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色流年,谁隔着天堂叫醒我为爱奔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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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爱上他有什么错吗?
在这个城市里有太多像我这样的女人,她们长相平凡,但总自恃读过几年破书,以为男人终会有不浅薄的,不仅仅会对一个女人的脸蛋或者身材感兴趣。但见明辰又见到魏小蝶的那一眼时,我心里就开始绝望起来:明辰的眼睛里有光,似看见猎物的狼,那是他看我时不曾有过的光芒。
我“哎哟”一声,小蝶和明辰一起看向我。我淡定的笑,没事儿,居然被热水烫到手。
明辰走向我,拿起我的手指,轻轻的提起来看,脸上像是有嗔有爱:总是这样马虎,真不知道她离开我会怎样生活?!
小蝶抿着嘴,笑得微微低了头,长长的黑发一下子荡下来,遮住薄薄的嘴唇,然后,她说,真是羡慕你们,这样恩爱。
本来你也可以的。
我说。说完这句话时,我看见魏小蝶和明辰的脸,同时暗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下,瞬间,他们就恢复如常。
2
把时光拉回到若干年前,以学理为主的工学院里,魏小蝶是显有的美人。
明辰和魏小蝶曾经是金童玉女。
明辰是学生会主席,魏小蝶是文艺干事,而我,除了能把线性代数和汇编语言学得通透外,再无他长。
但我却是魏小蝶最好的朋友。这让我成了系里系外炙手可热的白金人物,无数男生曾经请我吃过饭;无数男生写给魏小蝶的求爱信,曾经过我的手;无数玫瑰花和卡通玩偶到最后都放在了我的床头床尾。
魏小蝶说,月亮你说这些男生都加在一起也不如一个明辰,明辰怎么还不对我下手呢?
我捧着书在台灯下吃吃的笑,说,快了快了,他今天下午才请我吃的中饭。看把你急的,你不是要人家上来直接把衣服给你扒了才算是下手吧?!
魏小蝶从上铺跳下来追着我打。就在这时,明辰出现了,魏小蝶一下子撞进他怀里,我定住,倚在门边,看她又惊又羞,倒是明辰很坦然,他先是扶稳她,然后冲我一笑:月亮,你不是有本《oracle语言详解》,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看看?
我当然点头如捣蒜,一眼瞟过魏小蝶,仍旧一副花痴样。
晚上,全校园的寝室都熄灯时,魏小蝶突然钻进我被窝,她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并且,少有的,很淑女很没自信的闷了半晌才对我说:月亮,你说,明辰是会喜欢我的,是吧?!
3
明辰和魏小蝶最后真的谈起恋爱来我一点儿也不奇怪。
魏小蝶最开始是瘦,为伊消得人憔悴。
明辰突然间在我面前消失,不再刻意讨好我,连偶尔在食堂碰到也要涨红了脸,然后把身子别过去。
我在宿舍跟魏小蝶说:你们自己搭上了?那家伙已经不再请我吃中饭。
魏小蝶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好半天,才从背包里拿出之前我借给明辰的书:这是明辰让我还给你的,好些天了,我都忘记了。
一转身,魏小蝶又出了宿舍门,我追出去,喊,这么晚,你去哪儿啊?
魏小蝶头也没回,说我跟明辰约好了的。
原来已经约好,原来真的是暗渡陈仓了。原来明辰也不过跟其他的男生一样,肤浅。我想起这几日跟明辰跟我走的那样近,曾经,一度,几许,他让我感觉到我们之间那样近,近的我快要爱上他,近的我以为他也快要爱上我。但,到结局时,终究没有意外。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男人,一个庸常庸俗的男人。
我依旧读书,日子过的不咸不淡;
魏小蝶依旧恋爱,她这次是真的恋爱,很多回她哭她笑她癫,都是为了明辰;
明辰依旧是学校里的领军型人物,只是他见到我时,仍旧沉默。
临近毕业,魏小蝶和明辰终于分了手。
我用的是“终于”两个字。因为,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
魏小蝶搭上了我姑妈的儿子。我姑妈一直旅居旧金山,那一年,她带她刚刚硕士毕业的儿子回国省亲,是我介绍他给魏小蝶认识的。我承认我有私心,但也要魏小蝶是那样轻浮的女人。
魏小蝶也不是没有犹豫过,她在作决定前曾经找过我,很长久很安静的坐在我面前,然后,又絮絮的、自顾自的跟我说了很多。最后,她问了我一个多年前曾经问过我的问题,她说:月亮,你说,明辰是会喜欢我的,是吧?
我张嘴刚要作答,她就又冲我摆了摆手,然后,拎起手提包,径直走了。
我又追到门口,我说:魏小蝶,你要到哪儿去?
她仍旧头也没回:我跟明辰约好了的。
那一次,她是约明辰去谈分手的。
若干天后,魏小蝶和姑妈他们一起飞往旧金山。出闸口时,魏小蝶突然回身奔向我,她哭了,抱得我很紧,一边吸着鼻涕一边趴在我的耳朵边上:月亮,我是真的爱明辰!
4
我没有想到明辰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伤心。或者,是伤心过了头?我多怕他会想不开出什么意外?
我请他吃饭,我跟他检讨,我说,那毕竟是我表哥,我有责任!
明辰说,那好,把你赔给我罢。
我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我开始给他作思想工作,我说爱情不是一个人的全部,聚散离合很正常;我说,佛家不是说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说,你看人家江姐,把竹钎子钉进指甲里都没有吭一声……
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还能再对他说些什么,索性就跟他挑明了。我说:明辰,你一个大男人,不会真的想不开自杀吧?!
明辰听到这里,终于停住脚步,然后,定定的,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再然后,突然间,一阵爆笑。明辰笑到最后眼泪都笑了出来,他很突兀的抱住我,他说,月亮,你知道月亮怎样才能又圆又亮吗?
不等我回答,他就又自顾自的说下去,当然是加上我啊!你加上我,就是月亮明,有我,你才会完满。
5
我就这样和明辰谈起恋爱来。
我们中间,像是从来就没有隔过魏小蝶。我是刻意不去提,我想,明辰也是故意的吧。管他呢!这一刻,他在我身边就好。至于天长地久,我是真的不敢奢望。我甚至怀疑过明辰也许只是把我当成疗伤工具,再或者,报复的工具也有可能。
但是,很多个月后,很多年过去了,明辰却一直对我很好,他甚至跟我求了婚,很兴师动众的那种,怒放的洒了金粉的玫瑰,适度大小,很得体的钻戒,他还像上世纪的西方贵族,单膝跪倒在我面前。这一次,换了是我目瞪口呆,我定定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十分钟后,我蓦的转身,飞速的冲了出去。
那一天过后,我开始排山倒海的后悔。原来,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拒绝男人求婚的本钱。可惜,我在知道这一点时,已经太迟了,因为明辰已绝口不提那次求婚,而且,左看右看,也不像是他有再一次跟我求婚的意思。
女人都是恨嫁的,尤其是到了我的这个年龄,尤其面对的,是自己心心念念一心要嫁的男人。但明辰不作声,多年以前一样。后来,我才知道,是魏小蝶回来了。
她回来之前,已给明辰打过电话。
魏小蝶还离了婚。但她却并不憔悴,确切的说,是岁月根本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仍旧是个美人,美得不像话。我们三个人在一起逛街时,他们常忽略了我的存在,街道边上卖玫瑰花的小孩儿也总是误把他们认作是一对情侣。明辰也变了,他在我面前变得越来越沉默,也显少再跟我单独约会,在魏小蝶面前,他变得机警、幽默、体贴。
最重要的,是他们终于迈出了那一步。那一天,我去到明辰家,魏小蝶也在,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明辰的表情难以形容,但他衣衫不整,八九月的艳阳天,外面热得能把街道的柏油都烤出来,但他,却穿了长袖。
魏小蝶一见到我来,就匆匆的走了。
明辰一个人坐在床边,良久,他没有说一句话,还点燃了一支烟,他竟然学会了抽烟!而我,他的女朋友,竟不知道他何时开始,有了这样一个嗜好。
是刚跟她诉完相思之苦吗?是刚刚旧情复炽吗?是身上留下了她的吻痕吗?
我终究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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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再也没有办法沉默了。
我承认我是故意那个时间段去的。凌晨,天光刚刚亮的时候。只有街边的环卫工人,和卖早点的出来摆摊子。快到明辰家楼下时,我站了一会儿,又折回去,买了油条豆浆。
我敲门:明辰,是我。
门里一片死寂。我有他家的钥匙,但门已被反锁。
竟然,被反锁。我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我用力拍门,然后,拿出手机,分别打了明辰和魏小蝶的电话,他们的彩铃声音都很大,隔着一扇防盗门,还能那么轻晰的传进我的耳朵里,响得孜孜不倦。
我哭得很大声,把邻居都吵醒了。我说明辰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报警。到最后,我听见里面“咔”的一声,从门里伸出一支手把我拽了进去,那手,是魏小蝶的。
还用问吗?还用解释吗?
我进去就给了魏小蝶一巴掌。她捂住脸,没争辩、没解释,也没有看我。倒是明辰把她护在身后,说,月亮你干什么?多年前要不是你故意把你表哥介绍给小蝶,我们会分开吗?
这男人总是这样,他总是能一下子就戳到我的痛处。
疼痛,从我的心里弥漫出来,很快就散到四肢面骸。然后,我紧盯着明辰,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的,我说,明辰,我们完了!不是你甩我,是我不要你!
8
明辰和魏小蝶走了,我没哭,在心里诅咒,希望飞机飞到某个原始森林上空,会突然间失事。
但我盯了好几天的国际新闻,眼睛都熬红了,还是没有飞机失事的消息。
日子,却还是要过的。可能有一些东西,原本就不是属于我的罢。
一年以后,我又谈了恋爱,交往一段日子,男人某天跟我说,我们去金店选个结婚戒指吧,我说好啊,就这样订了终身。
魏小蝶竟然很煞风景的再一次出现了。约了我在咖啡厅见。她一袭黑衣,这一次,显得很是憔悴。
我们挑靠里的座位。她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明辰已经走了。
走了?
我冷笑,又遇到比你更合适的了?!
魏小蝶没作声,半晌,眼泪滴滴嗒嗒的掉下来:是死了。刚刚去世!
我嚯的站起来,复又坐下,真的么?那你该跟他一块儿去的呀!
魏小蝶抬头看了我一眼。擦了擦泪,从包里拿出一封信来。她说:你怎么说吧,我确实对不起你。这信,是当年明辰夹在书里要我转交给你的,你的那本《oracle语言详解》,我拆开了,居然是他写给你的求爱信。其实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是我骗他你不同意跟他交往,还趁他借酒浇愁的时候跟他上了床。我跟你表哥出国,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明辰他从来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你这傻女人,你一直都是那么傻。他为什么喜欢的是你不是我!他后来得了红斑狼疮了,才穿长袖衣服,你看到的,都是他故意布的假象。他说,如果治好了,就回来跟你结婚,治不好,就让我一直瞒着你。这个傻男人,你们都这样傻!
我奇怪我竟没有哭,我没有落泪的冲动,不知道这叫不叫大悲无声。但是在回到家时,我对着镜子,忽然间就发现,我老了,老到仿佛整个人、整个身心都像跟着谁去了一样。谁呢?我歪着头,想着想着,趴下,有液体的漫过我胳膊上的皮肤,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