本人。孙建瞟了她一眼，自语道：“嗯，这种工作也有人愿干？”

小慧一听，犹如五雷轰顶，感觉天地都在旋转，打了个趔趄，差点晕过去，幸好自己正作舞蹈状，没有引起人们的在意。稍稍清醒后，她本想当众撕开熊猫衣，对着孙建大喊一声；但又缺少这种当众出丑的胆量，再说，自己又没跟孙建结婚，就算结了婚，遇上这种事喊也无用。便一时停了舞姿，笨笨地立在店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小时，对小慧而言却是一个世纪，孙建才与漂亮姑娘搭肩搂腰地走出店来。漂亮姑娘一手挽住孙建胳膊，一手提着个靓丽的衣袋。小慧一看就知道：这种牌子货的鸭绒冬衣，打折下来也得一千八百块啊。

好像是突然抽去了闸门的水库，早已蓄满小慧双眼的泪水，哗哗倾泻而出。

过往行人看不见熊猫娃娃在哭泣。看上去，呆头笨脑的熊猫娃娃好可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