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伤谜案:弹头遁体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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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弹“擦伤”：试枪保安追查肇事“真凶”
1990年9月27日上午10点多，内蒙古某县大地已是秋风瑟瑟，在距离县城10公里的杨迪村外，走着一位抱着孩子的。她是县红星药厂的女职工曲秀艳，正走向村外的公路准备搭乘小公汽回县城；刚刚走出不到一公里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远处几声隐约的枪响，随即她感到自己的脖颈部位火辣辣地疼痛，涌出的血液一下子染红了衣服，孩子被吓得顿时哭了起来，莫名的伤痛使这位年轻的母亲再也支撑不住，蹲坐在了地上，她一面强忍着剧痛哄着孩子“别哭”，一面期盼着能有路过的车辆载她去县区医院……十几分钟过去了，就在曲秀艳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辆面包车刚好经过这里。曲秀艳吃力地摆手拦下这辆警车：“救命，我受伤了……”
原来，这是县保安公司的面包车。这天，上级刚刚配备给公司一支新式微型冲锋枪，科长王晓志等几位保安便携带几十发子弹来某乡，在乡派出所所长穆建民的陪同下来乡下试枪。打完子弹收队后，刚好遇到了受伤的曲秀艳……到了县人民医院急救室后，医生在诊断中发现，在曲秀艳右锁骨部位的上方，有一个类似撕裂形状的伤口。此时伤口的血液也基本凝固，没再有流血的现象，另外据伤者的叙述也无明显的痛感。这让人感到伤情并不严重。医生说：“如果是弹伤的话，应该是子弹的擦伤……绝对是擦伤，因为如果伤口里面有弹头或弹片，那就会血流不止，伤者的疼痛也会很剧烈。”医生当即将创面进行了简单的药物处理，并做了缝合手术。
几位保安在商量这个案情时医生也在场，医生认为伤者的伤不像是冲锋枪所为。这时乡派出所警员们分析：“从伤口不规则的形状上看，一定是那两个打鸟人的猎枪给她造成了这个伤害。”
原来，就在几位保安试枪的当天，恰好有两位30多岁的工人在距离他们试枪不远的树林里用猎枪打鸟。经过两天的走访和调查，保安终于在县光华食品厂里找到了这两个工人赵国庆和王万昌。面对保安的质询，两个人承认事发当天上午在西场村附近的树林里使用了猎枪打鸟。很快，赵国庆和王万昌向受害人承认了错误，表示负责医疗费。尔后，案发地所在的乡派出所将两人分别做了罚款处理，并将他们的猎枪没收。曲秀艳的伤情恢复很快，四天后，看到身体无大碍的她便出院回家了。经过半个月的休养，一切基本恢复正常，曲秀艳很快又重新上班了。事情过去了，生活的一切又都重归于平静。可就是这年冬天，曲秀艳的身体状况却急转直下，几乎每隔半个月就要感冒发烧一次……这样反反复复，直到第二年春暖花开时这种虚弱的身体状况才有所减轻。
当冬天再一次来临的时候，曲秀艳的感冒发作又集中起来。这样好好坏坏地支撑到了第二年冬天，感冒又继发了慢性咽炎，后来又是慢性气管炎。几年过后，每到冬天来临的时候，咳嗽、低烧总在折磨着曲秀艳的身体。从此，她每年都要花去几千元的医疗费。眼看着日子越来越难过，丈夫刘平辞去了在某公司的工作，开始做起了小生意。这样家里的开支才能勉强维持……1997年秋，曲秀艳在一次感冒过程中感觉到气短和胸闷，丈夫刘平将她送到县医院住院。医生通过x光片在曲秀艳的“气管部位”发现了可疑“病灶”，诊断为气管炎。第二年夏天，曲秀艳身体再度感到不适。这样断断续续的治疗又维持了多年，直到后来病情好转。
到了2006年4月，曲秀艳进一步严重发病，丈夫赶紧将她转到沈阳一家医院。诊断中医生表示：“从片上看，在患者肺和心脏之间的部位有可疑阴影，很可能是肿瘤，需要住院观察。”而另外一位医生则怀疑：“这个部位如果是肿瘤就很可能是胸内纵横肿瘤，是世界上非常罕见长在心肺之间纵横隔膜上的肿瘤，预后非常不好……”
由于治疗效果不大理想，一个多月过后，刘平慕名将妻子转院到中国医大第一附属医院治疗。这时经过医生检查，实际情况与以往医生的诊断以及患者自述大相径庭，因为“可疑阴影”既不在气管也不在肺部，并且也不在心肺之间的纵横隔膜上，而是在心脏之中!
面对种种猜测和质疑，几位医生请教了一位老教授。老教授经多角度彩超拍摄和仔细查验过后，吃惊地告诉他们：“确实是金属异物，据我判断，它是一粒子弹的弹头!”
这时刘平猛然想起16年前妻子下乡时所遭遇的意外枪伤，便将这段痛苦的往事讲给了老教授听。
而这样一来，大家更是如入迷雾：当初猎枪的子弹是“擦伤”，而且擦伤的部位是在锁骨上方啊!老教授分析说：“如果患者的确是只遭遇过这一次枪伤的话，依我个人想法，当年的枪伤并非擦伤，而是子弹进入了锁骨部位的里面，它很可能通过静脉大血管渐渐下沉，其对身体的影响和位置的移动造成了诊断上的不同结果和猜测……可以肯定，这个心脏里的金属异物定是子弹弹头无疑!”
此时，刘平和妻子的心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欲哭无泪，一次险些夺命的枪伤竟带来了16年不堪回首的后果!当初，两个人都曾为没有被子弹夺去生命而感到庆幸，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它竟悄然无息地开始了一场16年的身心噩梦!
为了确定这颗心脏里的弹头就出自当年两位工人的猎枪，刘平经过多方查询，慕名找到了原辽宁省高级人民法院法医室主任、著名医学鉴定专家、沈阳仲达律师事务所律师赵绪文，通过对这个金属异物的医学影像观察后，他的判断再次石破天惊：“确实是子弹弹头，可它并不是猎枪的弹头，而是微型冲锋枪的弹头!”
弹头鉴定，水落石出：16年枪伤谜案法定18万伤害赔偿
赵绪文的判断让刘平和妻子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当年不论从医生伤情诊断还是警察的案情分析，都肯定了这一意外事件源自猎枪，而且两位当事人已经承认是他们的误伤并被处理。而现在弹头来自微型冲锋枪的说法简直让他们不敢相信!
赵绪文说：“这种微型冲锋枪的子弹头与我国制式手枪的弹头相同，但根据这个意外枪伤事件只有微型冲锋枪涉及这种情况，我认为可以完全排除手枪的考虑。”
在这种情况下，刘平委托其他家人在沈阳医院里照顾妻子，然后迅速回到家乡，仔细寻找当年的乡派出所所长穆建民。几经查证，发现他已经离开警察队伍，在另外一个乡里任人大主任。在穆建民的仔细回忆下，他如实地讲述了当年试枪时的情景。他说：“这个事件我很有印象，当时真的觉得是猎枪惹的事。但如果曲秀艳身上留下的真是微型冲锋枪的弹头，那就表明当年惹事的并不是猎枪，因为那两个工人压根也没有看见自己的猎枪在现场伤人了……当年的结论都来自医生、警察和我们自己的推断。”之后，刘平又费尽周折地找到当年使用猎枪打鸟的两位当事人。他们说：“当年警察说是我们的流弹把人家打伤了，我们并不知道什么，也就真的以为是我们伤了人
……”
此时，刘平来到县保安公司，找到主要领导，讲起了十六年来妻子的种种遭遇。
保安公司的领导表示很同情刘平的遭遇，说：“你们该治病就治病，钱你们自己先垫付，如果手术取出来的子弹真的是‘微冲’的，那保安公司对此一定会负责的。这一点请你放心。”
7月11日上午10点多，已经转院到总医院心脏外科的曲秀艳开始接受心脏手术。半个多小时后，一把医用镊子夹出了她的心脏的右心室里面的子弹头。随着一声金属清脆的响动，这粒弹头稳稳地落在了白色托盘中……手术十分成功。此时，医生在病志上写下了“手术从心脏的右心室中提出长为1.2-1.8厘米，圆形截面直径约近1厘米的金属异物”，同时专门出具了法律证明。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了，刘平通过电话告诉县保安公司的领导：“手术已经做完，里面取出的确实是一粒微型冲锋枪子弹的弹头……”此后，双方开始就赔偿事宜谈判。当时，刘平要求县保安公司赔偿手术费和治疗费用3万多元、另加伤残费、误工费、治疗费、精神损失费共计25万元。保安公司认为数额太大，谈判几次没有结果。
2006年9月1日，曲秀艳向当地人民法院提出了诉讼。她在诉状里称：“原告认为，按国家有关规定，所有公安警察试枪行为都必须在指定的靶场进行，而被告人试枪却无视国家有关规定，没有选择指定的靶场，随意在居民活动区内试枪，结果造成原告人的无辜伤害，直接造成原告人重伤、九级伤残，已构成刑事责任，基于事隔多年，原告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对被告人免于刑事，但民事责任不能含糊。在此，强烈要求被告人完全承担民事责任，赔偿原告人如下损失……计326000元。”11月28日，当地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法庭上，县保安公司承认了主要事实，并予以道歉，但表示数额不能接受。
2007年1月16日，法院就此案进行判决：判令被告赔偿原告医疗费、精神损失费等共计18万元。法庭宣判后，保安公司没有提出上诉。至此，一个世间罕见、历时16年的枪伤谜案终于落下了帷幕……
摘自《人生纪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