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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萨特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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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苏第一次遇到乔良是在83路公交车上。那个黄昏,米苏如往常一样,上车后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抓住座位靠背,站在过道里,面无表情地想自己的心事。身边那个好心人几次站起来给她让座,她都没有注意到。没办法,好心人只得牵了牵她的衣角

米苏的视线这才从窗玻璃上收回来,落到好心人的脸上好心人不算英俊,但眼睛细细长长的,好似一直在笑着,很有亲和力的样子。明白了他要让座的用意,米苏摇了摇头,对于好心人舍己为人的高尚行为,她连一声谢谢都没说。

米苏不说话有两个原因,一来那段时间她嗓子发炎,确实不想出声,二来她本身做人冷冷清清,对于那些一脸阳光的人有着本能的排斥。

好心人见米苏只是摇头,便开始比比划划,指指米苏,再指指座位,这样反复了几次,让米苏哭笑不得,很明显,他把她当成了哑巴。为了制止好心人不屈不挠地献爱心,米苏不得不低声说,谢谢,我喜欢站着。听见米苏说话,好心人的脸就红了,为自己将人家当作残疾人而很不好意思。

好心人和米苏在同一站下了车。好心人告诉米苏,茶水里浸泡灵芝和胖大海可以缓解嗓子沙哑。又说。你可以把电话给我吗?我让我妈帮你配副中药,她是老中医。看着那么虔诚的目光,米苏不忍回绝,只得说出了手机号。好心人认真地把她的号码输到手机电话薄里,又认真地问了她的名字。在米苏转身离开时,好心人在背后喊道,我叫乔良。

米苏没有回头。

米苏没有接到乔良的电话。但是,半年后他们再次相遇了。那个午后,乔良自走廊尽头大步流星走过来,满眼都是惊喜的光芒,整个人灿烂得像一株奔跑的葵花。

米苏,米苏,他大声喊着。他居然一直记得她的名字。其实,他不单记得她的名字,他还给她打过电话,因为挂念她的病情,电话一接通,他便问她病好了没有,结果那端传来一个尖细的女声说,你才有病!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他吃了闭门羹却不死心,再一次拨通她的电话,小心翼翼地问,你是米苏吗?那端恶狠狠地说,你才是米苏!至此,他才发现电话打错了。

乔良这样说时,米苏就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为自己当时故意告诉他一个错误的手机号而感到抱歉。但她还没来得及道歉,乔良就兴奋地说,现在好了,我们可以天天见面了。

是的,乔良是米苏新来的同事。

虽然是新人,但乔良很快就跟公司里的各色人等混得很熟。他也没有太多的交际技巧,靠的就是一副乐于助人的热心肠。当然,乔良最想帮助的人是米苏。他觉得她不快乐,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让她快乐起来。他用小熊保温瓶给她带熬好的滋补汤,他坚持每天往她的手机上发送一则笑话,可是。米苏对他的付出并不领情。她生硬地对他说,我有男朋友。

米苏一提她的男朋友,乔良就生气,他刚进公司就有好事者谣传,米苏的男朋友是个标准的花花公子,根本就不打算结婚。乔良说,他不爱你,不然为什么不娶你?米苏看着眼前这个善良单纯的大好人,居高临下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想结婚?你知道萨特和波伏娃吗?一句话就把乔良问傻了。

不错,米苏喜欢波伏娃,喜欢她和萨特的那段传奇爱情。两个人抛开婚姻的俗套,守着爱情慢慢变老,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米苏也想拥有那样的浪漫,她的运气不算坏,她碰到了一个同样拒绝婚姻崇尚爱情的男人。男人忧郁,深沉,尤其喜欢萨特的自由主义哲学体系,他们一拍即合,天造地设。

只是,米苏没有想到,她的“萨特”这么快就向她提出分手,更没想到“萨特”原来早已在老家结婚,他所信奉的爱情自由主义不过是耐不住寂寞而已。妻子来了,他就不能继续明目张胆做萨特了,但是他对米苏说,不如我们继续做情人。又说,反正萨特也不是只爱波伏娃一个女人。女人嘛,有的热情奔放像红太阳,有的阴柔冷淡像白月亮,正所谓各有各的好,言外之意,就是他既要红太阳又要白月亮。他以为自己的怀抱宽广得就像银河。米苏叫他滚。

“萨特”滚了之后,米苏就病了。躺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寂寞无处不在,米苏几近窒息。在这座陌生的都市,米苏仅有的热情全都消耗在了那个自称萨特的男人身上,现在“萨特”走了,她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米苏没有想到乔良会来看她,更没有想到一向好脾气的乔良也有固执的时候。她只是感冒发烧而已,他却坚持让她去医院做检查,她不肯,他不由分说便将他背下了楼。从医院出来后,他更是未曾征得她的同意,便绑架一般将她接到了自己家里,理由有两个,一来她住的房子太冷,=来她需要有人照顾。

米苏是贪恋乔良的照顾的。她的病早已痊愈,乔良不在时。她赤着脚在他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为他规整凌乱的书报筐,或者给他养的花花草草浇水,可是,在乔良面前,她却总是说自己不舒服,甚至不惜喝掉一碗又一碗微苦的汤药。她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的留居找借口,米苏甚至悄悄思量,和乔良这样的阳光男人生活在一起,或许也是不错的。但只是想想,因为乔良根本没给她机会。她曾经假装无意地问,如果我想做波伏娃,你愿意做萨特吗?乔良坚定地说,不愿意。这让米苏很伤自尊。

米苏很快就知道乔良不愿意做“萨特”的原因了,他喜欢上了人力资源部的一个女孩子。有一次,乔良晚归,米苏亲眼看见他们在楼下依依惜别。乔良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孩,要不然,他不会为了揣摩她的想法而特意去看女性心理学方面的书。米苏冷冷地说,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吗?乔良红着脸说,喜欢一个人,费再大的劲也值得。这样一说,米苏的怨气就更大了,她故意打翻水杯,故意说他煲的汤难喝,故意把他拖干净的地板弄脏,她就是要让他手忙脚乱,就是要让他没有时间去看那些烦人的心理学书籍。

可是,米苏高估了自己的破坏能力。她失望地发现。即便没时间研究女性心理学,乔良还是把自己喜欢的女孩顺利追到手了。不单追到手了,而且还追上床了,证据是,一连两个晚上,乔良夜不归宿。那两天晚上对米苏来说,漫长得如同两个世纪,她反反复复拨打乔良的手机,但每一次都没有勇气摁下那最后一位数。第三天晚上,乔良终于回来了。他一身疲倦,眼睛里却洋溢着巨大的幸福和满足。他太累了,也不和米苏打招呼,倒头便睡。乔良睡得很沉,米苏离开时。将防盗门被摔得惊天动地,他都没有听见。

回到自己的小屋,米苏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沮丧之中。就在米苏倍感无助的时候,她的母亲来了。她们已经多年没见面,自从父母离异又迅速地各自组建家庭,米苏和父母便少有往来。如今,隔着10年光阴,母亲一下子站在了自己面前。米苏有些无措。母亲老了,人老了,心就软,见面之后,母亲就一直哭,一直絮絮叨叨地对女儿道歉。米苏也哭了,只是,她把头仰得高高的,不让眼泪落下来。

哭完之后的米苏终于原谅了母亲,原谅了母亲的米苏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没几天,她的“萨特”又回来了,原来,他的妻子是来让他签离婚协议的。他的“红太阳”落了山,便又来找白月亮。米苏还是那个字,滚。“萨特”不滚,米苏便提起一袋垃圾,说,把这个送到楼下去。就在“萨特”转身时,米苏又补充一句,别忘了把你自己也塞到垃圾桶里去。说完,她决绝地关上了门,将一个男人和一段过往关在了门外。

然后,米苏去找乔良。她说,费那么大的劲值得吗?他说,喜欢一个人,费再大的劲都值得。说话时,两个人都拖着浓浓的鼻音,一个是因为哭了,一个是因为感冒了。哭了的是米苏,感冒的是乔良。

当真是费了很大的劲。为了解开米苏的心结,乔良翻过让他头疼的心理学书籍,明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之后,又厚着脸皮去跟人力资源部的女孩套近乎,为的就是让人家帮他调出米苏的档案,再顺藤摸瓜找到她的家人。偏偏米苏的档案里只写了籍贯住址,没有电话,要联系到她的母亲,他不得不亲自赶过去。先找到米苏的奶奶,再找到米苏的母亲,这其中的辗转艰辛一言难尽。江南多雨,那两天乔良被浇了个透,回来就病倒了。但是他依然很高兴,他觉得米苏的冷漠以及对婚姻的躲避,不过是过去的生活留给她的阴影而已,阴影散尽,她一定会变成一个心地柔软的女子。他的感觉是对的。

后来,米苏在给乔良打扫房间时,发现了一本波伏娃传记。在讲述波伏娃与萨特的爱情传奇那一章的空白页上,乔良写了一段读后感,他说:萨特是个伟大的哲学家。但在感情上他未必是个好男人,一个好男人,哪怕心爱的女人不要他负责,他也要担负起捍卫感情的责任,而萨特,他一生跟若干女人关系暧昧,却从来都没有给渡伏娃一份稳妥的幸福,所以,他们的故事,其实并不像传说中那样诗情画意。末尾,乔良还写道,米苏,我不愿意做你的萨特,是因为我比萨特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