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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我在离家不远的一家广告公司搞摄影。朋友们耐心地给我介绍对象,我和筱竹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
那天,我在城市广场的喷泉旁已经抽了三支烟。因为是第一次约会,不免有些紧张。七点整,筱竹来了。
她穿一袭素花的连衣裙,亭亭玉立。我们到一家小饭馆吃饭,筱竹要了饺子和饮料,全然没有时下女孩的奢侈。吃饭时间,她说了一些话,而我则有些木讷,只是听着。
她有些孩子气地说:“你这个人挺老实的。”
我从话中听出了她的满意,心中暗暗高兴。
从此以后,城市广场便成了我们的爱情圣地。随着时光的推移,这里的每一处花坛树阴,都留下了筱竹和我形影相随的脚印。
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广场乘凉的人渐渐都回家休息了,我和筱竹并肩坐在花坛的台阶上。一阵夜风吹过,筱竹长长的发丝飘到我的脸颊上,我感到莫名其妙的心跳。
“筱竹,”我指着天边的一颗星星说,“你看,它离我们多遥远。也许它早已经熄灭了,但很久以前它发出的光却仍在源源不断地向地球飞来,到达我们的眼睛……”
筱竹默不作声,怕冷似地抱紧了膝盖。
“也许,很多年以后也会有人坐在这儿,他们也会看到这星光,会猜想从前有过两个人坐在这台阶上――”我感到脸上发烫,转过头在月光下凝视着筱竹的双眼。筱竹抬起头,幽幽地望着我。
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把筱竹瘦小的双肩拥入怀中。
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仲夏之夜啊。我们拥吻在一起。我在心中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好好待这个女孩子,我要使她生活得幸福。
以前我最烦逛商场,但自从认识筱竹后就不同了:一有空儿我就陪筱竹逛百货商场。我准备为筱竹筑一间充满温馨的爱的小巢。筱竹歌儿唱得好,我拿出几乎一年半的积蓄买回一套好的音响。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下班后去接筱竹。不料想,筱竹紧锁眉头,心情沉重地告诉我“昨天,幼儿园老师集体体检结果出来了,大夫说我的肝部长了两个肿瘤。”
“医生说没关系,但要长期治疗。”
我拉起她的手,安慰道:“别想那么多,咱们听医生的,好好治疗……”
“但你知道,我哥前几年是得了肝癌死的……”筱竹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瞧你的身体多好,别胡思乱想了,我还盼着咱们有一天啊,有个小傻瓜呢……”
也许是我的乐观感染了她,筱竹破涕为笑。
一天晚上,我加班回家已是半夜了,推开门,看到父母都没有睡觉。桌上已经放凉的饭菜只筷未动地放在那里。我发现爸妈的神情有一丝异样,突然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爸爸开口了:“今天,我们去筱竹家商量你们结婚的事情,筱竹他爸告诉我们筱竹得了肝癌……”
我挥挥手不让爸说下去。我的大脑中一团乱麻,嗡嗡响个不停。我捧着头坐在桌前,慢慢地,感到泪水从指缝间涌出。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夜,在满是烟蒂的地板上来回走到天亮。
看到照片中筱竹天真的笑脸,我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姑娘会突然消失;她的脸、潭水般清澈的眼睛、她那灵巧又温存的双手,会化为乌有……她才二十二岁啊!
天已大亮。早起的父母为了不惊扰我,在外屋走路都轻手轻脚。我拉开窗帘,眼睛已经肿得几乎睁不开了。
“我明天就和筱竹领结婚证去。”
当我这句话说出口时,我的父母脸上显出复杂的表情,但很快又被欣慰代替。
母亲从屋里拿出一沓钱,放在我手中:“这是咱家全部的存款,你拿去给筱竹治病,再买一些她喜欢的东西……”
登记结婚那天,筱竹细心地化了淡妆。
伴随着结婚登记工作人员的祝福,筱竹羞赧地接过大红结婚证书贴在胸前,仿佛她怀中抱着的是一生的幸福。她用手撩了一下头发,说:“咱们过一阵子再举行婚礼吧,我想把病治好,一块去旅游。”
“听你的。”我深情地望着她。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常陪筱竹去公园或郊外,呼吸大自然清新的空气,或者和朋友们一起,唱歌、散步。知情的朋友尽量表现得自然,惟恐惊破了筱竹无忧无虑的美梦。
筱竹的父亲是我见到的最坚强的老人。他已经遭受过儿子去世的巨大打击,而现在女儿又患上了绝症。老人把托亲朋买来的抗癌药上的标签全部撕掉,变着法儿为女儿做可口的饭菜。听说吃甲鱼可使人产生较强的抵抗力,我也向人请教烹饪方法,常给筱竹做来吃。
筱竹日渐消瘦,她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
“爸,”一天她对正在浇花的父亲问道,“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父亲停住手,朝女儿看去。筱竹的脸很平静,流露出些许深藏的忧郁。
父亲默默地站住,久久无法开口。
“我知道了,”筱竹垂下眼睛,低声说:“爸,你们不应该瞒我这么久。”
父亲走回屋里时已是老泪纵横。
那天晚上我见到筱竹时,故意兴高采烈地告诉她:“我们公司组织去泰山旅行,可以带一名家属,一起去好吗?”
“嗳,”她做了制止的手势,“我不想去泰山,最好――最近请别来找我,行吗?”
她反常的语调和表情使我怔住了。
她继续说:“这样对你我都好……”
我的脸一定变得苍白。我没想到她这么快知道了一切,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内疚。
我们久久站着,默默望着对方。我理解筱竹。我们都在拼命忍住泪水,不让它流出来。
“这没有用,筱竹。”我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你知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说。
筱竹的父母已经借一大笔钱。幼儿园的老师们也组织了捐款活动。这一切都未能阴止病魔的肆虐。
筱竹过生日那天,我跑遍了几乎所有的花店,都没有见到真正鲜活的玫瑰花,只好十分遗憾地买了一束足以乱真的玫瑰绢花。它像一团火,痛苦地燃烧着。筱竹的脸上泛起了微笑:“谢谢……我是不是太客气了?”
筱竹的病越来越重。医生们尽了最大努力也无法控制病情的恶化。
意外终于发生了……
一天半夜,我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电话是筱竹的嫂嫂打来的:“快来,筱竹割脉自杀了!”
我惊魂未定赶到医院时,筱竹已经被抢救,暂时脱离了危险。
下午时,筱竹醒了过来。
她不说话,什么也没有看见似地望着窗外。病房里的亲友们善意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我们俩。
“筱竹,”我俯在她耳边说,“记不记得有一次下大雪?那天晚上我送你回家;快到你家时,你又返回来送我,来来回回走了很多趟?”
筱竹嘴唇动了动,突然用手蒙住了脸。
我默默擦去她流到耳边的泪水。
“我爱你,筱竹,我们大家都爱你。”
筱竹泣不成声,呜咽着说:“……对不起……”
一夜西风,天边落木萧萧下,形销枯立的筱竹深陷在雪白的被单中高烧不退。我握着她细瘦的手指守在床前。
“幼儿园的孩子们不知怎么样了……又长高了吧。”她声若游丝地说。
“他们都很好”,我抚摸着她的手背,“前些天我还看见了那个调皮鬼牛牛。”
“喂,大傻瓜。”她轻轻喊着,“别开追悼会,我这样子太难看……”
我感到喉咙里像淤积了一堆泥块,有件东西在五脏深处翻搅――要我哭出来。我不要哭,一定不哭。但这样我就不能开口说话。
“傻瓜――?”她说。
“嗯”。我像般哼一声。
“你送我的那身红衣服真好看”她说,“我总是舍不得穿。”
“你很美。”我明白接下去谈什么都不会更让人难受了,“真的很美。”
她抬起一只胳膊,“抱抱我。”
我小心地轻轻围抱着瘦小的筱竹,听她说完这句话。随后,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我摇晃着走出病房,门口的家人已经猜到了。一阵悲声顿时响起。在葬礼上,筱竹穿着一身她最喜欢的红衣服,花丛中,她比任何新娘更美,更宁静。
回到她的小屋,屋里已是空空如也――只有那束我送她的红玫瑰还鲜艳如故,永不凋零。
我哭了,那个冬天真的是漫长又寒冷。
年初二,街头都是双双对对带孩子回娘家的夫妻们。这是千百年来中国古老的风俗。
筱竹的父亲打开门时,看到我孤零零站在寒风中,他的眼圈红了……
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我认识了一个好姑娘。
筱竹啊,我永远的新娘,在天国,你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