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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成全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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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恬一直记得那一天。

6月,天蓝得像刚擦过,阳光明亮,令箭荷花绽放粉红的容颜,碧盘样的荷叶舒展。许小恬就坐在河边,一直托腮望着荷花。老人说,夏日正午的阳光有毒,不能晒,特别是女孩子,听说这种毒会潜伏在体内,然后到了某一天脸上爆发出密集的痘痘。这个传说让每个爱美的女孩子害怕,但是许小恬,已没了这份为细微的事情担惊受怕的幸福。

许小恬的父母,在这一天,为他们十七年的婚姻画上终止符。

听说是父亲有了外遇。许小恬不恨父亲,只是她觉得似乎有一只凉凉的小虫蹿进了她的体内,一点点地吸走她的热情和幸福。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声音轻轻地说:“同学,你能为我拍张照吗?”

许小恬轻轻“嗯”一声,站起来,没看见那个人的脸,耳边却有澎湃的浪潮袭来,就像在黑夜里卷过岩石的海浪。她奇怪天怎么是黑的,她在河边到底坐了多久?没等她回忆起来,就晕了过去。

许小恬醒来,触目一片洁白。

她以为到了天堂,却看见手上打着点滴,原来只是中暑晕倒。

一个胖护士告诉她是一个年轻的男孩把她送来的。她淡漠地喔了一声。那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为她的漠然气愤,一个劲儿地说:“现在的孩子真要加强道德修养教育。人家急匆匆地把你背来,又付了医药费,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走了,素不相识却对你这么好,怎么连名字都不问人家一声?”

她虚弱地问:“那他叫什么名字?”胖护士板着脸说:“我也不知道。”又见她小脸苍白,口气便软下来:“那人也真是奇怪,已经走了,又折回来,把这个给了你。”

是一只茉莉花手镯,最寻常不过的,几根细铅丝穿了十几朵茉莉花,圆圆地绕一圈。是江南农妇端着在街上叫卖的,铝饭盒里铺了一层旧纱布,整整齐齐摆了十几只,花色新鲜,却煞是简陋。许小恬有很多漂亮的饰物,但她从没注意这种满街都是的茉莉花手镯。

但此刻,这种明亮的香气,忽地跳入她的心间,把她寒气森森的心一点点占满。她只觉许多不能排遣的心思,通通化为眼泪,仿佛天地之间,唯有此花知心。

那个不知名的人,在她的十六岁,用一种平常的花,悄悄安慰她。那只手镯,许小恬戴了很久,直到花色蔫黄,她才小心地夹入书本,许多年后翻开,依旧有淡淡的花香。

许小恬渐渐成长为坚强的女子。

大学毕业,她拒绝了父亲为她找的好工作,去了一家并不出名的公司。

“我看你像个迷路的小孩。”招她进来的人力资源部经理乔轩微笑着说。

她捧着一杯热咖啡,礼貌地笑。对于这个温文尔雅的男性,她不无好感。他是北京人,说话字正腔圆,特别好听。她有时简直依赖这声音,一听到,心里再浮躁,也如六月天喝酸梅汤,立刻沉静下来。

乔轩怎么会到了这个南方的城市?许小恬偶尔会想,但简静如她,早就习惯把疑问和事情放在心里自己消磨。

“女孩子要开心一点。”有一次在茶水间遇到她,乔轩对她说。她恍然应了一声,不明白他眼神何以如此犀利。她再抬头,已不见他,只有雨点敲在玻璃上。他们这种写字楼,外面是整块的玻璃,所以坐在里面看雨,仿佛点点都落在她身上,她又起了寒意。

只有在深夜,她洗尽铅华,翻开夹在书本里的茉莉花瓣,才觉得安全和温暖。

年末的时候,公司有一个展销会。部门的骨干都抽了来,不分昼夜地忙碌。他们部门抽的是她,许小恬是每遇大事必沉静的性格,又无寻常女孩的娇气,手脚麻利还能吃苦,合作的人都说她好。

中午订的是盒饭,她默默地领了躲在一角吃。却有人坐在她身边。是乔轩。许小恬微微一惊,本能地想躲开,他却已经把手中的盒饭放在她手里,随后拿走她的。她赶紧说:“我已经吃过了。”乔轩淡淡一笑:“没关系。”他夹起一筷菜放在口中。

乔轩和她的盒饭是不一样的。他是管理层,公司另外订的。

“我看你最近忙碌得很,这点盒饭恐怕挡不住。”他大口吃着本属于她的盒饭,一派自然。拘谨的是许小恬,她小口地用筷子挑着。乔轩在一旁皱了眉:“这么慢可不行,天冷,饭一会儿凉了。”在他的眼光督促下,她只能大口吃,直到吃得脸红心跳。

她把辣的菜挑在盒盖上。乔轩奇怪地问:“你不吃辣的?”她指了指脸上的痘痘。乔轩笑:“都看不出来。”他便夹了过去。

他对她这般亲切熟稔,仿佛是她邻家大哥。小恬一向对人防备,但此刻也如沐春风一样舒服。她不知为何会渐渐放松,就像很久以前,他们是一条江边的两位邻人,他喝长江头的水,而她喝长江尾的。这无来由的比喻让她心跳。小恬偷看他一眼,他专心吃着饭,是眉目清秀俊朗的男子。

她渐渐和乔轩走得近,后来便是恋爱的阵势,她一直盼望生命中出现璀璨的传奇爱情,但是年岁渐长,她明白安稳和平静才是最重要的。这些乔轩能给她。她也慢慢开朗起来,他们来往得更加密切,除了工作基本上形影不离。渐渐公司的同事也知道他们间的关系,都恭喜她找对了人。

他们以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了,便忙着见双方家长。小恬对于见父亲非常冷淡,总是拖拉,实在挨不过才说:“真的不想去见他。”

“为什么?”乔轩奇怪地问,“难道不是你亲生父亲?”

她低头:“他有了另一个家。我们已久不来往。”

“那没关系。”乔轩轻松地说,“父女连心,他听见你要成家一定非常高兴。”

小恬却不喜:“我一直不能谅解他离开我和母亲。”

乔轩久久无语。她不明白他为何瞬时沉默,是觉得她心胸狭窄?她欲解释一个单亲家庭孩子的不快乐,却听见乔轩重重地叹口气:“我已有过婚史,原想着隐瞒,但还是现在说出来的好,你是心重的女孩子,我怕你婚后同样不能谅解我,就如你对你父亲。”

她惊诧莫名。她曾经想探究这个男人的过去,毕竟他大她六岁,又是大城市的人,底牌可谓混色一片。但她还是认为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最终放弃了这想法。可是,他这样直接地说出来,她真的受不了。小恬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你说的是,我不是你最初的爱?”

如果他说“不是”,她或可原谅,但他眼神明净,坚决而认真地说:“是。”

他是一个说谎的男子。他就如她的父亲一样,把前面的爱一脚踩过,那么绝情,就如所有轻薄的男儿。原来她从不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她的泪落在地上,是清绝的泪,她对他说:“我们分手吧。”

离开乔轩,小恬也转了公司。很长时间不联系,她只觉心里空落落缺了一块,睡到半夜泪就流了一枕。她是那样不快乐,人世熙攘,却无一个人真心对她。只有翻开旧书本中枯干的茉莉花瓣,她才觉得有一点点的温暖。那个年轻的男孩子,不知现在好不好?

乔轩还是舍不下她,看见她在吃泡面,便拖着她到楼下饭店,清清淡淡点了好几样菜,自己不吃,看着她吃。她好像被逼着吃下去,但满心都是热潮,她的眼睛禁不住又酸了。他对她这样好,好得像春阳万物,无处不温暖宜人。可他骨子里也是个凉薄的男人,她觉得他不能依靠。

他在她对面淡淡地点起一根烟,他瘦了,小恬心疼地想。

“最近好吗?”他问。

她低低地说好,说最近要去北京出差。

“喔。”他应了一声。过了很久才说:“你去北京,能不能到我前妻那儿去一次,带点东西给她。”

她温顺地答应了。他还惦着他的前妻,至少说明他的情意。

乔轩前妻的端庄和秀丽令小恬惊讶。这么好的一个人,连同为女性的她都为之倾倒,乔轩竟放弃了她。

乔轩的前妻眉宇间也闪过一丝惊讶。她平静地收下礼物,然后问:“他好不好?”

“好。”小恬温柔地答道。她喝着她泡的茶。北方的女子,一杯茶泡得浓香馥郁,可见她是用了心的。小恬心里不禁变得暖暖的,因为她的尊重。

“什么时候结婚?”她轻轻揭开盖碗,微微吹走上面的浮叶,不经意地问。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小恬的脸红了,心里埋怨乔轩多此一举,让他前妻误会了。

他的前妻足有三秒钟的静止,小恬觉得空气像凝滞一般,只听她幽幽地说:“你不必顾忌什么,我们已经离了三年,我也准备再组建家庭。你们原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不不。”小恬愈发羞涩,红着脸反复解释,可是越解释越错,看他的前妻眼光清明,完全是了然于胸的样子。她便泄了气,真是个固执的女人啊。

“他爱了你那么多年,终于梦想成真。”他的前妻温和地说。

那么多年?小恬越听越糊涂,满打满算,他们也不过相识一年。看见她疑惑的眼神,乔轩的前妻奇怪地说:“原来你真不知道?”说着便牵她的手,打开一间房门。

她的画像,赫然挂在墙上。那是十六岁的她,白衣白裙,秀眉微蹙,静静地坐在一池荷花前。

“这是他二十二岁,去苏州游玩时画到的你。他对我说,你静静地在荷塘边坐了几个小时,直到晕厥。他送你去医院。在遇到你之前,他一直是个混混沌沌的男孩,但是自从见到了你,他不知怎么开了窍。他一直想与你说上话,可是你到医院打了一瓶点滴还没醒来,他的火车票马上就要到点了,他只能离去。唯一能做的,是送你一只茉莉手镯。这么多年,也许你已经扔了,但是他从没给我买过那样用心的礼物,虽花钱不多,却无比珍贵。

“这么多年,我以为他忘了你,但是没有。他是个实心眼的人,认准的人不会错过。我们两家是世交,双方父母都认为我们是理所当然的夫妻。我们结了婚,我那样爱他,可他对我,只是亲人的爱。他还是跑到苏州,应聘为人力资源部经理,一边工作一边找你。有十年了吧,他猜测你已长大,并且会和许多大学生一样,去那个地方。我从没见过那样执著的人,老天也一定被他感动了,他终于找到他最初的爱。祝贺你们,小恬,请你成全他的幸福。我是出自内心的。”

小恬眼中的雾气渐渐浮了上来,他没说谎,她是他最初的爱。在他面前,她是多么蛮横的女子,不听解释,一意孤行。难得他对她的心,简静清纯,这么多年,还是青翠碧绿。外面在下雨,这是第一场春雨,却在北方赶上了,爱情的嫩芽也随着悄悄抽出。小恬想,一回宾馆,她就给乔轩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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