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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甘肃 兰州 730030)
[摘要] 由于文献记载不足,位于甘肃省榆中县苑川河畔的夏官营古城,长久以来被人们误认为是西秦国都勇士城。2011年7~9月,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为配合兰渝铁路基本建设工程,对铁路占用古城线路范围进行了科学抢救性发掘。依此次发掘所出遗迹、遗物的时代特征,并参考相关史籍文献,可初步判断夏官营古城为北宋中期神宗元丰年间(1078~1085)北宋王朝为抵御西夏军队的入侵而修筑的一处防御性军事堡垒。
[关键词]夏官营古城;西秦勇士城;北宋古城
一、地理位置及保存现状
夏官营古城位于兰州市榆中县夏官营镇西上堡子村西北500米,地理坐标北纬35°57′69.0″,东经104°09′80.3″,海拔1716米。古城南距榆中县城约15公里,西去兰州市约33公里,地处北靠苑川河,南邻白虎山的一片黄土台地上。
夏官营古城城墙系版夹夯筑而成,地表现存城墙高4~10米,城墙顶部宽2~4米,底部宽8~12米,夯层厚度0.1~0.14米,夯窝直径0.05~0.06米,城内每边长约300米,基本呈正方形,方向315°(北偏东45°),面积约9万平方米。现存保存较好的有西、南两个城门及瓮城,西门外瓮城南北长约30米,东西宽约20米,入口向南;南门外瓮城东西长约40米,南北宽约25米,入口向东。据当地老人介绍原北边还有一个城门被苑川河冲毁了,没有东门。但依照现存东门外高台处的夯土层来看,当为东门外瓮城的建筑遗迹,由此推定东边原也有一城门。城墙四角均有角墩,墙外每隔30~40米有一段长约13米、宽4米的马面,修筑得比较坚固,古城外东、西、南三面均有宽约30米、深约10米的护城河沟。
二、对古城为西秦国都勇士城的质疑
20世纪70年代,榆中县文物普查人员在对榆中文物进行普查时,因看到《文物工作手册》上有“西秦建都苑川”的文字记述,便将位于夏官营镇上堡子村西苑川河边的夏官营古城定为西秦国都――勇士城。这一说法经广为流传后,人们对夏官营古城为西秦勇士城的认识遂成为一种习惯性定论。
勇士城为鲜卑人乞伏国仁建立西秦时所立之国都,西秦自乞伏国仁建义元年乙酉岁兴(385),至乞伏慕末永宏辛未(431)被大夏赫连定灭,历更四主,凡47年。据史载,乞伏国仁五世祖乞伏佑邻孙乞伏利那曾“击鲜卑吐赖于乌树山,讨尉迟渴权于大非川,收众三千余落。” 利那子乞伏述延立后“讨鲜卑莫侯于苑川,大破之,降其众二万余落,因居苑川”。①此后,自西秦兴国到灭亡的47年间,苑川一直是其政治和军事掌控的重要地域。
苑川以苑川水得名,《水经注》载:“苑川水出勇士县之子城南山,东北流历此成川,世谓之子城川,又北迳牧师苑,故汉牧苑之地也。”② 《水经注疏》董诚曰:“勇士县,《汉志》属天水,《续汉志》属汉阳,晋废。《十六国春秋》,苻秦置勇士护军。”会贞按:“勇士县不见于《晋志・地形志》,则其废已久,此《注》犹称勇士县,盖以此地当时未置县,无可指名,因举旧县为说也。”③也就是说,勇士县始建于西汉,至晋废。在郦道元作《水经注》时,当时的今苑川河流域已无名可指,为了能准确记载苑川水及其流经的地方,郦道元沿用了西汉所设勇士县的名称,又因这里曾为“汉牧师苑”,故曰苑川。西秦兴国后分其部为十二郡,苑川便是其中之一,其初兴之都――勇士城便在苑川郡境内。苑川河在今榆中境内长达35公里,流经7个乡镇。据《十六国轶事》、《乞伏国仁载记》、《十六国疆域志》及清代和民国榆中县编纂的县志记载,可将榆中境内的苑川河流域分为五个地段,分别是新营以上含新营的瓦川段、新营至高崖的岩川段、高崖至甘草店的大营川段、甘草店至清水驿的勇士川段和清水驿至来紫堡的苑川段。这个划分,似乎印证了夏官营古城为西秦勇士城的说法,因为上述所分五个地段中清水驿到来紫堡的苑川段,恰好是夏官营古城所在地理范围。但这样的认识取决于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对“西秦建都苑川”这句话中“苑川”的地理界定。很明显,“西秦建都苑川”中的苑川说的是一个大的行政地理单元,它指的是乞伏国仁分置十二郡中的苑川郡。而清水驿到来紫堡的苑川指的是一个小的流域地段,它只是苑川河流域众多地段中的一个小段,小的流域地段是包含在大的行政地理单元内的。将小流域的地段名称等同于大范围的行政地理单元,并据此作为夏官营古城是西秦勇士城的立论依据,显然是不能成立的。
其次,除夏官营古城外,处于苑川河流域的古城址还有几处。距夏官营西侧1里处有乱庄城址;距夏官营东南6公里处有东古城城址;金崖东约5里苑川河北岸有地名曰上古城,上古城东2里岳家巷道村有古城遗迹;夏官营东、苑川河北岸的红柳沟一带亦曾发现一处古代城址。这几处古城址单从地理位置看都有西秦勇士城的可能,因为它们都在苑川的范围内。故此,一些县志在记述西秦苑川城时总是存疑待考,如《重修皋兰县志》云:“夏官营侧有废城,王家崖侧亦有古城,较大,俱已半毁,是否古苑川城,不可考矣。”④《金县志》载:“金县东北与皋兰错壤处夏官营侧有废城,王家崖侧亦有古城,较大,俱已半圮,是否即古苑城不可考矣。”⑤《兰州古今注》云:“苑川以苑川水得名,即今榆中大营川以其流经汉牧师苑,故曰苑川……此西城当即西苑城,应在今榆中县境清水驿有古城遗迹,疑即古苑川也。”⑥不难发现,依其地理位置很难对西秦苑川城的时代、性质作出具有说服力的判断和结论。要判定夏官营古城的时代、性质还应从其遗迹、遗物所反映的文化特征中去寻找。
另外,《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大词典》对夏官营之得名有这样的描述:“公元385年夏国赫连定攻打西秦国都勇士城时,曾为主力营盘驻地,故称夏国营,后讹为夏官营。”⑦据此,有学者分析“若勇士城在今夏官营古城,攻方的主力营盘在今夏官营,攻守两方这样对垒就是合理……如夏官营的得名说不误,这就从另一个方面证明苑川城就在今夏官营古城遗址。”⑧这样认定夏官营古城为西秦苑川城(即“勇士城”)是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大词典》对夏官营称谓由来解释为前提,那么,《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大词典》对夏官营得名之由的解释是否真实、准确?查阅与西秦相关诸史籍,并没有发现夏于公元385年攻打西秦国都勇士城的记载。即便夏在公元385年攻打了西秦勇士城,并将自己的主力营盘驻于勇士城周边,西秦国人是不可能用敌方的主力营盘名称来命名自己都城附近地理单元的,更何况西秦立国便分其部为十二郡,所筑都城也冠以“勇士”之名,是不存在地理概念的模糊和不清的。而所谓讹传也只能是后世之人不明前世之事,只有在西秦灭国后才可能发生。而赫连定在征灭西秦时,西秦末主乞伏慕末已迁国于南安(今陇西东南),赫连定是在南安将西秦灭国的。所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大词典》对夏官营名称由来的解释是不正确的。故而,对认定夏官营古城为西秦国都勇士城的认识,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2011年7~9月,为配合兰渝铁路基本建设工程,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兰渝铁路穿越古城占用线路范围进行了科学的抢救性发掘,清理出各类遗迹11处,其中灰坑6个、石墙基2段、墓葬2座、解剖城墙1段,出土陶、瓷、铜、铁、石及兽骨等各类遗物800余块(片)。⑨在所有出土遗迹、遗物中,我们并未见到存在东晋十六国时期的文化因素。所以,我们断定夏官营古城并非西秦勇士城。
三、夏官营古城为北宋中期城址
2011年的勘探发掘表明,夏官营古城的文化层堆积比较单一,共有四层,其第一、二层均是1953年修建陇海铁路线后的填土堆积。第三层及三层以下才属于夏官营古城形成或废弃后的文化堆积层。出现第四层的地方见于TG1的西壁、南壁下和TG4、TG5、TG6中。城内一些文化堆积层和灰坑废弃堆积物中的大量灰色布纹瓦、灰色陶卷沿瓮、罐、黑酱釉碗、盏、杯、盘等瓷片(有些有雨点纹、荷瓣口等)和豆绿色青釉瓷碗残片(有些内部还有瓷胎雕刻草叶缠枝纹图案)等,均为宋代文化特征。另外,还出土了铭文清晰可辨的宋代铜钱6枚、铁钱1枚。其中,在TG4第三层下的房基遗址F1的石块铺设墙基中出土了“天圣元宝”、“绍圣元宝”、“崇宁重宝”三枚铜钱,在灰坑H4中出土了“皇宋通宝”和“大观通宝”两枚铜钱及一枚“政和通宝”铁钱,在TG5第三层出土了一枚“元丰通宝”铜钱。 这些具有年代标尺的钱币,进一步证实夏官营古城是一座北宋城址。
在明确了夏官营古城是一座北宋城址后,我们就其营建、废弃年代做进一步分析。所出土的具有铭文能够辨识的6枚铜钱和1枚铁钱中,年代最早的是“天圣元宝”,最晚的为“政和通宝”,在时间上对应的是北宋中期仁宗赵祯公元1023年和北宋晚期徽宗赵佶公元1111年。“皇宋通宝”未找到此年号,可能属北宋中期仁宗赵祯公元1050年“皇”年号时期的产物。经查前自西秦到唐、辽,后到西夏、南宋及元代均无相同的年号。所以,它们均是北宋中晚期之遗物,这也表明出土这些钱币的地层、灰坑、房址墙基均为北宋中晚期之遗迹。依据考古地层学晚期遗迹可以出早期遗物,而早期遗迹不可能有晚期遗物的原理,我们以开口于TG4第三层下的房基遗址L2(F1)为典型单位进行分析:列石墙基L2(F1)位于古城址中部TG4中部第三层下,其墙基的石块呈东西向排列,由石块和瓦片组成,排列整齐有序,“天圣元宝”、“绍圣元宝”、“崇宁重宝”便是在该墙基列石间清理出土的。由于F1列石墙基文化堆积单一纯洁,未见晚期的扰乱堆积,故这三枚钱币当是修建F1时人为有意放置的,可能是当时修建房屋的一种习俗,也可能代表着某种寓意。这种修建房屋时在基槽中放置钱币的做法,在当今中国农村依然常见。因此,依这三枚铜钱中年代最晚的“崇宁重宝”,我们可知营建F1的年代上限当在宋徽宗赵佶崇宁元年(1102)。据此,夏官营古城的营建年代当有两种可能。其一,若古城与F1是同期营建,则古城的营建年代上限也在1102年。其二,若古城营建在前,F1为古城中后来之建筑,则夏官营古城的营建就不会是北宋晚期的建筑,至少在年代上要早于1102年。通过此次发掘出土的遗物来看,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若是与F1同期营建,则夏官营古城只存在了约25年北宋就灭亡了,如果古城在北宋灭亡后继续使用,则应当有西夏至元代及其以后的文化特征及遗物,但此次发掘并未见存有除宋代以外的文化因素。如果古城在北宋灭亡后也随之废弃,则其城内的遗迹、遗物当以徽、钦二朝时期为主,但无论陶片、瓷片还是出土的纪年钱币,并没有凸显出是北宋末期(徽、钦)的文化特征。所以,只能是第二种情况,即夏官营古城应是北宋中期偏晚的建筑。
北宋中期,宋、金、西夏及吐蕃之间战争频发,而今榆中地区正是当时的战争频发区。熙宁年间,宋神宗志复河、陇,筑古渭为通远军,以王韶知军事。熙宁五年 (1072) 七月,王韶击败瞎征,收复今临洮县,更名临洮为熙州,以熙、河、洮、岷、通远为一路,始设熙河路。元丰四年(1081),宋军出师五路讨伐西夏,宦官李宪领熙、秦两州军队为一路,克复兰州,随即率军北上,一直攻入西夏境内。得兰州后,宋朝廷将熙河路改为熙河兰会路。“宪以兰州乃西人必争地,众数至河外而相羊不进,意必大举,乃增城守堑壁,楼橹具备。”⑩ 因此,当时在东起今榆中县,西至今永登县沿线修筑了若干个城堡。这些城堡均据险而筑,用以防御西夏军队的入侵。依此,修编过《榆中县志》及《榆中史话》的张文玲先生认为,夏官营古城很可能就是宋代李宪所筑。11我们认为,这种推论是合理的。夏官营古城邻河(苑川河)而建,所处地势较高,东、西、南三面均有深壕围护,每道墙体均有瓮城、马面,易守难攻,防御性能极高,符合李宪为防御西夏军队的入侵而“增城守堑壁”修筑的军事堡垒。我们在考古发掘中所出的7枚纪年货币,除“天圣元宝”和“皇宋通宝”为仁宗时期外,其余几枚均为元丰及其之后的纪年,而且“元丰通宝”出自TG5的第三层即宋代文化层中,我们的结论是,夏官营古城为北宋中期神宗元丰年间(1078~1085)为抵御西夏军队的入侵而修筑的防御性军事堡垒。
由于此次出土陶片、瓷片及其它遗物中均未发现北宋以后的任何文化特征及遗物,从城内东西向贯穿勘探发掘出的遗物来看也比较单纯。故我们初步断定夏官营古城并没有被北宋以后的人们所沿用。它若与北宋同毁的话,自神宗元丰年至钦宗靖康年,夏官营古城的使用时间不到50年。
[注释]
① 唐・房玄龄等:《晋书》(卷一二五・载记第二五),中华书局1974年版。
② 北魏・郦道元著、陈桥驿点校:《水经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③ 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凤凰出版社(原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④ 清・张国常:《重修皋兰县志》,陇右乐善书局1917年版。
⑤ 清・郭殿邦:《金县志》,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1970年版。
⑥ 张维:《兰州古今注》,兰州古籍书店1990年版。
⑦ 崔乃夫:《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大词典》(第三卷),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5452页。
⑧ 刘满.:《西秦都城苑川城》,甘肃文化出版社2009年版,第369~375页。
⑨ 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榆中夏官营古城遗址发掘简报》(待刊),本文所举考古材料,皆出此简报,不另加注。
⑩ 元・脱脱:《宋史》(卷四六七・列传第二二六・宦者二),中华书局1985年版。
11彭维国:《夏官营城被误认的西秦国都勇士城》,《兰州晚报》,2011年8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