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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是一个人口老龄化十分突出的国家,在全国6400多万人口中,65岁以上的老年人占到了19.1%的比例。34岁的上海人安佳慧自8年前移民巴黎后,也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法国社会问题,但她也发现大多数法国老人都为自己找到了抚慰心灵的方法,那就是与宠物相伴。那么退休之后的法国人究竟是怎样用宠物来丰富精神世界的呢?请听安佳慧的精彩讲述……
I家庭第三成员I
2005年,我们全家移民法国。落脚的第一处住所位于巴黎市郊的勒瓦卢瓦镇,那是一幢构造小巧的两层楼房,周围的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很多巴黎老人在退休之后都把勒瓦卢瓦视为养老的佳地,艾玛和卡米尔这对老姐妹便是这些人中的两位。
艾玛和卡米尔是我们的邻居,姐姐艾玛76岁,妹妹卡米尔75岁,两个人热情和善,很乐于与人交流。我们搬家的那天上午,她们老早就站在屋前的院子里,隔着护栏与我们攀谈起来。原来姐妹俩在退休前都住在巴黎的老城区,老伴相继去世后,子女们不是远赴外乡谋生,就是工作繁忙,平时见面都非常少。两个人商量后决定搬到勒瓦卢瓦一起居住,既可以相互照顾,又能解除寂寞。10年前,她们还在朋友的建议下养了一只巴吉度犬作伴,现在生活得非常舒心快乐。
正说着,一只耷拉着两只超长耳朵的巴吉度犬从姐妹俩的房里跑了出来,还追着艾玛的腿亲昵地蹭来蹭去。艾玛俯下身摸了摸小狗的头,以示安慰。她说这只巴吉度犬名叫佩雷,刚出生就来到了她们家,和主人的感情非常深厚,如今已经正式成为她们家的第三位成员。看着佩雷乖巧听话的模样,真是让人不喜欢都难。
可是随后的半个月时间,我们却再也没有看到姐妹俩和她们宠物犬的影子,我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正好和也从外面回来的卡米尔走了个迎面。她手里拉着一个轻便拖车,而拖车上正赫然趴着痛苦的佩雷。只见它嘴巴上套着氧气罩,屁股上包着纸尿片,表情忧伤。而卡米尔看着佩雷的眼睛,也似乎要难过得流下泪来。
“这到底是怎么啦?”我不解地问道。卡米尔开始伤心地讲述事情的经过。原来十天前的下午,佩雷突然出现了严重的呼吸不畅,甚至倒地不起,还把小便尿在了地毯上,吓得她们马上送它去了宠物医院。经过化验检查后,结果出来了:佩雷患上了肺感染。而且因为它年事已高(佩雷10岁,巴吉度犬的寿命一般为12岁左右),身体各方面的功能也处于衰退之中,所以即使它能够康复,今后恐怕也只能戴着氧气罩、包着纸尿裤度日了。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那天之后,我经常会看到艾玛和卡米尔拉着小拖车带佩雷出去遛弯,每天两次,风雨无阻。我问艾玛为什么不把佩雷送到宠物收养中心呢?艾玛的回答非常坚定:“我们不能那样对待佩雷。它把相当于一个人一辈子的时间都奉献给了我和卡米尔,它陪伴我们的时间比我们的子女还要长,它是那样忠诚,它给我们带来了欢笑和安慰。在我摔断腿卧床的那段日子,是它每天给我叼来报纸看,它就像家人一样。你能随便抛弃自己的家人吗?”
此后,两姐妹仍旧不遗余力地照顾佩雷。看得出来,艾玛和卡米尔是真的把这条巴吉度犬当成了家人一般。而在法国,这种用宠物来实现心理慰藉的老人,并不在少数。
I搭救性命的恩人I
2008年,我搬到了甘佩尔城,并因为工作原因和这里的一家老年公寓接触较多,也因此了解了更多法国老人的生存状况。法国人法定的退休年龄为62岁,大部分退休人员每月可领取约合1.2-1.4万元人民币的退休金。尽管这种“豪华养老”的福利制度一直是法国人的骄傲,可这并不能弥补老人们的空虚和寂寞,宠物因此被很多人视为不可或缺的心灵伴侣。
77岁的奥利维耶非常喜欢和我聊天。退休之前,他是一名出版社的编辑。四年前,他住进这家老年公寓。而之所以同意住进来,就是因为这里同意老年人饲养宠物。奥利维耶养了一只名叫雨果的小猫,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长着一副不怒自威的不凡样貌,颇得奥利维耶的欢心,十几年来,一直跟在奥利维耶的身边。奥利维耶还向我讲述了一件感人的故事。
2006年夏季的一天深夜,老年公寓遭遇停电,住在奥利维耶隔壁的一个老太太因为使用蜡烛不慎,引燃了被子。火势很快蔓延,马上就烧到了奥利维耶的房间,而此时,他却熟睡正酣,浑然不觉。正在危难之时,小猫雨果最先察觉到了险情,它跳到奥利维耶的枕边,不停叫唤,还用瓜子拍打奥利维耶的脸颊,终于叫醒了主人,并顺利通过防火通道得以逃生。从此,奥利维耶就把雨果当成了救命恩人一样看待。
法国被公认是世界上对宠物最有爱心的国家,而法国老人对宠物的感情,也绝对不只是一腔热情那么简单,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认为宠物为自己打造了全新的生活模式。
在甘佩尔城的街头,有很多老人的身边都有宠物随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对宠物的珍惜和热爱。一次,我和儿子去餐馆吃饭,因为正值午餐时间,吃饭的人很多,所以只得与人拼桌。和我们同桌的是一位60多岁的老先生,待人亲切,我们落座不久,他便和儿子热烈地聊了起来。可是没聊几句,儿子就尖叫了起来,并嚷着说脚下踩到了东西。我连忙掀起桌布,一只身材硕大的金毛犬探出头来,连我都吓了一大跳。这么大一只狗可以自由出入餐厅,并在餐桌下安然“就座”,法国人对宠物的接纳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老先生见状,也变了脸色。可他并没向儿子表示慰问,而是哈下腰,关切地拍着金毛犬的脑门,柔声问道:“宝贝,没有踩疼吧?不怕,不怕。”我的心里不大高兴,不满也写在了脸上,老先生看在眼里,赶紧进行解释:“您别介意,这只狗曾经把我阻挡在了一个即将发生车祸的现场之外,所以我从来不把它真的当成一只狗,它挽救了我的性命呀。”听到这番真切的话语,我马上释怀,一腔怨气也随即烟消云散了。
I宠物改变生活I
早在几十年前,医学研究成果就表明,宠物具有安抚人心灵的作用。通过对宠物的触摸、,甚至和宠物说话,都会让人产生舒服和安全感,而宠物也会有同样的感受。另一方面,宠物能缓解忧郁,有助于提振老年人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老人通过带着宠物玩耍会不知不觉增加运动量,这对他们的健康也大有好处。1980年发表的一份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研究报告称,拥有宠物的心脏病人的生存时间比没有宠物的要长一年。而另一份发表于1990年的报告则发现,养狗的老年医保参保人员比不养狗的老年人看医生的频率低很多,而且在遭遇重大生活变故时也较少求助于医生。其实不只是对身体健康有益,养宠物最重要的,还可以改变老年人的精神生活。
在法国,很多老年公寓都饲养各种各样的宠物。活动室里有兔子、门厅里有小鸟,记忆保健护理病房里有小猫,院子里有小狗。老人们或许几周都见不到家人,这些宠物的存在,对他们的内心是一种很大的抚慰。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巴黎街上看到宠物和自己的主人一起排队的场景。一天我在一家面包店门前排队购买新出炉的“法棍”,一位提着篮子的老太太站在我的前面。在她的脚下,站着一只体型非常小的宠物犬。它的体毛很长,遮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老太太和队伍里的熟人一聊就是半天,而小狗就乖乖站在她的脚边等着。即使恰巧旁边有其他狗路过,它也一声不叫,仍旧安安静静的,看得我都忍不住想蹲下来摸摸它的小脸。
宠物对老人的忠诚陪伴,让它们赢得了主人极致的疼爱。有些宠物去世后,主人甚至会把它们的骨灰摆在家中最显眼的地方。而在里昂,还曾发生过因为主人过分溺爱小狗,以至于家里婴儿出生后,大家对婴儿的喜爱招致小狗的强烈嫉妒心,从而导致它们攻击婴儿的事情。但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现代社会的人情日渐冷漠,外加生活节奏的加快,很多人都备感孤独。而宠物的存在,填补了老人心灵上的空缺,那种被需要、希望受到关切的感觉,是所有人都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