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空间视角解读《献给艾米莉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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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空间批评主要涉及文学作品中的景观和空间，空间的社会属性、空间的文化属性和空间的身份属性。文本中的空间是一种多维意义的指涉系统。福克纳的短篇小说《献给艾米莉的玫瑰》分别从景观空间、社会空间和个体空间三个角度反映了社会变迁时期南方贵族的没落和衰败以及新兴资本主义与旧势力之间的摩擦与冲突。主人公艾米莉便是被选中的既维护又反叛南方传统这样一个贵族代表。

关键词：空间批评 艾米莉 景观空间 社会空间 个体空间

一、引言

《献给艾米莉的玫瑰》是诺贝尔奖获得者威廉姆・福克纳 （William Faulkner）最著名的短篇小说。它以美国南北战争后南北双方新旧秩序的冲突为背景，叙述了在杰弗逊这个南方小镇，一位美国南方女性遭受传统理念的禁锢，而以疯狂方式留住自己所爱人的故事。揭示了南方社会新旧观念的冲突及没落贵族阶级的守旧心态。主人公艾米莉既是南方传统的维护者，又是其受害者和反叛者；既是现实的逃避者，又是幸福的追求者。在这篇小说中，福克纳运用了包括诸如象征、伏笔、时间倒错等创作手法，极大提高了这篇小说的艺术价值。前人研究者大多关注文本的南方情节或叙事手法等，还没有人挖掘文本的空间意义。笔者旨在从空间角度来分析文本中艾米莉这一人物形象。

二、空间批评的基本理论

空间批评是西方社会后现代化的产物，它是文化地理学吸收了文化研究、身份认同、女权主义等后现论后形成的一种文学批评方法。空间批评是20世纪80年代后逐渐形成的批评理论。后现论家亨利・列斐伏尔（Henry Lefebvre）、弗雷德里克・詹姆逊（Fredric Jameson）等人的后现论为空间批评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空间概念作为一种社会、文化和地域的多维存在已经成为近年来的学术焦点，特别是在后殖民文学、历史社会和文化地理领域”（Darian-Smith 1）。就文学作品的空间批评而言，以往评论家过多的关注作品中地理环境和主题思想等的关系。他们常将空间看做是人物成长和故事情节发展的一个静止的“容器”。往往忽略其中所蕴含的社会文化等信息。在空间批评理论中，空间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空间。“它是概念化的空间，是科学家、计划者、城市规划专家、技术统治论者、社会工程师，还有具备某种素养的艺术家们的空间，在他们的空间观念中，都要通过构想空间来认识实在空间和认知空间的。”（Wegner，181）空间批评则是对传统空间理念解构，在审视文学作品中的空间、景观、地点时，重点探究空间背后渗透的社会、历史、文化等因素。

三、空间批评视角下的《献给艾米莉的玫瑰》

1《献给艾米莉的玫瑰》中的景观空间

空间批评把景观看作是一种空间隐喻，强调空间的文化属性，因此作品中众多的景观场景成为作者揭示主题的“技巧”。文学作品中的景观分为物质景观和非物质景观。作品中的文化景观能揭示人们的世界观。因此重点在于能够透过景观的物质外貌，深入文化景观内部，使景观研究进入到深层的思想内涵。文本中的空间不仅是承载叙述内容的“容器”，也是一种隐喻。

福克纳在其作品《献给艾米莉的玫瑰》中，为了刻画艾米莉是南方传统和旧价值观念的象征和化身这一形象，做了细致的景观描写。“那是一幢过去漆成白色的四方形大木屋，坐落在当年一条最考究的街道上，还装点着有十九世纪七十年代风味的的圆形屋顶、尖塔和涡形花纹的阳台……只有艾米莉小姐的屋子岿然独存……（陈英 2005：124）”。美国南北战争的结束使南方的辉煌成为历史，然而大多数南方人无法接受这一现实。为了留住那些光辉的荣耀，他们竭力去维护南方旧的价值观，保留下来传统的风俗习惯。这处景观描写中，“最考究”表明了艾米莉的贵族身份。艾米莉的房子还保持着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的风格印证了她就是被选中维护南方旧价值观传统的贵族代表。“房子虽已破旧，却还是执拗不逊……（陈英 2005：124）”这处的景区描写正暗示了后文所证实的，艾米莉就如她的房子一样倔强、桀骜不执、我行我素。她拒绝纳税，即使是镇长亲自写信给她并表示愿意登门造访。她决绝承认父亲已死的事实，不论是教会牧师访问她还是医生劝她处理掉尸体。全镇实行免费邮递制度之后，只有艾米莉一人拒绝在她门口钉上金属门牌号，附设邮件箱，不管大家怎么样她都不予理睬。

2《献给艾米莉的玫瑰》中的社会空间

社会空间是小说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人物总要走进社会，同社会进行交流，不同人物在社会交流中形成一部作品的社会空间（赵炎秋 2007：426）。社会空间不仅指人们的活动场所，重要的是包括人物在社交场合交流中所体现的非物质空间，如人物在社会空间中的行为方式和结果等。因此，社会空间有时会体现为一种思想同另一种思想的交锋、一个群体对另一个群体的压迫与反抗。

在《献给艾米莉的玫瑰》中，艾米莉是一个南方传统反叛者。虽然她深受杰斐逊镇上人们的尊敬，但她始终不肯接受小镇的决定和他们的价值观，坚持以自己的方式反抗这个世界。在第一部分，她赶走来收税的新式议代表，完全无视他们的权威。在第二部分，她使镇上的人不得不半夜里潜入她家院里撒石灰粉却不敢公然让她驱除异味。在第三部分，她拒绝告诉药店老板买砒霜的用途，全然无视当地的法律威严。在第四部分，她公然说自己喜欢和男人来往，她不顾周边人的异样眼光，与北方工头荷默・拜朗出双入对，并要与之结婚。这里我们清楚看到了艾米莉对南方传统的伦理道德的藐视。其次，文本中及其重要的一对矛盾是艾米莉与荷默之间的矛盾。这一对矛盾从产生到激化直至消亡无不暗示着当时的北方与南方之间的社会矛盾。艾米莉刚开始不顾镇上人的闲言碎语，毅然和一个大家认为她会看不上的北方佬在一起，直至最终被这个北方佬抛弃而将他毒死。艾米莉则象征着坚守家园，固守高贵身份，保守传统，挣扎在没落文化中的南方旧思想。这点在前部分景观描写可以找到印证。而荷默则代表了容易接受新事物，见识广博，崇拜享乐主义的美国北方新兴文化。文本中这样描写他，“很快全镇的人他都认识了……呵呵大笑的声音……他是人群的中心……荷默说他喜欢和男人来往，大家都知道他和年轻人在麋鹿俱乐部喝酒………他说他是无意于成家的人……荷默歪戴着帽子，嘴里叼着雪茄……”（陈英2005：126）。两种相冲突的文化碰撞在一起，结果可想而知，悲剧必然产生。另外，文本中作者用的多视角叙述手法，即叙述人称的不断转换，可以反映出艾米莉与杰斐逊镇上居民的矛盾。叙述者“我们”，是艾米莉的邻居、街坊，他们都目睹了发生在艾米莉身上的一切。“我们”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南方道德及社会秩序的全权代表，一方面“我们”把艾米莉看成“我们”中的一员，那么她的一言一行就必须符合“我们”的标准，一旦与“我们”的标准相违反，那她就是与“我们”对立分子。借此，作者意欲告诉读者，造成艾米莉悲剧的根源正是“我们”所代表的南方清教所统治的社会。透过杰斐逊镇上居民对艾米莉的态度，福克纳有力批判了南方社会的偏狭与庸俗。

3《献给艾米莉的玫瑰》中的个体空间

个体空间是一种表征的空间，是特定空间被赋予了个体特征的空间。文本中的个体空间指的是艾米莉活动的场所及其个人心理空间。

作者在文中这样描写了艾米莉活动的场所。“……自从八年或者十年前她停止开授瓷器彩绘课以来，谁也没有从这大门出入过”。“……阴暗的门厅……光线更暗了。一股尘封的气味扑鼻而来，空气阴湿而又不透气……里面摆设的笨重家具全都包着皮套子……皮套子已经斥裂：等他们坐了下来，大腿两边就有一阵灰尘冉冉上升……（陈英 2005：128）”。艾米莉完全把自己与外界隔离起来，她尽力逃避现实，活在过去的世界里。对她来说，时间及其带来的不可避免的变化已经不复存在。她切断同外界的一切联系，以为这样可以阻止新事物对自己的影响，她就这样使自己安然生活在固步自封的自我世界里。这里再次暗含了艾米莉是南方传统的维护者这一身份。此外，艾米莉为了留住其爱人而将之毒死及其之后疯狂极端的做法，使读者不难透视出艾米莉极其扭曲的心理。“那尸体躺在那里，显出一度是拥抱的姿势，但那比爱情更能持久、那战胜了爱情的煎熬的永恒的长眠已经使他驯服了。”这就是艾米莉的爱情悲剧，在旧南方传统势力的逼迫下，在两种相冲突的南北文化的碰撞中，她不得不选择用极端的方式来捍卫自己的爱情尊严。对她而言，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一个镇上人眼中配不上自己的北方佬抛弃，才能和自己爱的人永远在一起。然而她的这种变态行为注定了人尸共枕四十余年的爱情悲剧。

四、结语

福克纳在《献给艾米莉的玫瑰》中，分别从景观空间、社会空间和个体空间三个角度描写了艾米莉如何维护而又反叛南方传统并遭其残害的情节，深刻反映了社会变迁时期南方社会新旧观念的冲突及没落贵族阶级的守旧心态，以及新旧价值观之间的矛盾。从景观空间，读者可以看到艾米莉是南方传统和旧价值观的维护者这样一个身份。从社会空间，读者可以了解到艾米莉是南方传统的反叛者这一身份以及与代表新思想的北方佬荷默之间的矛盾冲突。从个体空间，读者亦可以透视出艾米莉维护旧思想和旧传统的心理空间以及她的扭曲心理。总之，在创作中，福克纳将人物、自然、思想融入空间中，发掘出小说中各种景观空间和空间背后的社会文化属性，探究空间如何成为福克纳揭示小说主题的重要技巧。

参考文献

[1] Darian-Smith, Kate, Liz Gunner and Sarah Nuttall，eds Text, Theory, Sapce, London & New York Routledge，1996

[2] Wegner，Philip E. “Spatial Criticism，Critical Geography, Space，Place，Place and Textuality”，Introducing Criticism in the 21st Century, 就、Julian Wolfreys（ed.）. Edinburgh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2002

[3] William Faulkner.The Short Story of William Faulkner.Random House,New York,1950.

[4] [美]弗雷德里克・詹姆逊. 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G]。张旭东编陈清桥译。上海：三联书店，1997。

[5] 何雪松。社会理论的空间转向[J]。社会， 2006(2)： 34.

[6] 李红梅。《献给艾米莉的玫瑰花》的写作手法浅析[J] 。合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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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陶家俊。身份认同[G]。赵一凡等编：《西方文论关键词》。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

[9] 威廉・福克纳。《献给艾米莉的玫瑰》[M]//冯亦代。现代文学译从.杨瑞，何林，译。广州：花城出版社， 1980： 47，51，52，53，51，56。

[10] 赵炎秋主编。文学批评与实践教程[G]。长沙：中南大学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