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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市,大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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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了老同学顺子的婚礼后,为不误上班我们又舟车劳顿赶回来。歪坐在沙发上,我恹恹的。

反而江航的精神气相当好,进家门时他还两眼发光地赞叹,顺子新家挂的名画可是珍品啊!再过几年价值肯定翻一番!

看到我无精打采的模样,江航打趣,亲爱的,我们要不也收藏一幅吧?

我有气无力地回呛他,咱们一心攒钱打算结婚买房,您有那个钱收藏?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您有,您有那么大的客厅挂吗?

江航知道我对别人有气时会“尊称”对方为“您”的习惯,于是他知情识趣地乖乖闭口,不再吭气了。

我是没有精神,但并不因为路途的颠簸跋涉,而是源于顺子的婚礼。

我,江航,顺子是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顺子回家乡的小城市就业,而我和江航胸中激情万千地投身北上广等发达城市,浴血奋战后终于能混在深圳。

毕业后的时间过得特别快,晃眼就是四年。顺子结婚,我们应邀回去参加婚礼。这一趟,结结实实地在我心中掀起了大风暴,身在大都市的优越感片刻便化为乌有:新人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福特蒙迪欧的崭新小车;新房的小区绿树成荫,景观不逊于深圳的任何中上等社区楼盘;150平方米的大房子,客厅里挂着的名画,明着里点亮了江航的眼,暗地里也灼伤了我的心。

想当年,顺子的学习没有我们好,各方面能力也没有我们强,但现在他过得远远比我们好。他现在已经是公司副总,年薪丰厚年终还有公司分红。工作轻松自由,嫌小城市呆腻了?工作忙完便到全国的旅游景点自驾游。

反观我们,虽然也混到了公司的管理层,但城市大人才也多,办公室勾心斗角使人筋疲力尽。有一定积蓄,然而迫于大城市的高消费高房价,我们住在关外没有电梯的民房,为上班挤公交地铁累得跟狗似的,每天唯一不花钱的娱乐是欣赏下班途中深南大道上的流光溢彩。怎么舍得去旅游?出去一趟便少买半平方米房子。每个季度细数着存折里上涨的数字,憧憬着两年后生孩子,六年后买车买房的美好理想生活。这就是我们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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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回乡,终于明白了日子过得不甚开心的症结。城市大但知己少,父母亲人都不在身边,烦恼时想找个体己人谈谈心事都难。每天疲于奔命,存折上增长的数字却永远比不上房价的涨幅,劳心劳力,能幸福吗?

我憧憬在深圳创造美好理想生活的信念动摇了。

我个人没有大事业心,生活有富余足矣,并不需要世界五百强名车大房来做自己的人生标签。现在年岁渐长,慢慢发现人生的幸福其实是与亲人的相伴相随,但我怎么说服一心要留在大城市的江航?

回忆起顺子送我们上车时曾诚恳劝说江航也回家乡发展,然而江航笑着断然拒绝的一幕,我的心越发沉重起来。但我已经觉醒,做对的事永远不会太晚。

晚上我帮洗澡后的江航擦头发,装着漫不经心地说,你的发际线又高了些,头顶越发光亮了。

能当停车场用,再不济也可以是电灯泡,他戏谑。

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气结。我说江航,我们都要老了,该为未来打算打算了,回家乡发展怎么样?

开玩笑,装了windows98的系统,就用不惯windows97的了。江航很是嗤之以鼻。

你怎么一条筋呢,现在的小城市,发展并不比深圳差。你看顺子生活得多好。

我们也有我们的好啊。哎,跟你说说我们公司的同事,他的儿子是在香港生的呢,两个户口,深圳和香港,现在香港念小学,来年的教育和发展定然很好!我们要留在深圳,到香港生孩子,以后孩子去香港上学也方便,你可是香港永久居民他妈哦,多美气!

我白了他一眼,多久没有看新闻了?香港准备取消内地孕妇到港产子配额了,你的孩子不可能是香港永久居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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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风暖熏人醉,我建议江航邀请他爸妈来旅游。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装潢豪华的购物商场,川流不息的车流……灯红酒绿,镶金堆银,爸妈看得啧啧称奇,赞不绝口。逛了半天,又累又饿,自然要找地方吃饭休息。江航对着他们拍胸膛――深圳的好处是全国各地的美食都有,粤菜鲁菜川菜湘菜随处点!

半小时下来,愣是找不到爸妈认可的饭店,菜单牌上的价格使他们咋舌,然后拉着我们扭头就走。最后在一个桂林米粉店解决,他们说走了半天胸闷,正好来点酸笋提提神。

来到深圳,肯定要去中英街和东部华侨城等景点逛逛。老人们知道要收取门票后坚决不去,最后只在世界之窗的喷泉前留了个影。送他们回老家时他们还往我们手中塞钱,这边消费高啊,我们在老家不花什么钱,这些留给你们攒着……

未能好好地带父母游玩,反而是他们接济我们,虽然我们不需要这个钱。这个月我们接到了好几个红色炸弹,礼金都花掉了近五千,已经超出了我们当月的最高消费限额。生活的压力和父母的体谅交织,残忍和温情的对比,回家路上,江航的脚步明显沉重起来。

江航的公司缺一位副总,他现在和一位平级的同事正竞争着这个职位。升上去了,薪酬和发展空间都明显提高一个档次,因此他和同事在项目上斗得暗无天日。对手取得了一个工程,请客吃饭K歌,江航不落人后,不日也请客吃饭泡温泉,老板乐得坐收渔利,丝毫不提升职之事。

江航的公司待遇和发展虽好,但并不落实深圳户口,所以很多深圳户口才能享受到的便利,我们无权消受。曾考虑过换公司,但有户口指标的公司都不具备相应的发展平台。

我帮着他揉太阳穴,你说你属于这个城市,但你却没有它的户口。买房前我们都不能拥有深圳户口,到时小孩上幼儿园小学怎么办,难道把孩子放回老家上学,让他成为留守儿童,缺乏父母关爱?

江航难得地没有再反驳我,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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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航和同事斗了近半年,未料最终结果――公司从外面空降了一位副总,他们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所做的工程奠定了空降副总的业绩。

江航很是郁闷,一副失魂落魄模样,于是我休年假陪他回老家散散心,请来顺子作陪。

参加婚礼的匆匆一瞥,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好好观察家乡的变化。没有想到短短几年,小城市的发展日新月异。政府引进外资,城区周围兴起了高新科技园,新建了很多高档楼盘。城区主要干道都拓宽了,两旁绿树成荫。生活也很惬意,菜蔬鲜嫩物价便宜,深圳一月的吃喝用度在这里够用一季。

最令人称奇的是江边的免费洗手间。老公两眼圆睁,我就知道它彻底颠覆了老公对小城市的狭隘偏见。即使在深圳,都没有见到如此好的洗手间环境。如厕后,有白色泡沫自动涌上隔绝气味,并将马桶清洁得干干净净。整个洗手间空气清新无异味,整洁干净,还有悦耳的音乐萦绕耳边。

沿着江滨大堤缓缓而行,一时兴起的江航还索性扎到西江里畅游。西江水清通透,真的是深圳那黑臭严重的布吉河和西乡河所无法媲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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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学,回来吧?要想尽早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还是在小城市比较快。深圳关内房价近3万,但企业付1万的工资用人要求已经很高了。这个工资即使是买关外的房子也难。除非能在公司牛起来,工资才能大幅提升。资源有限竞争激烈,大家在一个圈子里挤得头破血流,你不是刚吃过大亏吗?是夜,品茶赏着江边夜景,顺子设身处地地劝说江航。

我也趁机进言,正所谓长安米贵,居大不易,深圳好在优越感,而家乡胜在归属感。指着手中相机所拍的照片,你看看,今天的你笑得多畅快自在!在深圳你多久没有这么舒心地笑一笑了?机会不仅仅在发达城市,我们何必要用高成本来击败幸福感呢?

江航哈哈大笑,你们还要唱双簧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们早就密谋好这一切,让我来一个视觉和内心的冲击。我顿时蔫了,江航还是执意要留在深圳厮杀?

未料他话锋一转,然而家乡的发展真的很不错,我决定重返故里落叶归根,有着贤妻益友,我定能在小城市打开一片天!

你居然使诈!我佯装生气地捶打着江航。欢笑声随着江风吹送到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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