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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幻觉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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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马尔克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因为他的《百年孤独》,然而他最畅销的小说,却是创作于接近花甲之年的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要全面深入地读懂《霍乱时期的爱情》,就不能不对《百年孤独》有所了解。

从表面上来看,《霍乱时期的爱情》只是一部普通的爱情小说,无论是小说的情节设置还是具体描写都是极其生活化的。然而,我们从这部小说里读到的,并不只是一段长达半个多世纪的三角之恋,而还有作者对于爱情,甚至对于人类生存困境的强烈关注。

在书中,费尔明娜与阿里萨拥有一段浪漫懵懂的初恋之情,虽然遭到费尔明娜父亲的强烈反对,但这段感情看起来总有劫后重生的希望。然而在一段不算长时间的分离之后,与阿里萨的重逢打碎了费尔明娜所有的美好想象。她拒绝阿里萨的理由是:“我们之间只不过是一场幻觉而已。 ”

如果说费尔明娜对阿里萨的感觉可以用“幻觉”来解释的话,那么她也无法找到与乌尔比诺医生相爱的理由。事实上正如书中所言,乌尔比诺医生并没有爱上费尔明娜,他选择与费尔明娜结婚,更多的是喜欢她的高傲。而对费尔明娜来说,如果说自己“没有任何有力的理由就拒绝了阿里萨”的话,她“同样没有任何有力的理由更喜欢乌尔比诺”。或许让她选择跟乌尔比诺结婚的,除了父亲的强烈要求之外,就是她作为少女对未知生活的憧憬,而当时的阿里萨给不了她这种憧憬,他所能给的,只有空洞飘渺的情诗而已。

然而日常生活的琐碎和烦恼能够击碎费尔明娜的任何憧憬。在完成了向往已久的欧洲旅行之后,她发觉这种浪漫的感觉也不过是“浮华而已”,而她年轻时的癖好和坚持,比如“不吃茄子”,也很快随着生活的持续变得毫无意义。进入晚年后,她对茄子的喜好甚至让丈夫乌尔比诺想给儿子起名为“茄子·乌尔比诺”。她很快信奉了丈夫的话:“对于夫妻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幸福,而是稳定。”

在费尔明娜这一方,她对生命中两个男人的感觉,或许都只能用幻觉来形容;而在阿里萨身上,爱情的这种幻灭感更加强烈。他曾经立誓要为费尔明娜保留童贞,然而在一次意外的性经历之后,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对费尔明娜虚无缥缈的爱可以用世俗的激情来替代。于是他在肉体上一次次放纵自己,以至于在50多年的岁月里,竟然拥有了惊人的622位。虽然他用情人所说的“灵魂之爱在腰部以上,肉体之爱在腰部以下”的话聊以,但这种话多少显得有点自欺欺人。

在费尔明娜和阿里萨生命生涯的最后时刻,两个人终于迎来了见证爱情的最好机会。然而在两个乘坐大船的航行途中,作者马尔克斯用对破旧的船骸、废弃的油罐和衰败的港口的描写,让读者对这种暮年之爱的感觉仍旧是虚幻而迷茫的。最终,为了不影响两个人之间的单独相处,阿里萨谎称航船上的人染上了霍乱,却因此只能在两个港口之间往返做着没有终点的航行。虽然,书中说,这一航行要走“一生一世”,然而我们作为读者感受到的,却是两个人之间的这种爱情终其一生都将没有结果。

《百年孤独》里已经为读者所熟悉的魔幻现实主义写作手法,在这本书里也多处得到运用。对处于战争、衰败和混乱之中的哥伦比亚的背景描写,强化了读者对于爱情的幻灭意识。虽然我们似乎看不到书中有什么真正的爱情,但是主人公阿里萨却仿佛加缪笔下的那个不断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他的那种执著,那种对青春感觉的坚持,却让我们看到,作者马尔克斯的人生哲学受到了存在主义的巨大影响。或许,爱情只是幻觉,但我们还要为了这种幻觉不断坚持,不断争取。这或许就是生命的意义之所在,也是这部小说带给我们的最大收益。

(摘自《21世纪经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