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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手握着母亲逼死父亲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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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握父亲遗书,女儿认定母亲是“逼死父亲的凶手。女孩离家出走后,不断给母亲写“恐吓信”要替父亲报仇。母亲想尽办法找女儿。可是,任凭她泣血寻找,就是只见其信不见其人……

女儿要替父报仇

2010年9月的一天,正在湖北仙桃某中学上课的张小苗,被老师告知父亲服毒自杀的噩耗,当即哭着从学校狂奔回家。一路上,她脑海里反复闪现着父亲对她的好:每天天不亮,父亲就起床给她做可口的早点,看着她吃得开心,父亲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她发烧得了肺炎,父亲连续几夜不睡守着她;她不开心的时候,父亲陪她说话,给她讲笑话……她生命的全部温暖都来自父亲,而母亲,除了严厉就是指责……

她跑进家门,指着母亲喊道:“是你把爸爸逼死的!他才42岁呀!”她摇晃着母亲的胳膊:“你还我爸爸……”

小苗母亲刘艳昕哭道:“你爸开服装厂倒闭,开汽车配件商店赔个精光,还背着我借了20万元炒股又全赔进去,是我替他还的债。这我都认了。可是,他还想卖了房子去炒股,我能同意吗?他自杀是他自己想不开。扔下我们一走了之,这样的男人太过分了……”

小苗扑在父亲的遗体上痛哭:“爸爸,你死得好惨呀,你怎么这样想不开啊!你就丢下女儿不管了……”

晚上替父亲守灵,看着父亲的遗像,小苗痛苦地回忆着往事。一天,一家三口人坐在一起吃饭,父亲说要卖掉这间180多平方米的房子,再买个小房住,用多余的钱去炒股翻本。母亲刘艳昕听了脸一沉:“你还是找个正经工作做做吧!”父亲说,给人打工,他丢不起人。母亲嘲讽他把家折腾得精光,还放不下当老板的臭架子。父母又激烈地争吵起来。小苗烦死了,放下碗筷回房去了。

小苗因心理压力大,上课经常走神,从前10名滑落到26名。班主任打电话给刘艳昕,说小苗基础好又聪明,家长抓抓紧她就能考上重点高中,不然只能上普高了。刘艳昕急忙给女儿找了最好的辅导班。

小苗太想把学习赶上来,但父母见面就吵,小苗被搅得心烦意乱,看到书本就想起母亲冰冷的面孔,开始讨厌学习。得知女儿成绩又在下滑,刘艳昕逼着女儿:“习题不做完就别睡觉。”小苗烦得要命,磨磨蹭蹭挨到半夜,困得睁不开眼睛。母亲气哼哼地把女儿拉到水池边:“好好洗洗,清醒清醒。”眼泪伴着冷水从脸上流下来,小苗的心里充满了抗拒与敌意。父亲心疼女儿,冲母亲吼了起来:“有你这样当妈的吗?她都熬不住了,还逼她?”父亲搂着女儿的肩把她送回房间。

父亲去世前一天晚上,小苗没完成母亲安排的学习任务,怕挨骂,把自己锁在房里。母亲下班回来,狠狠地擂小苗的房门,小苗吓得满脸淌汗。僵持了很久,客厅的电话响起,大概是母亲单位打来的,在私企做财务总监的母亲焦急地说马上就过去。

小苗听到防盗门砰然关上的声音,便打开房门,却惊讶地看到母亲站在门口,没等她逃回房间,母亲一把扯住她拽到餐桌旁。

小苗说要小解,快憋不住了。母亲喝道:“别想再对我耍心眼,给我坐好!”小苗被按在椅子上,听着母亲的训斥。她憋得难受极了,可害怕母亲骂,只好坐下。

半夜,喝得摇摇晃晃的父亲回来,坐在小苗床前说:“女儿呀,如果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小苗迷迷糊糊听见了,还以为父母要离婚,没在意。没想到这是父亲在和自己告别。

守灵到凌晨2时许,疲惫的小苗走回房间,在枕头下看到一封信:“……我被她逼得活不下去了,我走了。你一定要离开这个狠毒的女人,我担心有一天你也会被逼死……”

小苗想起母亲对父亲的凶狠的态度,想起父亲对自己种种的好,悲从中来,心里对母亲充塞着仇恨。是这个女人害死了父亲。她把牙咬得咯咯响。

出殡那天,小苗用力推开母亲吼道:“爸是被你逼死的,你没有资格看他。”亲属们忙拉开小苗。

办完丧事回到家,为解开女儿的心结,母亲递给女儿一张纸,小苗看到是父亲的笔迹,上面写着:……我护着女儿就是要让她恨你。你被仇恨包围,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小苗用力撕碎信纸,哭道:“你模仿我爸爸的笔迹,他死了你还要侮辱他,你是个狠毒的女人!”

刘艳昕气得浑身颤抖,打了女儿一巴掌:“我就差把心掏给你了,你却这样对我,你是白眼狼。”

小苗透过滚动的泪水死死盯着母亲,仇恨烈焰般在她心头熊熊燃烧起来。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想到失去了父亲的保护,母亲又是那么强悍,决定先离开家以求自保,然后再图谋“报仇”。

小苗想起大她一岁的女同学姚兰,两人是好姐妹。姚兰初二没读完就辍学去打工了,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小苗打电话告诉姚兰自己的遭遇和想法,姚兰很义气地答应帮她。

经过一周的偷偷准备,小苗离家出走了,去了武汉市。那以后,她就与姚兰在一家饭店做了服务员。

身后有双关切的目光

下班回家的刘艳昕没见到女儿,等到很晚也没等到女儿,这是从没有发生过的事。她担心女儿出了意外,急忙给亲属打电话,又连夜跑去找小苗的老师和同学,却没有人知道小苗的下落。

刘艳昕跑到派出所报案,民警分析小苗赌气出走的可能性最大,不够立案。她疲惫地走回家。看着空荡荡的家,看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心里忍不住怨恨丈夫:“你一死了之,却在女儿心里播下仇恨的种子。她还没长大,真出了事,你在那个世界能安心吗?你这是在害女儿呀……”

出走后的小苗,整天被怨恨和孤独缠绕着。她要报复母亲。思来想去,决定写信恐吓母亲。

小苗利用休息日,坐车去50多公里外的孝感给母亲寄信。她知道异地寄信,母亲找不到她。

几天后,刘艳昕接到女儿的来信:“……你等着吧,我要替爸爸杀掉你……”

看着女儿的满纸仇恨,她非常痛苦又非常担心,担心女儿在受苦遭罪,更怕女儿遇到坏人。刘艳昕按邮戳赶到孝感的那家邮局,工作人员无法提供有用的信息。

刘艳昕急得在附近寻找,找了五天,没有一点收获。想到女儿可能回心转意已经回家了,便慌忙赶回家。回家后没有见到女儿,却又收到女儿第二封恐吓信。

不久,刘艳昕听女儿的一个同学说,小苗与姚兰一直有联系。刘艳昕知道姚兰,只因姚兰一年多没来家玩,忽略了她。刘艳昕找到姚兰家,说明情况,姚兰的父母要打电话问女儿,刘艳昕赶忙阻止:“要是她俩在一起,姚兰一接电话,小苗肯定会跑掉。给我地址,我直接去找。”

这一夜,刘艳昕都没有睡下,她不停地想着种种与女儿见面的情形。不管女儿怎么恨她,也得求女儿回家,不能让她中断了学业毁了前程呀。只要女儿回家,无论怎样,自己都会宽容她疼爱她。女儿是自己唯一的牵挂和惦念了。

第二天赶到武汉,刘艳昕找到那家饭店,见到姚兰便问:“小苗在这里吗?”坐在角落里的小苗听到母亲的声音,吓得慌忙从饭店后门逃走了。

看到女儿逃跑,刘艳昕追上去,拼命喊:“小苗,停下来,跟妈妈回家,妈妈知道错了,不会再骂你了……”她边追边喊。

小苗回头怒吼:“你是坏女人,你是逼死我爸爸的杀人犯,我永远不会回你的家……”

刘艳昕没能追上女儿,坐在地上痛哭。

刘艳昕回头求姚兰把小苗的手机号码给她,说:“你不愿意也得给我,这是关系到小苗安危的大事!”姚兰只好不情愿地告诉了她。刘艳昕拨打过去,小苗听到是母亲,立刻发狂地喊了起来:“滚开!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刘艳昕分析,女儿唯一的依靠就是姚兰,她不会离开武汉,一定还会和姚兰联系,就想自己应该取得姚兰的同情和信任。

刘艳昕向姚兰详细诉说了与女儿矛盾的起因,又对姚兰说:“这是我写给小苗的信,你也看看,看完后请转交给小苗。”

姚兰看过信后,对刘艳昕的态度有了缓和。

为了寻找女儿,刘艳昕回仙桃后,辞去那份高薪的工作,来到武汉打工。一有时间,她就躲在姚兰工作的饭店的对面街角,盼着女儿来找姚兰。

此时的小苗已经跑到很远的一家饭店工作了。夜里宿舍走廊上有脚步声,她都会吓得立刻坐起来,以为是母亲找来了。

半个月后,小苗给姚兰打电话:“快来看我吧,我心里太难受了。”

姚兰一走进小苗的宿舍,小苗就跳起来问:“上次是不是你告密的?”姚兰摇摇头,然后把刘艳昕的信递给她。小苗打开信,上面写着:……女儿回来吧,怎样的惩罚我都接受。如果你还不肯原谅我,我这个当妈的真是生不如死了……

小苗没看完就把信撕得粉碎。

母女相拥真情回归

姚兰决定帮助好朋友,但不知道怎样帮她。

一天,姚兰看报纸,得知曾经是残奥会形象大使的心理专家董明,开了一间免费的心理咨询室。姚兰认定董明可信,便找上门去请求帮助。董明答应帮助小苗,并通过姚兰给刘艳昕打了电话。刘艳昕急忙赶来了,哭着连声自责,同意女儿接受治疗,还说想马上见到女儿。董明告诫她,现在不能见女儿。得先让她的女儿在心里接受母亲,否则会事与愿违。刘艳昕含泪答应,只远远地看着女儿,绝不让女儿发现自己。

2010年底的一天,姚兰说带小苗去认识一个姐姐,两人一起来到董明的家。

躲在街角的刘艳昕,看到女儿憔悴的面容,真想立刻冲上去抱住她。她太想女儿了,太牵挂她了,母女俩已经快三个月没见面了,但董明的忠告就在耳旁,刘艳昕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刘艳昕无意间摸到口袋里那封恐吓信,仿佛被蛰了一下,心里很难过。一切的过错都是自己的好强蛮横造成的。她懊悔地想,假如有事好好和丈夫商量,他也不会郁闷自杀;假如好好给女儿讲道理,让她能明白母亲的想法,女儿也不会离家出走。如今,丈夫死了,女儿就在眼前却不能见面。她痛悔交加,深深地自责,不停地抹泪水。

两个小时后,看着女儿离开董明家,刘艳昕马上去见董明,急切地询问女儿的情况。得知女儿患上了强迫症和恐惧症。刘艳昕的心再次被剜痛,懊悔得双腿再也无力站起,瘫倒在地。

董明觉得,小苗的病情完全源于对母亲过去行为的恐惧和仇恨,她要消除这个姑娘内心的仇恨。于是,她每个星期都要为小苗作心理疏导。一次,她正视着小苗的眼睛问:“你妈妈是后妈吗?”

“不是!”

“她有伤害你的理由吗?”

“没有!”

得到这样的回答,董明接着说:“你妈妈只是严厉,她是望女成凤心切呀,她是爱你的呀……”董明让小苗与母亲换位思考。姑娘低头了,虽不认错,可她的认知起了变化。

接着董明想尽办法让小苗明白,她的父亲是自杀,不是被逼死的。如果说被逼,也是他的失败和不承认现实造成的。如果有她母亲有责任,也是望夫成龙心切……

小苗的心理和情感慢慢在变化,开始不再仇恨母亲了,也开始觉得父亲自杀,他自己的责任更大……可她这种心理和情绪不稳定,总在反复……

而这两个月,刘艳昕天天在路上看着女儿跟着女儿。女儿离开了,再向董明询问情况。这颗揪着的心,一刻也没有放下来。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董明观察到小苗的精神状态已经正常,便打电话问刘艳昕,她和女儿的生日是哪天,或者还有什么值得纪念意义的日子。

董明说:“你的生日就在几天以后,我想在你生日这天,让你们母女见面。”刘艳昕一听这个消息,既欣喜又紧张。见到女儿,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呢。她搓着手,有些激动。真害怕自己说话不妥而再惹恼女儿。她求董明:“我不能再失去女儿了,你一定要帮我呀!”

刘艳昕生日那天,董明在附近的一家酒店要了个包房。小苗来了,她见桌子上的丰盛菜肴,还有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就问,今天是不是董明姐姐过生日啊?董明说:“不是我的生日,不过,你可以猜一猜是谁过生日。”

小苗脱口而出:“今天是我妈的生日。你和她有联系?”这时,刘艳昕满脸泪痕地出现在门口,哭着说:“小苗,妈妈想你,妈妈错了,你原谅妈妈吧!”

小苗站起来看着母亲,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脸复杂的表情。董明赶紧招呼刘艳昕过来坐下。

刘艳昕哭着说:“你来这儿不久,我也辞职过来打工了。虽然不敢见你,但我只想离你近一点。妈妈担心你呀。后来,你上董老师这来,我就天天跟着你……”

董明接着话茬说:“小苗,不管你心里的结有多么紧,都到了打开的时候了。谁都看得出来,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想想,如果她不爱你,会辞了职到这里来吗?会几个月如一日风雨不误地跟着你吗?每次,你走了,她都在我这儿详细地打听你的情况。你有一点好转,她就高兴;你若有反复,她就着急上火。和我商量怎么改进你的治疗方案。你有今天,多亏了你妈妈啊……”

小苗低着头,仍不说话,但呼吸急促,看得出她已经有了深深的触动。

董明接着说:“我认为,你爸爸做得太偏激,他害了你和你的母亲。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你该和你妈回家了。”

此时,刘艳昕已是泣不成声。终于,小苗站起来,走到母亲面前流着泪说:“妈,我错了。”刘艳昕一把搂住女儿说:“孩子,你没错,是妈错了……”母女俩哭着搂成一团。

母女俩回家了。回家的第二天,邻家一个大伯来看望小苗,说:“你爸自杀前,是和我一起喝的最后一顿酒。他说他恨老婆,最好的报复就是让你恨她……”小苗明白,母亲那会给自己看的那封父亲的遗书,是真的。

那天,小苗和母亲去祭奠父亲。在父亲的墓前,小苗拿出一封信幽幽地读起来:“爸,以往的事情是个误会。其实,妈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你走了,我要好好照顾她,希望能弥补你我给她造成的深重创伤。爸,别惦记我,安息吧……”念完,她烧掉了信。

从墓地回家后,小苗立刻拨通了董明的电话:“姐姐,多亏你的帮助,要不,我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董明笑着说:“你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你的妈妈……”小苗告诉董明,她准备明年参加中考,她已经在补习班补落下的功课了。她要考上一个好学校,报答亲爱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