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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装满热气的两只小瓶被菩萨放在一起
我在石子小道跑完最后一圈,驻足,深呼吸。这时有影子贴着我身体飞快掠过,不用看,我也知道是那个瘦猴。
我坚持晨跑三年之久,春夏秋冬,每天极早就起床锻炼。天微亮,静谧的凤凰公园只有鸟儿的喳喳,我在晨曦中沿路奋力奔跑,大脑一片空白。我热爱这样的状态,世界尚在睡梦,一切麻烦都还来不及发生,而我的心能暂时沉溺在原始的混沌里,无忧无虑。
三年来,总会和那个瘦猴在公园的小道擦肩而过。我猜测他是附近理工大的学生,极瘦,一张俊美的脸,眼神漠漠。我一贯不喜漂亮男孩,所以在他初次和我打招呼时我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面无表情地跑自己的路。大概是我的冷淡刺伤他的自尊,这三年,我俩在凤凰公园晨跑时无数次碰面擦肩,却谁也不搭理谁。
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对于一个正值花季的男孩来说彻夜约会打游戏该是常事,睡懒觉自然在所难免。像他这样坚持不懈晨跑的,实属凤毛麟角。但我的夸赞仅限内心活动,从没动过和他搭讪的念头。他更决绝,每次路过我时,总要奋力提速,我还未及看清他的表情,他就兔子般不见了。
今天一如往常,那个被我称为瘦猴的怪人一闪而过。我冲远去的背影摇摇头,转身去公园对面的永和豆浆吃早餐。
这三年的早餐都是妈妈在家做好等我回去一起吃,小米稀饭、花卷、辣白菜。可昨晚妈妈突然说不想做饭了,我说行,我上外面对付几天。我一直爱吃永和豆浆的油条,焦脆并且巨大,咀嚼起来很过瘾。
走进店里,一眼瞧见瘦猴。
对于我的出现他只是闪动一下眼睫毛,然后小口喝他的豆浆。突发奇想,我径直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叫餐。
瘦猴小口喝豆浆,小口吃油条,面前的玻璃罐里是正宗的韩国泡菜。我对服务生点相同的泡菜,她抱歉一笑,说,那是帅哥自备的!还没等我尴尬,手机响。电话显示是我爸,我挂断,他再打,反反复复,我索性接通。
讲话的是京东大酒店的一位客房经理,他告知我爸欠了半月的房费,要我拿钱领人。我愣怔,我爸这半月不是在老家处理老房的拆迁补偿吗?“喜艾,救我!”电话传出熟悉的声音,真是我爸。闻声只觉眼前一黑,这声音对我简直就是一种魔咒,让我顷刻间崩溃发疯。“我不认识他,你们撕票好了!”我用力将手机摔在地上。
我踉跄着走回家,妈妈在阳台织毛衣。
扶住轮椅,我问她饿不饿,妈妈摇头,继续手里的活计。我劝她休息一会,天气尚暖,我不着急穿。妈妈仰脸冲我笑一下,艾,早点上班吧!
我想问问老家拆迁的事,却忍住了。
帮妈妈上好厕所,我拎包上班,初秋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菩萨是一位很愿意帮忙的东方女人一生只帮你一次
我妈在市豫剧团工作。
儿时,我常让她教唱戏: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见我挥舞衣袖有模有样,我妈就笑,艾,妈可不乐意让你做花木兰!我问为什么,她蹲下凝视我的眼睛,艾,妈只希望你做寻常女子,拥有温暖的家,有一个肯替你担当的人。
从我记事起我爸就无所事事,家里日子全靠妈的工资支撑,不算窘迫但也不富足。我略懂人事时曾问妈怎能迁就我爸的游手好闲,她解释,也曾劝过闹过打过,但他就是不肯做事,我妈不愿日子乌烟瘴气,就选择了隐忍。
忍,头悬一把刀。这些年,我妈过得极其辛苦。
但她从不对我抱怨诉苦,每天上班、做饭、做家务、帮我温习功课。午夜,在卧室唱《花打朝》:八弟妹有帖把我请,听说吃席我心高兴,梳洗打扮不消停。慌得我手忙脚又乱,拿起花鞋头上戴,拿起凤冠脚上蹬。太太的衣裳还没换好,小小儿你催得太太头发蒙,急急忙忙把车上,我到罗府里喝他几盅。
椭圆的月亮透过玻璃窗,跟随挥舞长袖的妈妈左右挪动,房间里弥漫明亮的欢喜。我蜷在被窝开心地笑,轻声哼唱。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这些年,我并不曾因家里的经济有半点压力,像正常孩子一样读书吃零食,穿漂亮的裙子买喜欢的首饰。我妈说,女孩要富养,省得我长大贪图荣华跟人跑了!说时,我妈一张俊俏的脸布满微笑,像一朵盛期的芍药花。
可就在我十八岁那年,下乡镇演出的妈妈毫无征兆地中风,最后落下双腿瘫痪。
我爸第一反应就是让我辍学参加工作,他理直气壮地说你妈是因你才这样的,你要负责!病床上的妈妈一听此言抓起水杯死命砸他,第一次当着我的面骂他混蛋!
我爸夺门而出,不知去向。
我什么也没说,去学校收拾东西,去罗柯家找他爷爷。
罗柯是我同学,他爷爷有一家蜂蜜公司,曾经问我愿不愿当他的小秘书。当时我是去给罗柯补数学,对于老人家的玩笑没当场回复。内心,只觉上班是很遥远的事。
世事难料。半年而已,我找到罗爷爷,肯定地答复,我愿做他的小秘书。
罗柯问我是不是遭遇困境,他甚至把他的存折给我用来救急。我说不用,我只想有份工作。罗爷爷起初不答应,他说愿资助我读书,和罗柯一起,读大学读研究生。我冲善良的老人笑,告诉他我决意靠自己来养活妈妈,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罗爷爷静静打量我三分钟,同意了。
妈妈为我的决定大闹好一阵子,我只是不吭声,任由她摔碟子摔碗。上班伊始,我去理发店剪了短发,穿着罗爷爷送的白衬衣小西服,跟随他去果园去养蜂场去公司。我每天面带微笑,言语简洁,手里时刻拎着笔记本电脑。电脑里,有果园、养蜂场、以及公司的详细资料,我需要随时了解熟悉。
独自走在路上,或夜深人静时,我会惊诧自己面对家庭变故的镇定与泰然处之。那一刻,我坚信自己具有受苦的天赋,生来就能在动荡中求生存。我不担心青春提前成熟,家里现况使我彻底洞悉妈妈过去的生活,我只想拼力给妈妈一份喜乐的安稳。
见我每天精神抖擞的晨练,每日喜笑颜开地上下班,妈妈终于平静下来。
我爸再次出现,窝在家里一如往常地吃饭喝酒,看电视睡觉。看到我妈凌厉的眼光,他振振有词:要孩子做什么?不就为了让她养我们吗!我说妈,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你好好的,其他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