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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雕塑家与“老船长”的城市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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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春天,在大连风光旖旎的虎滩乐园里,一座以6条旧船衔接造型的海兽馆刚一落成,便引起了海内外的轰动。当承担海兽馆建筑造型设计的美国设计大师丹尼尔专程赶到大连,亲眼看到成品时,不禁张大了眼睛,对身旁的女雕塑家李艳梅连连伸出大姆指说:海兽馆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你把我的设计方案发挥到了120%!

大连的美丽和浪漫,和这个叫做李艳梅的女人一定有关。这个说法并不夸张,因为,她是专门设计城市乐园装饰的雕塑家。

当李艳梅开着白色吉普车出现在我面前,微启贝齿嫣然一笑的一刹那,她的美丽和她的作品一样,顿时让我折服!

李艳梅第一次搞雕塑作品,是在星海公园建“激流探险宫”的时候。她负责一个直径8米的浮雕,图案是骑独轮车的男孩在玩耍,胎具的原料是李艳梅从山上挖来的黄泥。这幅浮雕使李艳梅开始引人注目。

1996年,主管大连森林动物园总体工程的市城建局长杨学军,点名让李艳梅搞园内雕塑小品设计。这是一道难题,雕塑要和自然环境绝对协调,设计得太现代会显得张扬,太传统会显得古板。那段时间,李艳梅是茶饭不思琢磨方案。

当得知福州南公园请了两位印尼雕塑家,专门制作假石、假木时,她迅速飞抵福州学艺。一走进南公园,李艳梅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面面风雨剥蚀的古墙,一根根依稀可见密匝匝年轮的枯根,还有那露着白木茬的排排栅栏,都是水泥做成的!这种方法在国内是第一次出现。在南公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她越看越着迷,一个全新的设计方案浮现在脑海里。

一回到大连,李艳梅就买了一大堆泥瓦匠工具,亲自动手用砂轮打磨材料。没几天,李艳梅就把一根足以乱真的朽木造了出来。用手一模,又硬又凉,果然是硬邦邦的水泥。李艳梅带着一拨人开始大批量地造“假”,园子里小火车站变成了童话里的尖顶木屋,树荫下光秃秃的石凳变成了圆木……

公园落成,游人赞不绝口。李艳梅被公认为“才女”。当时的市长到森林动物园视察,高兴地坐在一个用假木围成的花坛边说:“这次森林动物园终于找到了感觉!”

李艳梅最出彩的设计要数森林动物园二期工程的大门,凡是到过那里的游人都会在门前留个影。大门的位置是两山之间的沟底,两边是山坡,没有扩展的余地。李艳梅灵机一动:干脆 利用视觉上的错位,用一个古树的巨大根部作为大门的主体,错落有致的根须空隙变成几条人行通道,在一旁的山坡上雕塑出一群奔向门前广场的野牛,远古的苍莽与生灵的跃动,一静一动遥相呼应,大门便成了一幅宽阔引人的画面……

大门落成后,李艳梅又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添上了绝妙的一笔“动物乐队”,后来也就由此引发了“老船长”的故事。

没有人生来就是“天才”。李艳梅小时候仅仅是一个喜欢画画的农家女孩。

没有老师没有教材,也不懂什么叫临摹、素描,李艳梅的绘画灵性就像山野里的烂漫山花一样自由自在地滋长。画笔伴着李艳梅走过了童年和少年,那份如痴如醉使她对农村的艰苦全然不觉。

16岁回城,李艳梅一心要考鲁迅美术学院,结果连考两年都落榜了,她只好接父亲的班到工厂当了一名翻砂工。李艳梅还是想着当画家,每天下班她就打起精神骑着自行车去上夜校。

天道酬勤,1983年李艳梅以优异成绩考入大连轻工学院学习服装设计。李艳梅想,当不成画家就做服装设计师吧,反正也能学画画。李艳梅的成绩骄人,她的毕业作品被公认为应届毕业生中最优秀的。

大学毕业那年,一个好友推荐她去承包一个亏损的服装厂,条件是每年上交8万元,李艳梅决定辞职。母亲听后气得直流泪,这丫头好好的工作不干,折腾个啥?当时李艳梅在厂子里已当上了广播员。她把这事告诉了自己最信任的两位美术老师,其中一位就是后来成了李艳梅丈夫的马春东,他们俩也坚决地反对,8万元风险太大。李艳梅只好作罢。

就在这时,美术老师马春东自己办了个工业设计研究所,让李艳梅到所里上班。李艳梅心存感激,她知道所里不需要搞服装设计的人,她什么活都抢着干,包括扫地刷厕所。朋友厂里有一些长毛绒边角余料,李艳梅搜集回来加工成小动物头像,然后背着跑到各大商场推销。李艳梅做的小动物造型活泼,销路很好,她心里也挺高兴,毕竟自己也能为所里创效益了。可马春东对她却另有安排。他第一次在文化馆给李艳梅上课,就发现这个漂亮的小丫头很有天赋,后来师生变成了朋友,那也仅限于大家在一起吃饭聊天,真正彼此了解还是李艳梅到所里后,朝夕相处中,马春东看李艳梅的目光就多了一份专注,偶尔李艳梅生个小病没来上班,他就急得不知所措。马春东是大连绘画界的骄子,心气很高,女孩子能打动他也不那么容易,可对李艳梅他是情有独钟。经过几个不眠之夜,他做出决定,出资送李艳梅到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深造。激动之余李艳梅的心里也多了一份怅然。临别那天,马春东紧紧握住李艳梅的双手,随着火车一声长鸣,两个人热烈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

北京之行让李艳梅大开眼界。半年后,当李艳梅带着厚厚的习作和优秀成绩单回到大连时,她和马春东的爱情也进入了甜蜜的收获季节。

李艳梅随丈夫干的第一个项目,是为大连北部最大的甘井子公园设计一列电动火车。当她穿着肥肥大大的工装,拿着沉重的涂漆喷枪,站在丈夫身旁向车体喷涂花花绿绿的油漆时,感觉就像设计出一款新装那样陶醉。她打算和丈夫在游乐设施上干出点名堂。

他们和大连劳动公园签下了一年的承包合同,要在这里创业。然而事与愿违,起早贪黑干了一年,结果净赔了20万元,搭进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一大笔钱,夫妇二人天天都在想办法挣钱还债。

事隔不久,全国第二届游艺机展销会在西安举行,马春东带着和朋友一起设计的电动浑天仪赶到西安参展。第三天,李艳梅接到马春东打来的电话,说他们带去的“浑天仪”轰动展销会,还上了报纸和电视,有个厂家一下子就订了两套设备,那就是10几万元的订单。捧着电话,李艳梅激动得边笑边流泪……

2000年初,大连虎滩乐园通过国际招标,选中美国设计师丹尼尔设计的海兽馆方案。虎滩乐园老总赵文敬天天都在琢磨谁能干好这个活,有人说要是能把丹尼尔的设计表现出70%就不错了。一天,正巧他和森林动物园的宋总一起吃饭,便把心事告诉了老朋友,宋总一听轻松一笑:“你这活让李艳梅来干,保准没问题!”

宋总不容分说地拉起赵总就走,当时已是晚上10点,车子照直开到森林动物园的“动物乐队”前停下。在车灯桔黄色的光晕里,一群手舞足蹈的小动物正在狂欢,刹那间,夜空中鼓乐齐鸣。太逼真了!车子驶出很远,赵总的耳边仿佛还有“嘭嚓嚓”的声音……

当初为了设计“动物乐队”,李艳梅自己掏钱请乐队演奏示范。她说很感激那几位乐手,为了让她找到感觉,吉他手倒地演奏。可是在雕塑的时候,雕塑师傅怎么也找不到猴子指挥的感觉,李艳梅就亲自做动作示范,微扬着头,嘴巴使劲咧成上弯的月牙,两手夸张地挥成一撇一捺……采访那天,对着效果图李艳梅比试给我看,逗得我捧腹大笑,没想到文静的李艳梅创作起来是如此激情四射。

凭着“动物乐队”这张入场券,李艳梅走进了虎滩乐园的投标现场。看到丹尼尔的设计方案,李艳梅就产生了强烈的创作欲望,她要找到一个最佳的“契合点”把自己的东西融进去。她跑遍了市内各大图书馆查阅资料,只要电视上出现船的画面,哪怕是一个闪现的镜头都不肯放过。她把电影《泰坦尼克号》里的场景倒背如流,被海水侵蚀的螺丝钉、救生圈、啤酒桶,堆集在舱内的海沙和青苔,还有附着在船体上的海生物,都被李艳梅“搬”到了海兽馆里。

有一天,李艳梅开车路过海边,退潮后的海滩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只破旧的小船,她停车走了过去。站在那里,她想,这只小船曾伴随它的主人在大海里漂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潮起潮落,船破了,人老了……“老船长!”李艳梅的思维一下子跳跃到海兽馆上――她想象6只旧船都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船长驾驶过的,他的船有的在风暴中触礁沉没过,有的还残存着战争炮火留下的弹痕,爱船如命的老船长把它们搜集到一起,拚凑成一个海兽馆,驯养他钟爱的海洋动物,海兽馆里要处处弥漫着浓浓的怀旧气息――对,就是这种味道!

半个月后,当李艳梅把熬了几个通宵做成的沙盘摆到工程指挥部桌子上时,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赵总激动地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李艳梅,你就大胆地去做吧!

承建海兽馆是李艳梅第一次独自当“老板”,她说那滋味真痛苦。购进大量的材料需要钱,支付工人的工资需要钱,有时大家向她要钱,李艳梅心情就会槽透了。刚开工人手总也不够,没几天人员就滚雪球似的变成了上百号,人多事就多,各道工序之间常有磨擦,协调起来耗神费时。最愁人的是,她把设计意图讲给塑形的工人听,演示给他们看,他们干的活却仍达不到要求,李艳梅都快急死了。

实在憋闷得受不了,李艳梅就跑到没人的地方哭一场。那些日子,李艳梅也不知道哭过多少场,有时她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

一天中午李艳梅哭过之后,想到海兽馆内4根承重的柱子正在雕塑,就打起精神回到施工现场。一看,雕塑出来的造型特别不理想,她拼命画拼命说,工人还是找不到感觉。情急之下,李艳梅对工人们说了一段老船长的故事:有一天,老船长带着几个水手砌海兽馆的柱子,水手们很粗心,逮着什么砌什么,结果老海龟、大贝壳、珠宝箱什么的,都被砌到了柱子里,李艳梅边说边用手在柱子上塑出一只肥硕的大乌鱼……工人们被老船长的故事吸引住了,再雕塑的时候都带着情感去做,结果那四根柱子雕塑得一根比一根精彩。那一刻李艳梅有一种顿悟:老船长的海兽馆是用心用毅力去建的,而不是眼泪!溶进了老船长的故事,海兽馆中的每一处雕塑,都似乎有了生命。

建海兽馆李艳梅常常加班到深夜,当时马春东也在忙工程,两个人忙得都没有时间唠嗑。几个月后,马春东才抽空到工地上探班,他看见工地上人来人往,问李艳梅:“这么多人干吗的?”李艳梅说:“都是建海兽馆的呀。”他望着被海风吹成“黑美人”的娇妻,轻轻揽住她耳语道:“你真了不起!”李艳梅甜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