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画家蔡萌的“回归与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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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蔡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看他画画、写字时叼着的那个枣红色的大烟斗，尽管大多数时间不冒烟。问他，他嘿嘿一笑，说习惯了，仿佛是灵感的源泉。

蔡萌出生56天，就每天跟着母亲“进宫”。母亲在沈阳故宫博物院工作，院里开辟了一栋不对游客开放的古建筑作为员工托儿所。白天，他们这些被称为“宫里长大的孩子”由阿姨们带领着在这座面积不大的皇家院落中“晃荡”。蔡萌记忆中除了偶尔碰上外国游客收获一些意外的小礼物之外，就是集体参观故宫里常有的馆藏明清时期为主的书画展。而蔡萌最早开始接触中国画，也是在那时候。

那时妈妈每天做晚饭时，给蔡萌一叠纸、一支铅笔，就能哄得他不声不响地画个半天。4岁的“涂鸦艺术”由此开始了。不久，父母发现他在美术上好像有那么点儿天赋，就每周日送他去家附近的一所“少年之家”，里面有位教国画的女老师，蔡萌最早接触毛笔、宣纸就是这个时候。

上小学之后的每个假期，蔡萌都是在故宫度过。那时的他除了写作业、吃饭以外，每天就是在这个院落中“乱窜”，蔡萌熟悉了这个院子的每个角落，几乎闭着眼睛都走得出来。在所有的展览陈列中，他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些故宫藏画陈列展。沈周、文徵明、石涛、、四王等人的山水，郎世宁的花鸟、走兽，给蔡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98年，蔡萌考取了鲁迅美术学院版画系，所学专业和环境的改变，使他对西方美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在西方美术史课上看到西方古典艺术经典的幻灯时，他会发出由衷的赞叹。那一刻，蔡萌被西方艺术高超伟大的成就所震撼。于是，他经常去图书馆翻阅外国画册，从古典到现代再到当代，他开始对西方艺术产生了“迷恋”。这“迷恋”使他觉得跟西方美术相比，中国画太过“土气”。此时，蔡萌对中国传统绘画产生怀疑，甚至是厌恶。除了每天所学的专业课之外，他开始尝试各种绘画媒介和材料，试图摆脱以往的艺术手法和观念；同时，翻看各种哲学和艺术理论类的书籍。随着对西方艺术认识的深入，他对当代艺术产生了浓厚兴趣，开始模仿和尝试制作一些小的装置，拍一些带有观念性的照片，以至后来还做了两个实验录像作品，并在学校走廊里策划了一个由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参与的当代艺术展——“走廊展”。

正当他对当代艺术的“迷恋”高烧不退的时候，一次外出考察让他“迷途知返”，他将其看成是自己艺术道路上的一次重要回归和转折。2000年9月，刚开始进入大三的蔡萌开始踏上一段让人兴奋的行程——中原文化考察。从云冈到龙门，从晋祠到双林寺，从永乐宫到兵马俑……站在这些先人们留下的伟大文化遗产前，蔡萌几度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次考察让他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震撼，而这“震撼”来得一点儿也不比西方艺术史课上所感受到的来得弱。更重要的是，这次考察带队的是版画系的刘天舒老师，一路上刘老师跟他聊了很多关于中国传统绘画的事情，重新唤起他对中国画的热情。

而后蔡萌到北京进入中国艺术研究院攻读硕士、博士，亲耳聆听一批仰慕已久的美术史专家的课程和讲座，让他受益匪浅。去看古代绘画展，有了新的感受就回来画国画，虽时断时续，但—直没有放弃。

几年下来，蔡萌对国画的认识有了很大提高，之前的那种对国画的“迷恋”逐渐归于一种发自内心的需要。如何通过笔墨练习重建与中国绘画传统的关系，并在这一关系重建的过程中，如何将个人的状态和感受进行细微表达。此外，研究古人的绘画关键要看他们当时是怎么想的，因而研究历代画家们的画论也成为他的一个重要功课。

蔡萌认为，现在很多当代中国画跟传统中国画相比，已相去甚远，今天中国画需要解决的并非是中西结合的问题，而是如何重新看待传统、回归传统，甚至极端点说是如何重新进行本土化、民族化的问题。

传统中国山水画力图呈现和表达的是一种画家的精神图像，这固然有其无法超越的地方，然而，就其笔墨语言与图像类型来看，他认为它是有标准、有法度的，至少这标准和法度是看得见、摸得着，甚至是可以接近，并可能超越的。回顾中国山水画历史则不难发现，它是在一个有法度的稳定性结构中，画家去寻求个人发挥的艺术。主要表现在：要非常讲求如何将个人的心性、视觉传统和自然经验有机结合在一起，从而投射在一种由笔墨构成的语言当中。这就是为什么历朝历代有数不清的文人、墨客，倾其毕生精力，围绕着那些云、水，那些树木、石头，那点房子、小船，还有那些山中游走的点景人物，来做文章；将个人的心性和笔墨趣味，图像风格和视觉修养融入其中，从而进行一种不断自我完善和丰富，甚至可以穷尽其毕生的经历只做这一件事情而乐此不疲。

在这个意义上看，传统山水画，乃至中国画本身是完全可以存在于一种自我自足，自我完善的主体当中。在蔡萌看来，近百年来的中国美术，是伴随着一个不断深入的西化过程而完成自身建构的。其最终所导致的结果是：我们已经远离自身的文化传统。因为从根本的文化传统而言，中西方的差异很难较好地融合在一起。拿绘画来说，其差别很像西餐和中餐一样巨大。

伴随着全球化的进程，今天中国的艺术问题，也已经不仅是中国自己的问题，它还包含着世界性的问题。因此，在这样一个大的文化背景下，如何通过西方作为参照，去反思自身的问题，并以此建构出来的艺术才会显得更具说服力。

蔡萌看来，回归中国的文化传统，不失为一个重要的策略。如果说，20世纪的中国文化艺术一直处于一种口号、态度、立场占主导的时代的话，那么，今天这个时代更应该回到艺术的本体；如果说，艺术本体的语言系统和基因大都依附在传统基础上的话，也许我们这个时代也应该有一个口号，这个口号就是“回归与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