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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那年,我诱惑了宁烨,宁烨是他妈带进我家的儿子。五年后,我要嫁给陈渺,陈渺是他妈留在前夫那里的儿子。
是的,我要嫁给他弟弟了。
我试图从宁烨的脸上搜索愤怒或者嫉恨,但那张脸却一如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平静。仿佛五年前我们的父母不是背叛各自的家庭重组,也仿佛这五年里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1
五年前那个夏夜,我光着脚走进宁烨的房间,把身体贴在正在温书的宁烨的背上,而那身体什么也没有穿。宁烨的背从瞬间地僵硬到慢慢地灼热,我们把对方变成了大人。
当晚归的我爸和他妈看见床单上的血红,一场歇斯底里的好戏开始上演。我颠倒了黑白,闻讯赶来的我妈哭嚷着要报警。他妈吓得跪地哀求。这女人也有这样卑屈的时候。可我爸在一番震怒地咆哮后却反而成了她的说客,说顾忌我的名声,要把家丑烂在心里。
但不久后,惶惶不安的宁烨高考落榜。
我笑了,这才是我要的结果!我就是要让他妈尝尝希望破碎的疼痛,这就是她毁掉我原本幸福的代价,哪怕用自己做导火索!而宁烨,谁让他是那女人的儿子。
可忽然有一天,我爸又高兴起来,他挥着一个资料袋,兴奋地宣布他的项目终于有结果了,会赚很多钱。我听见他悄悄地跟那女人说,多到足够把宁烨送去国外的大学,这样一切难堪的僵局就解决了。
这世上有一种叫乐极生悲的东西,就在那晚出去庆祝的时候,家里失火了,那个资料袋连着一切全部付诸灰烬。项目的违约金还让我爸负债累累,送宁烨去国外瞬间就成了笑话。
我妈要接我走,我拒绝了。我知道不管我走到哪里,我心里都会有一根刺,就是宁烨。与其带着这根刺四处留下带伤的足迹,不如呆在原地,因为即使我不是他心里的刺,至少也要做他眼中的钉。
他已经恨我了,从我指称他开始。但这总比我一个人恨要好。
我就不用恨得那么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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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的算盘落了空,宁烨居然放弃复读要出去打工。他妈心疼的表情丝毫没有让我觉得痛快,我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宁烨走后,他妈把他的书和笔记交给我,是宁烨特意留给我的。她说宁烨很希望我能考上大学完成他没有实现的愿望。
他会这么好心?可我还确实看了那些笔记,一年后我也确实考上了那所宁烨以及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大学!
但没有感谢,而是更恨。因为,我早就一眼识穿了他在书上画得密密麻麻的红线,不过是想把我绕进去的圈套。于是我只看其他内容才考上了。
宁烨肯定想不到,但他更想不到的是我会在那所大学遇到陈渺。
踏入校门的第一天,我就立誓决不再和那个所谓的家有任何联系,尽管源自那个地址的汇款一直寄来。我毫不客气地领取,那是我爸该给我的,是他应该的负担。我不用,难道让他去顾那女人?
但我并没有用那些钱,我打了两份工,忙碌才正好掩饰我的孤僻。可忧郁、静默却似乎让我成了一支异彩的花朵,蜂蝶倍至。而我却愈加意识到自己遗失在宁烨那里的东西有多么宝贵。
我冷冷地拒绝了所有人,直到陈渺来找我。
陈渺站到我面前时有一种特别的霸道,我如常一样想装作视无不见地走开时,他拉住了我:我和你一样心怀仇恨,所以我们应该有共同语言吧?
我怔了一下,而就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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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住了宁烨一下子冲动的机会,陈渺抓住了我一下子怔豫的机会。人生就是这么公平。
陈渺的自我介绍简短而坦白,他告诉我他母亲离婚时带走宁烨留下他的狠心,他恨她。
他说得那么直接,让我直接地看到了另一个我自己。所以我信了,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另一个自己?不和另一个自己继续我们的报复呢?
我同意了他所说的,假装情侣,让他妈更生气更难受。
陈渺说假装得像需要练习。于是,我们开始形影不离,习惯把手放在对方的手心,习惯自己的名字从对方的嘴里喊出。我没有说,很多时候,他那相似的侧脸会让我想起某人。
一个周末,我和陈渺手牵手敲开那扇门,出现在我爸和那女人面前。那女人脸上的表情迅速扭曲,哭喊撕心裂肺。
我爸一时手松,那女人扑过来扼住我的脖颈,咒骂要与我同归于尽,我毁了她一个儿子还要害另外一个。
她的指甲陷进我的肌肤直割向锁骨,颈间灼灼刺痛,一阵眩晕!
模糊中忽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把我从那女人手中拉走。我眼睛渐渐清晰,那人竟是宁烨,毫无表情的宁烨。
我恨意丛生:怎么不帮你妈把我给杀了?是我故意引诱让你高考落榜!是我故意放火让你不能出国留学!我又勾搭上你弟弟了!你弟弟可比你强比你会讨人欢心,比你……
宁烨却只是沉默,更沉默。
突然,我似乎被那女人的疯狂传染,我揪过宁烨的衣领,狠狠地咬上他的肩。瞬间,腥意从齿间沾上舌尖,眼泪从眼眶漫下脸颊,好苦!
宁烨一动未动任我撕咬,良久,他额上渗出豆大的汗滴,可他还是一声也不吭。他拉着我的手握得很紧,是怕我反过去对他妈动手吧。
我狠狠地盯着那张冷漠的脸,他就那么维护那女人?我在他心里就一点特别也没有吗?我们已经是怎样的关系,他却还能容忍我和他弟弟的暧昧?
怒火冲上心口,我用力扳开他的手,可突然发现那手背和胳臂上竟满是细小的针口!
我记得,这曾经最贴近我肌肤的手原应是光洁柔软的。怎么会?
4
和陈渺坐车返回学校时,我的脑子里不争气地反复倒映着一些画面,削瘦的宁烨和他手上的针口。越是想抹掉越是清晰。
陈渺忽然问:那女人的反应让你高兴了吧?
我扯出一丝笑容:当然。
陈渺又问:报复在我哥身上你是不是更痛快了?
我刻意提高了音调掩饰住心里的复杂:当然。
陈渺没有再说话,直到下车,陈渺接了个电话突然说我们不能回宿舍了,那女人似乎跟到学校来闹事了。陈渺说我们都累了,今晚到学校外面的招待所歇一晚,明天再说。
那些招待所鱼龙混杂,我犹豫了一会,最终没有拒绝。我需要静一静。
我也没有拒绝晚饭时陈渺给我倒的那杯酒,可只那一杯我竟然醉了。
醒来时我什么也没有穿,旁边躺着一个男人,一个陌生的男人!
我还没有来得及尖叫,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冲了进来!耳边嘈闹一片,懵然间我什么也没听清,只知道反拧的手上被一个冰凉的东西铐住,然后突然一阵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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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的照片打了马塞克,可谁都知道是我了,某大女生被抓,欲逃脱竟然跳楼……非议像崩溃的雪山。
如果我可以动弹,我一定会掐死我自己。但我什么也做不了,没法开口没法动一根手指。那阵闪光亮起时,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我羞愤地轻生却只摔断了颈椎。
我还活着,生不如死。报应是一个循环,轮到了我。
我讽刺着自己,可更讽刺的竟是第一个看我的会是宁烨,而他眼中居然满目悲切。
他更瘦了,他的手抚上我的脸,眼泪从深陷的眼眶中淌出来,如果不是那些眼泪滴落在我脸颊的冰冷,我甚至以为这些只是我的错觉。
宁烨喃喃地说着对不起。陈渺设计了阴谋,但是为了他。他们兄弟从小感情特别好,父母离异后虽无奈被分开,却一直相约要一起考进这学校,而我毁了他们的梦想。陈渺来找我一起装情侣报复他妈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的钓饵,而那些卿卿我我的练习是让别人以为我们真是情侣为他以后对我的陷害开脱,如果我揭发他,谁都不会相信一个男友会设计自己的女友。
陈渺是真的恨他妈,他叫她那女人,可是他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恨宁烨夺走了他妈的母爱,他一直都叫宁烨哥哥来着,是我没留心不是吗?
我心里嘲笑得更厉害,嘲弄自己也嘲弄宁烨,我已经如此他还来表这情做什么?我无法开口不会泄露他弟弟的秘密,更无法再回以任何反击。
宁烨握紧的拳青筋暴现,手背上的针孔也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望着那双变样的手,我的眼泪也终于再忍不住,我们的生活又是哪一个点上开始变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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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生日同学和朋友们来家和我庆祝,闹到很晚,我让我爸开车送他们回去。有一个人虽然自己骑了自行车来,但我一定要让他坐我爸的车回去。
我顽皮地跟他打趣:丑女婿总要见岳父,早些培养感情不是更好?
他笑了,说我不羞。我说我认定了决定不羞了。
他的笑容那样温煦,可就在那一晚,我爸送他回家,在他家门口遇见了他妈,一见钟情……
大人们总说孩子任性,可他们自己却为所欲为,他们以孩子幼稚为理由拒绝孩子的任何意见,甚至不肯耐心听孩子们说出心里的秘密。
大人们的世界还因为现实而清楚,因为清楚而更容易看见肮脏。
他们的商量竟是用一纸婚姻来为我的羞辱和残废私了。
是宁烨娶我?
不!宁烨坚决地摇头,他说对不起,但他不能照顾我一辈子,他不能。
宁烨说完抱歉走得绝然,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嫌脏吧。
望着一脸凄然的陈渺,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尖笑话,这就是他铤而走险去害我去维护的兄弟情?我也一定会指着自己的鼻尖笑话,这就是我怀念的有温暖笑容的恋人?
7
时间改变了很多事,陈渺毕业了,我们要结婚了,不变的是我依旧只能坐在轮椅上。
神父问:新郎你是否愿意娶新娘为妻,无论富贵贫贱、健康疾病终身相守。
陈渺大声说他愿意,然后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神父问我同样的问题,如果我愿意就眨三下眼睛。
我看了看旁边没有任何表情的宁烨,看了看陈渺,眨了眨眼。
我想陈渺应该明白,我是说我愿意接受他的对不起。
我早就原谅他了,他只是跟我很像而已,我们都是爱了多深就恨了多深。
我看着宁烨,狠狠地看着,我要多看他一眼,再多一眼。宁烨也是坐在轮椅上的,他是勉强支撑着来参加这场婚礼的,他全身神经已经麻痹退化,呼吸随时可能停止。
我知道看到我后半生有寄托他才会安心,我知道他是故意把书上的重点反画让叛逆的我好好复习,我知道读书时从家里地址寄来的钱其实是他挣的,我知道为了那些钱他去药厂做人体试药才会日渐消瘦,才会留下一身针孔,才会因为一次失败的药物试验损坏神经……
他早就知道自己来日无多,所以他说对不起,他不能照顾我一辈子!
在宁烨被推走的一瞬间,我用力眨了三下眼睛,他看到了,虽然他还是没有一丝表情,虽然他已经不能有任何表情。但他懂的,他知道我跟他说的那三个字只会与爱有关,他知道所有一切都是因为爱。
宁烨的背影渐渐远了,我笑着咬上自己的舌,唇齿间腥意渐浓。我不能再从楼上纵身一跃,但我还有别的方法在失去宁烨之前先失去自己!
我已经不能再次忍受失去宁烨,也不愿意嫁给或再拖累陈渺。
时间改变了很多事,不变的是有些事,我只想跟宁烨一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