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古今于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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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届古稀之年的聂秀公是科班出身的书画艺术家。上世纪60年代,他甫从南京艺术学院毕业,就被分配在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从事专业美术创作。他绘制的连环画《李自成》,是根据姚雪垠的同名长篇小说改编的,受到史学界和美术界同行的一致好评。之后,他辗转去了南京,在上海工业系统梅山钢铁企业书画院担任院长,培养了一批中青年书画家。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梅山钢铁集团庆祝成立三十周年,我们中的一位作为《解放日报》子报的记者,应邀前往采访,有幸结识了梅山书画院聂秀公院长。在对其书画作品倾倒之余,欣然允诺,一旦聂院长返上海展画,报道揄扬,责无旁贷。

今年上海世博会开幕前夕,《聂秀公书画艺术展》将在上海图书馆展示厅揭幕。策划筹办画展的上海金蓬乐国际贸易有限公司董事长金爱武提前把这一信息告诉我们,使我们再一次能有机会细细品味聂秀公,能有较为充裕的时间撰文介绍。

尽管聂秀公是一位人物画、山水画无所不精的书画艺术家;而且他的山水画浑厚华滋、气象森严,置诸当今画坛山水名家之列毫不逊色,但我个人似乎更偏爱他笔下的历史题材人物画。

作为科班出身的书画艺术家,早在南京艺术学院攻读期间,他就在名师的指点下,先学习西洋素描写生技巧,又遍临中国古代人物画名作,从东晋顾恺之的《女史箴图》、《洛神赋图》,到隋唐展子虔、阎立本的《游春图卷》、《步辇图》,从五代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到明代仇英、陈洪绶的《春夜宴桃李园图》、《水浒叶子》,在使笔运墨、敷彩勾勒等方面均打下扎实的基础。他尤为服膺陈老莲的《水浒叶子》,在一次次反复临摹中,学习和继承他笔法古拙,笔力清劲,运线圆转细健,构图简洁,气势恢宏的画面。他也追慕宋代李公麟人物造型完全依赖墨线的浓淡、粗细、枯润、虚实、轻重、刚柔、曲直来加以表现的技法和技巧,进而达到“分别状貌”和“颦伸俯仰”的白描艺术境界。他早年绘制的百余部连环画作品,无一不体现出他在白描方面的精湛技艺。画面上,他笔下的线条,有的舒畅宁静,流动活泼;有的刚劲虬屈,明快有力;既饶有情趣又富有意境。

聂秀公创作的水墨人物画,大多取材于历史题材,或为中国古典名著中的人物形象,有的更是家喻户晓,如《三国演义》、《红楼梦》和“八仙过海”等神话传说。他通过对原著的反复研读和深刻理解,在充分领会了原著的精髓之后才诉诸形象思维,并撷取最能体现人物性格的典型场景,通过别具匠心的构图,烘托出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性格,从而突出主体,表现主题。如《三顾茅庐图》取材自《三国演义》,选取刘备率关羽、张飞三次造访诸葛亮的过程中,气候条件最为恶劣的一次,通过大雪迷漫天气,以突出刘备延才之心的迫切与虔诚。全图焦点集聚在画面左方的茅庐门口,童子天真而好奇,刘备躬首作揖,神态谦恭而虔敬;关羽、张飞侧立于刘备身后,张飞瞠目微露愤愤不平之气,关羽沉思中似有不解之惑;三匹战马似在风雪中战栗。画面上的人物全都围绕着茅庐展开活动,既突出了主体人物,又精细地描绘了每一个局部,主体与各个局部相互对比、映照,互为村托,互相呼应,使整幅画面既有鲜明主体与中心,同时又不忽略每一个局部,形成整体形式感的和谐统一。主体与局部结合得如此协调,糅合得如此自然流畅,这是画家精心构思、精心布局取得的画面效果。画家正是通过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着力揭示出人物的内心状态和感情变化。对历史人物,画家具有自己独特的审美判断,在某种程度上经过画家个人的思想感情和审美理想的熔铸,因而观之“若与人接”,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聂秀公创作的历史题材人物画,尽管撷取的是历史图卷中一个相对静止的场景,但画家在对历史场景的再现中,十分重视人物的动态造型美。他充分运用线条、墨晕、色彩等造型手段,特别是善于运用线条的节奏,来表现人体和衣纹在运动中的变化关系,从而造成人物在画面上的灵动效果。如他创作的《李自成潼关大战》,画面上方居中心主体部位的李自成,右手勒缰,战马嘶鸣;左手高举利剑斩向画面下方落荒而逃、慌不择路的官军。画家通过人物披肩衣褶中的韵律和节奏感,使人体和衣纹的动态感和谐统一,把战争场面中的激烈动感描摹得十分真切。

聂秀公的历史题材人物画,十分善于通过人物的面部表情和体态动势来刻画人物的精神和性格。画家在把握人物的面部神情时,特别强调眼神和眉宇间的变化。一般地说,人的精神状态,包括细微的内心情绪,无一不是在眉梢眼角的表情中,特别是在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对人物眼睛的刻画,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揭示人物精神特征最有效的手段,因此,自东晋以来,历代人物画家都把人物的眼睛称为“传神阿堵”,无不在刻画人物眼神上下工夫。如聂秀公创作的《贺知章诗意图》,全图只有两个人物,“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诗人正佝偻着背,眯缝着老眼昏花的双眸,试图通过聚焦来看清楚眼前的儿童;而儿童却“相见不相识”,反而睁大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似乎在问:“客从何处来”。画面上人物眼神之间的交流,形象地揭示了诗的意蕴。

聂秀公的历史题材水墨人物画,立意新颖,构图严谨,线条劲挺,笔法细腻,意境高古,韵味清醇。整幅画面在虚实、动静、繁简之间有着强烈的对比,尤其讲究画面的整体观。每一幅都从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特定的故事情节出发来构思画面,无论人物、环境、器物等在画面布局上既层次分明、主体突出,又互为烘托、和谐统一。每一个人物、每一簇树丛草花,每一片云彩,每一块山石坡崖,都仿佛一个个音符,一支支旋律,把它们有机地整合在一起,就会奏响历史的交响乐,时代的最强音,去感染读者;使每一位读者在感情上引起激烈共鸣的同时,思接千载,神游万仞,观古今于须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