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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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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电影《鸿门宴》中极短的一个画面。

她终于自软禁处脱身,回到他的身边。

在那样时时面临生死的处境中,可以想象,这重逢对深深相爱的一对男女,是何等宝贵。

作为王的他站在雄伟大殿前,高高在上地等候她。

她自大殿之下轻牵裙裾朝他奔去,急切奔上一阶阶台阶――她的欢喜溢满眉目,这是她唯一爱的男人,是她的世界她的天,为了他,她不在乎分离亦不在乎生死。而现在,多么幸运,她还活着,且终于又回到他身边……

却就在离他几米远的一个台阶上,她忽然停下了飞奔的脚步,抬头看着依然高高在上、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等候的她的男人她的王,笑容慢慢凝固……

画面就此定格、断掉,然后,便转换了另外的场景――后面的故事她几乎没有再出现,直到最后,他被对手逼到乌江边。英雄末路,她毅然选择了和他一同奔赴死亡,在他怀里为生命和他们惊世骇俗的爱情画上绝美的句号。

是了,她是虞姬,她的男人是“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西楚霸王。他们的爱情,千百年来流传于世,凄美而浩荡。但诸多版本中,她脱离人质身份回到他身边的这个细节,是第一次被演绎。

后面的剧情还很长,但我总觉得那被骤然截断的画面是有玄机的,因仰着头奔向项羽的虞姬,在某个瞬间,清晰地看到了项羽眼中闪过的那一丝迟疑――那个瞬间,他对自己深爱的女人产生了怀疑,他不确信现今的她是否还完美如初,在那样你死我活的争斗里,一个美貌柔弱的女子,在敌人之手,是否能够保全身心――他迟疑了,不信任在他目光中轻轻掠过,所以他没有迈出脚步,就那样站在高处,看她一步步仰视着奔向他……

于是我明白,那种停止,是作为女人的虞姬,为自己的尊严树起的堡垒。好了,她不会再向前了,除非,他放下王的高贵和男人的威严,迈下台阶迎接她。那是他必须为爱迈出的脚步,不是妥协和迁就,而是信任和尊重。纵然他身世显赫、万人之上,纵然她只是一个弹琵琶的卖艺女子。可是他们相遇,有了爱情的约定,所以从那一天开始,在爱情的天平上,他们的尊严平等。

她是如此爱他,也急于回到他身边,可是当她发现他对她失去曾经完好的信任时,她便坚定地收住了自己的脚步。她必须等他迈下台阶,为他对她的怀疑道歉。

果然,直到影片的最后,那个被截断的画面被重新还原、延续。她和他就在几米之遥站立,凝视对方。她的目光坚定执著,一点点击退他的高傲自负,然后,他迎着她迈下了台阶。

只一步。然后,她的欢喜重新在美丽面容间盛开,轻提裙裾,继续朝他飞奔而去。

这细节处理得极好,她不要多,只要他那一步。那是爱情中关键的一步,因她知道,男女之情爱,可以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却往往输给了丢失的信任和自动放弃的尊严。

信任,是爱情共同的底线。尊严,是爱情各自的底线。

但我相信影片中的这个片段绝非当年的真实情景,该是编剧附加的桥段。或者编剧是想用他们的故事来告诉现世中的男女,在爱情中,有那么关键一步,我们一定要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