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我在曼哈顿街头的卖画生涯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我在曼哈顿街头的卖画生涯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新世纪的第一个初夏,我因腿疾动手术,从香港回到上海休养。一段“无奈夜长人不寐,鼓声和月到帘拢”的日子,却使我因祸得福,我终于找到了时间,想方设法去圆一圆我童年的梦――我开始学画,一画就不可收拾。我几乎在同一时间学水墨、水彩和油画。为了配合学水墨,又学书法,为了学好油画,又去学素描,忙得不可开交。

才画了不久,我已经急不可耐地拿着我的涂鸦,到处去展示,去送人,甚至利用扫描仪和电子邮件发到国外去。幸好,我也有自知之明。我告诫自己,想画能画已是一种福气!

第五十三街的卖画生涯

不料,春寒未过的四月,我一不小心来到了纽约,因为这儿有我向往已久的曼哈顿。如果说,作画是我童年时的梦想,那么,去曼哈顿是我成年后的愿望。

曼哈顿以它独有的气势迎接了我。那一通到底、宽阔的街道给人一种雄壮的感觉。

突然,我感到了一种兴奋的――在五大道旁的一条横街上,我看到了那似曾相识的场景。在郁郁葱葱、春树绿枝的掩映下,一个个各具特色的“小展台”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大街两旁的人行道上。多么伟大的露天画展啊,这就是我童年的梦境!我兴奋地穿梭在画摊中。不同肤色、不同口音的艺术家们自豪地站在自己的作品前,客人都是些过路人,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也有的是来参观坐落在这条街上的博物馆的本地人,还有的是在附近大楼里办公的白领们。他们买与不买,都怀着对画家的尊敬,对作品的欣赏。那沉迷的表情,和我梦境中看到的一样。我真的激动了,我想起箱子里我的涂鸦,那是准备在走亲访友时送人的礼物,我何不拿来展示展示?我把目光投向陪伴着我的堂哥崇平。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笑着对我说:“你有艺术细胞,曼哈顿会给你机会!”

经过几天的准备,这天我要在第五大道上向全世界展示我的作品了。我像小学生第一次参加考试那样,心情激动,惴惴不安。一张长5尺、宽2尺、可以折叠的桌子;一块咖啡色平绒桌布,铺盖在桌子上;十几张装配精致的镜框画分别斜靠地平放在上面。这就是我在曼哈顿街头体验生活的全部家当。作品中有水彩画、水墨小品,还有一些我自创的中西结合,还没定出名堂的创作画。我的作品还未完全布置好呢,已经有游客围了上来,他们不仅点头称赞我的画,而且极内行地和我探讨西方的水彩画和中国水墨画之间的区别。最后,他们拿出了美元,把我的作品像捧宝贝似的捧走了,临走还扔下一句话:谢谢你,我们回去一定好好欣赏。我感动极了,给人肯定的滋味是多么的美妙。

“来,喝杯咖啡,歇一歇吧,下午人会更多。”我的“同行”安琪,不知什么在我身边已架起了一个小茶几。于是,我们坐在折叠椅上,边喝咖啡,边回味着刚才种种美好的片断。曼哈顿真的神奇!我们坐在纽约的第五大道上,就像坐在自己的露天沙龙里一样自由自在。中午,安琪为了庆祝我旗开得胜,特意从附近的中国餐馆――杏花楼叫来外卖扬州炒饭,替我祝贺。

到了下午,顾客越来越多,一对来自捷克的夫妇买走了那幅印象派画作《五大道繁华的橱窗》。两个美国小伙子,看中了那幅《徐家汇教堂》。

后来,许多顾客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一个酷爱艺术,执着追求理想,利用假期来曼哈顿实现自己童年梦想的中年离异女人,纷纷竖起大拇指,买得更起劲了。最后四幅画是被一对来自蒙特利尔的夫妇买走的,他们商量了好一会,主要是研究这四幅画放在家里哪面墙上最合适。他们喜滋滋地告诉我,最近刚装修完自己的屋子,很有特色,所以最适合挂我这种个性极强的画。

我谢绝了亲朋好友带我去参观游玩的建议,认认真真地摆摊。足足30个工作日下来,营业额一共是4700美元,成本肯定不过1000美元。这和一个美国大学毕业生的收入差不到哪儿去,税后收入肯定还要高很多。

街头艺术家的练摊经

其实,曼哈顿的第五大道并不是每天都向街头艺人开放的,它只是在星期日不受限制。

刚开始的时候,我把摊位设在MoMA大门口的左边。这倒不是因为MoMA最重要的珍藏就是我最欣赏的画家莫奈的《睡莲》,而使我想去“亲近”它;实际上是为了方便参观MoMA的人们来买我的画。后来,MoMA左边的建筑有装修工程,所以我只能往右移,可一路上的位子都是有人“占”了的。就这样一路移,差不多到了靠近五大道的街口了。但也不能去占第一个位子,第一个位子早就“名花有主”,而且是受警察保护的。

原来街口第一个位子的摊主是要有正式执照的,所以可以出售小商品。整条街的其他人却只能卖艺术品,而且非得要跟着“蓝牌”(大家都这么称呼有执照的人)一起运作才行。每天“蓝牌”设摊了,我们才能开始工作;哪一天他要是不来,或者早回,我们都要跟着结束“营业”,否则警察就要来赶你回家。

不要以为躲在“蓝牌”后面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设摊了,还是有很多规矩要遵守的:不能放在商店门口或教堂门口,摊位要紧靠路边,只可占用三个脚长度的距离,每个人也只能放一张桌子,周围必须保持整洁。违者,警察会来劝,如要碰到大检查,那就等着吃告票吧!

我在五十三街那么些日子,只碰到一次警察突击检查,那是早晨设摊的时间,有的人还在搬东西,许多人都拿到了告票。告票上写有摊主的税单号码,罚款原因,金额(一般都是25美元)及交款时间。如你不服,可以上诉。上诉得当,取消罚款,反之,罚款加倍。那一次,有位画家就去上诉,他没按规定设摊是事出有因,那天正好有些马路工程在进行,施工人员把人行道画了记号,请艺术家们将就着练摊。法官接纳了那位画家的理由,免去了罚款。

我一直是循规蹈矩的,所以从来没有人来问我要过税单。巡视这条街的警察MR.Single Stone是一位很和善的黑人,常常来和我聊天,却从不问我是什么人,打哪来,倒是嘱咐我,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去找他解决。

在这条街上呆久了,慢慢发现在街上卖画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身份都全。比如东欧人奥都是五十三街上最不安分守己的人了。听说他早已“黑”掉了,而且还学“蓝牌”人卖小商品“球链”。奥都自认为很灵活,成天把摊位挪来挪去,想避开警察,始终是目标太大。那天,我亲眼看见警察出动了便衣把奥都戴上手铐拉走,可没过几天他又出现在街上了。据说是警察充公了他的珠链,罚他做了24小时的义务劳动。

大街上还有两三个黑人,专卖太阳眼镜和皮包手表。因为价钱便宜,所以生意很好。他们不像奥都那样设摊,而是肩上背着一个边口有绳子抽着的大布兜,忽地一下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布兜往地上一放,绳子一松,一个地摊就出现了。他们很机灵,只要眼角一下瞄着有警察,绳子一抽,布兜一拎,一下子连人影都见不着了,他们自己人间互相照应着,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在街上做艺术家,除了冬寒、夏晒、吃废气外,确实也是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平时一个月二三千元的收入,到了旅游季节,四五千没有什么大问题。圣诞前夕再来一个冲刺,七八千不在话下。再说,成本不高,交税也没有硬性规定,因此,不光是艺术家爱上了这个自由职业,连那些不是艺术家、不会画画的,都想方设法要挤进这个圈子。还有一个中国人在卖鼻烟内画壶。听说警察曾经干涉过他,但后来就没有下文了,因为鼻烟壶里毕竟是有画的嘛!有些人看准了这个艺术品配套供应市场,弃艺从商。有一位上海画家,是纽约大学艺术系毕业的,多年前就进入了这个市场。如今他不仅有了自己的商店,专做批发,供应从影印、卡纸到镜框一条龙服务,还专门雇了人来帮自己卖画。雇主们开着一辆大汽车,清早就把卖画的桌子、架子及装画的箱子,分别送去曼哈顿各个街口。9点钟,卖画的人来“上班”了,搭起桌子,竖起架子,挂上画。5点一到,就收拾起桌子、架子,放下堆好,就算下班了。等老板的车一来,相帮着把东西搬上车。有时老板晚到了,他也可以把东西留在大街上,自己先走。这种工作是拿日薪的,一天50-60美元不等,主要看你英语好不好。营业额超过一百美元后,另外分红,一般是三七开,老板拿七,雇员拿三。我认识的一个辽宁小伙子,每个月可以稳赚1200美元。

另有一种打工的方式,是雇员和老板对折账,没有底薪,通常是扣除了成本后双方对分。当然,如果你给顾客打折,那就不能在老板的那份上扣了。上海姑娘小余,就是以这种方式替我的堂哥崇平打工的,小余初来美国时,在餐馆打工,太累了,所以她很喜欢卖画的工作,第一个月赚了2000多元。她觉得卖画要比做侍应受人尊重得多。

有一种卖画方式,比较省心,就是把自己的画批发出去,一次就是几百幅,银货两讫。安琪就是采用这种方式出售自己的作品。安琪不是画家,却凭着自己对艺术的爱好,独创了一个画种,极受各种肤色游客的欢迎。我非常欣赏和佩服安琪的才能,她就是用这种独创画,支持丈夫完成了两个学位。其实安琪自己也是上海一所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而她的“陪读”故事有的只是牺牲和奉献。

如果对以上几种都觉得不能尽兴,那就可以学学小陈,自己做老板。小陈来自河南,他的有利条件是哥哥在曼哈顿开了一个照相馆,既是老板又是摄影师。小陈到了纽约后不到两个月,决定自己出钱置办行头,冲向曼哈顿街头。小陈卖的是哥哥拍的纽约风光照片,但装备跟卖画的差不多,架子、桌子,还有手推车。每天收工,把“行头”往手推车上一放,推去附近的停车场寄放。小陈告诉我,第一个月扣去了成本(包括“行头”置办费),还赚了800美元。哇!这年头,很少有生意在开张第一个月不仅回本,而且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