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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何放弃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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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以后,翟翔还把北大的录取通知书放在书橱最显眼处。那年9月,他没有拿着这张通知书去北大报到,而是报名参加了新东方的托福班。7个月后,他收到格林奈尔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之后转学康奈尔。

翟翔说,放弃北大带着命运的无奈。他当时被分到医学专业,可是这位理科生一心想学文。“我见到小虫子都要害怕半天”,他笑说,可那时候北大的政策是医学部学生不能转系。第二年,这政策就被废除了。

对于翟翔那代人来说,“dream school”还是北大清华。这位康奈尔历史系的学生说,历史不能假设,但假设北大当年可以转系,我会留下来。他认识的一个同学,揣着北大通知书去了哈佛,“就是为了实现一个梦想”。

翟翔在安徽长大,爷爷家则在北京东城区的四合院,现在属于文物保护单位。小时候他嫌那院子破烂,长大了,慢慢看出味道来。5岁那年,他像同龄孩子一样迷上《戏说乾隆》,在故宫看到乾隆收集母亲头发的金发塔,还为偶像感动不已。学历史的愿望,也就这样开场。

收到北大通知书的第二天,他去了欧洲旅行。通知书上的“北大”字样,帮他免去了剑桥国王学院的门票。剑桥的古老校舍和长袍教授,却让他下了放弃那张通知书的决心。

翟翔此前从未想过留学,但实在不想学医,复读风险又太大,才开始申请到美国留学。在翟翔就读的清华附中,已有不少学生高中便计划留美,但当时国际班还没有出现。心里没底气的翟翔们,大多选择了新东方。他回忆,那时可能95%的同学是在新东方的帮助下踏上了留学路。

6年前留美,SAT分数不是必要条件,但北上广的一些学生开始发现它能为申请增色不少。在新东方“消息灵通”同学的建议下,翟翔也去考了SAT。“那时候已经交了申请,准备了一个月,就匆匆忙忙去考了。”对比今天从高一高二就开始准备的学弟学妹,翟翔说他算糊里糊涂的一代人。

除了补交分数,申请还需要推荐信和3篇自选文章。那时恰逢他的前校友李登辉重访康奈尔,两岸关系紧张。做过两岸交流活动志愿者的翟翔,文中忆起自己的曾祖父,一位曾任张自忠参谋长、参与守卫平津的少将,后来死于内战,同胞之间,多少悲欢。后来在康奈尔,当初审阅文章的人文与科学学院副院长对这个中国年轻人说,自己读这文章“动了感情”。

有感而发的真诚,帮助翟翔如愿做了历史系学生,虽然不是在曾经向往的北大。

在康奈尔

问翟翔对康奈尔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他说:“大。”一个大学有森林、溪谷、果园和农场,怎一个“大”字了得。

问他在康奈尔读书的感觉是什么,他说:“苦。”没有一门课是必修的,但每门课都不轻松。课上可以边听边享用教授带来的茶点,课下,则每周要读一本两百多页的书,每月写一篇论文。好几次,他在图书馆工作到清晨,发现身边不少美国同学也一样通宵奋战,靠着沙发、趴在桌上、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对于国内有关留学生多是富二代的看法,翟翔有些无奈,他说自己的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当年他拿着半额奖学金,和许多中国学生一样在餐馆扫地擦桌子。后来才开始帮教授干些技术活。在康奈尔,他没有见过纨绔子弟似的中国学生,“大家都很刻苦”。

他的刻苦得到了回报。在康奈尔,翟翔历史专业的平均成绩绩点是3.9,辅修的东亚研究是4(标准满分为4)。康奈尔素以给分严格出名,一个在这里流传已久的笑话说,“康奈尔人在华氏20度里,爬30度的坡,考40多的分”。

康奈尔的创始人相信,压低分数可以鼓励学生更努力地学习,藉此打败其他常青藤学校。这个著名的联盟内部有竞争也有合作,比如图书互借系统,其他7个学校的书,3天之内就能送到康奈尔。

一个中国学生去美国学历史,特别是学美国历史,不是件容易的事。曾在康奈尔留下多年无人打破的高分神话的赵元任,感慨自己学生时代最大的失败,就是美国历史那门课只得了68分。

翟翔觉得学习美国人的历史观很有意义,既是联系世界的大历史,又是关注每个普通美国家庭、校园和人群的微历史。作为课上唯一的中国学生,他“旁观者清”,在对本国的理念和制度设计骄傲不已的美国同学中,做了一名“异见人士”。

这得益于许多教授的包容精神。高中班上,十几个同学去了北大清华,大家后来聊起两地教育的差别,翟翔概括为“美国的课上没有正确答案”。“当代美国外交史”那门课的期中考试,教授要学生假想自己是上世纪下半叶的国务院官员,针对任一外交事件,向总统提出建议。翟翔说,这门课的教授,以批评美国外交“双重标准”而出名,对“异见”只会鼓励。

在康奈尔,翟翔师从当代历史大师陈兼。意在帮美国学生建立中国公正形象的陈教授,起初并不鼓励他去听课。可美国同学的“异想天开”,还是给他许多启发。一次论文题目评价的功与过,有人写“毛推广普通话,增强了国家的团结”,有人写“毛一生坚持自主的理想,为此不惜和苏联闹翻,值得肯定”。翟翔发现自己也可以打破思维定势,最后拿到陈教授在康奈尔给出的第一个A+。

这些收获,他当年没想到。说自己“文艺”的他,第一眼见到康奈尔的琵琶湖时,只想起这是梁思成和林徽因曾经散步的地方。

回到北京

和许多想在国际舞台上打拼的同辈不同,翟翔说自己出去就是为了回来。踏上美国那一刻,已经做了决定。

“当时只想到要回来”,翟翔说,没想过回来具体要做什么。留美6年,他发现两个国家的误解和不了解仍然很多。

在康奈尔的中国政治课上,一次课堂辩论的主题是“中国”,正方主辩慷慨激昂地说:“中国说和平崛起,可是崛起到哪里去?去到威胁我们主导地位的方向吗?”他举出中国军费增长的例子,台下一片喝彩。反方主辩翟翔笑言,“中国的军费是有增长,可和全世界其他地区的军费加起来,才和美国一样多!”

作为稀有的历史系中国学生,他帮助大学图书馆整理馆藏的中国文献,在大洋彼岸梳理久远的中国记忆:嘉靖本《永乐大典》残卷、康熙给罗马教廷的信函、给美国友人的签名照片……翟翔说那种心情很复杂,最遗憾的是,这些文物虽然受到很好的保护,却因缺乏研究被埋没。

“越来越多的美国学者开始研究中国,但他们对我们的历史毕竟所知有限。”一次整理文献时,他发现4张完整圆明园木质建筑的照片,而之前全球公认只有1张。他的报告经清华和故宫的专家审核,被送到《故宫月刊》。“其实只要两边的学术界多一点交流,很多空白就填上了。”翟翔说。

翟翔从康奈尔毕业那年,10个中国留学生中只有他一人学文。而今康奈尔每年六七十个中国留学生,也有两三人会选择学历史、政治了。

翟翔相信中国需要这样的人,对美国和中国都有了解,了解后也就有了理解。

这个夏天,翟翔在北京的一家银行总部从事涉外工作。他还要再回到美国,完成斯坦福的硕士学业。谈及未来,翟翔想起当年申请时那篇关于两岸的文章,“去国台办”,为两岸交流做点事仍是他的理想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