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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听到的故事是孟姜女哭长城,儿时奶奶讲的。奶奶不识字,却讲得很动情,而且经常讲。我一直以为真有这样一位女子能把长城哭倒,那半截哭倒的长城,一个哭泣的女子背影和经常讲孟姜女哭长城的奶奶自儿时起就铭刻在我的心中。孟姜女一个人就哭倒了长城,沉重的苦难在一个女人的眼泪面前那么不堪一击,“长城”在流传者心中坍塌的场景也必定震撼人心。这个故事,让我看到一部因苦难而被飞升的心灵史,也看到这个故事在普通人心目中的位置。人们像诉说自己的故事一样,一代又一代地流传。是不是也会有一部历史通过传说、基因、地貌等生长到我们的相貌中?是不是我们的眼神中也会时不时的显现出古人的忧愁和狂喜?是不是百年后我们的形象也偶尔会出现在未来人的梦境中?
后来奶奶去世了,我们兄弟三人尾随着爷爷摸黑走了很远的山路到了一个小山顶,在那儿埋掉了一直捧在爷爷手里不能落地的盛有神秘物件的宝瓶,还在上面放了很多的白色小石头―老家的山里没有白色的石头,是爷爷从很远的地方背来的。他告诉我们,奶奶的灵魂就在这里了,不久就会变成神,让我们长大后到这里看奶奶。一身黑衣跪在中堂前念经的亡人爷爷,那个神秘的宝瓶和洁白的石头,还有奶奶会变成神的说法,让我坚信着灵异事物的存在,对自己生命的态度也是不紧不慢地朝着死亡和永生的两个极端走着。
上初中后,父亲为了让我们兄弟“踩着书去取馍馍”,把家搬到了县城,离开了那个诡异的双格达村。我也慢慢通过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听到的故事和看到的图像去了解我认为的艺术。比如孟姜女,在那么沉重的苦难命题下产生的、让人灵魂飞翔的故事,是人们发自内心最有力的对自由的诉求。再比如张大千用胡子画画的那张照片上的胡子,曾让我无数次的想象自己留着比张大千还威猛的胡子画老虎。还有梵高自画像上那张金黄色的神经质的脸,藏满故事,写满忧愁和偏执。我觉得梵高先生的故事比他的作品有魅力许多,因为很多人喜欢他的画是因为喜欢那些复杂的表面下深藏着的自己,那个自己是有故事的,或者是期待故事的,是时刻准备着飞翔的。
故事,使我总是试图从类似的传说和视觉图像中找到一些和琐碎生活有关的线索,因为那些藏在背后的才是组成艺术的全部。我不完全相信事实,事实的不可信在于铺天盖地的新闻事实极具蛊惑性地盘桓在人们的心头,想象力被扼杀。如果一个人还想从这众多的事实中醒悟过来,去开发自己新的生命,可能只有臆想。从事实中逃离,生命才会焕发生机,至少这一点对我自己已经产生了作用。必要的时候甚至按照古人的生活方式严苛的要求自己,尽最大可能与土地和一切自然的事物靠拢,与最质朴的心灵靠拢。
这让我想起一些主要从事行为表演的观念艺术家,他们从事的是雕刻时光的心灵工作,比如克莱因不自量力的以艺术之名跃向高空;杜尚下了很多年棋,掌控着大量闲余时间;谢德庆老了之后更多的时间在家待着,冥想⋯⋯对他们而言,重要的已经不是某一件作品,而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哲学体。他们的一生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并区别所有。同样,行为艺术也给了我让生命提纯的机会,它切割生命的方式类似于工匠切割钻石,目的也类似,都是为了让一个东西的方方面面璀璨起来,并产生意义。各种有意思的事和散发着人性光芒的独特的个人,构成了我的艺术史和艺术观。我看到河流一样的一条脉络,附带着生命激情。它告诉我艺术的源头和大致流向,甚至暗示着无数条河最终流向海的宿命,以及这条河遇热成汽、遇冷成冰,遇木成林的自然规律。并告诉我忠于自己的历史、生活背景和心灵,就会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艺术。我通过各种途径去了解他们的思想、情绪,甚至弱点。然后,受益。他们活生生地站在我的世界中,让我感觉自己的工作可为;也让我想站到他们中间。而我的艺术也会跟河流一样自然流淌,我相信经岁月和环境的变化,自然会形成一条壮观且美丽的渠道。甚至可能长成一棵树,我不再了它还继续生长。我把我的行为、诗歌、绘画,还有摄影和影像作品看成是这棵树上不同的枝叶,有的粗一些,有的绿一些,哪怕有的黯淡无光,都没关系。因为它们脉连在一起,也拥有同一个主杆和根系。不同的艺术家站在一起,就会形成树林,再大到森林。那会改变人们视野和呼吸的空气,以及大气的流动和气候的变化。人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是很灵动很舒服的事情,也很干净。
现在也是,在我看来,做一个行为作品最重要的不是完成一个方案,表达一个观念或者看法,而是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让艺术和生命发生关系,从而在自己的体系中改变生命本身。在这里时间显得多么重要,它最能揭示生命和艺术的秘密。就象没有时间一切都将失去意义一样,在这一点上它不同于任何的艺术形式,在实施作品的过程中不需要灵感,只要自己充沛的情感和不走在表上走在自己生命轨道上的时间。我相信当一个艺术家承包某种视觉图像,包工头一样指挥助手批量生产的时候,艺术已经离场。艺术是艺术家存在过的特殊痕迹,艺术家应该珍视这种痕迹的流露。因为这种痕迹是用来发表展示流传的,过多的功利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的做法,只能局限艺术的界限,而且会在流传的初期浪费太多人的时间。因为很多人愿意走进你的作品去了解你,甚至有可能若干年后通过你的作品去了解你的时代,因此艺术家得有起码的职业操守。我们现在生活的时代,并不是电视上看到的那样娱乐,除了通过作品表达我们的观念之外,还得表达我们的良心。
也许到最后,不会再有历史,也不会有哲学史、宗教史、艺术史等各种各样的史,站在我们就近的,远处的都是饱满的,散发着独特个性气质的个人。当然,我们也可能站在这些人中间。无所谓职业、肤色、年代,更无所谓艺术形式,或者是不是艺术。当然,如果一定要有艺术史,我的艺术史里面没有艺术只有那些生动的人。
最后讲个故事:我朋友在青海海西一戈壁滩发现一户人家,女的漂亮、乐观、好客;男的矮小、猥琐、多疑;女的待在家中只做家务;男的放牧种田养家;但他们在一起时很和睦,只是女的眼睛一直闭着,据说眼皮下面是两个黑洞,被那男的戳的。他怕自己的漂亮妻子眼睛看到太多而离他远去,他像神一样供着自己失明的妻子。我不知道他们会讲述一些怎样的故事。当那男的戳妻子眼睛时,疼痛的尖叫有没有戳通那片戈壁滩的天空,有没有一个强劲的风使劲的击打着他们的窗户。他们在那儿活着,并且继续他们的感情和艺术。从中我看到了一种极端的黑色之美。
你能记住这个故事吗?他们都还活着。
刘成瑞(刮子)于北京马坡
2011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