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词学思想探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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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并非专于词学，晚年却对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其词学研究主要在后期，前期也有大量的研究著述包括文学研究著述（如《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饮冰室诗话》等）。但其重心在于经世致用，为自己宣扬的政治主张服务。其实梁启超对词的爱好由来已久。其女梁令娴称其好填词，然不自以为功，随手弃去。词为诗余，在士大夫眼里，词未能文以载道，惟歌楼酒馆为之以陶意适情。词承担的相对较弱的社会责任，与治国平天下关涉不大，此因由影响梁任公对词的认识，至于晚年，其观念才改变。
第一次大战后，他对泰西文明继而失望。梁氏旅欧回国，对西方精神重新评价，“当西方精神不是好而是坏的时候，中国精神也就不仅仅是中国的而且是好的精神了”。于是他潜心研究中国文化史，重新认识中国文化并以此进行历史的反思。他认为：“人生关涉理智方面的事项；关涉情感方面的事项，绝对的超科学”。这可能成其研究词学的契机。《饮冰室合集》收有其词作近50首，数量虽不多，时间跨度却从二十初直道逝世当年”。他所使用的词调既有《满江红》《蝶恋花》一类常用的，也有《谢秋娘》《三美眉》一类并不常用的。词的内容举凡抒情、言志、赠人、写景、咏物、怀古、感时、伤事以至玩笑之作，无不具备。与王国维余之于词，岁所作尚不及百，然自南宋后除一二人外，尚未有能及余者，则平日之所自信也一样，他对自己的词作也充满自负，自谓不在古人下，亦劳者之歌发于性情故尔入人耶？梁令娴所编《艺蘅馆词选》以其为殿军，在丁卷中选录其词作二十首，龙榆生《近三百年名家词选》亦选入词作一首，可见他在近代词史上的地位是有公论的。
梁任公并无系统论词的著作，今天我们考其词学观，最能见本取向的是其为各家词所作的序跋，《饮冰室诗话》有情，而其中《中国单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一文可以专论情感就文体而言又以诗词曲为主，诗占的比重很大，诚然如此，我们仍可结合他平生关于词的言行，考见其词学观的一些消息。
二、尊体思想
《中国单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约作于1910前后，这篇文章主要体现了梁任公的二大词学观，让我们先来看第一点，即讲体制。
通常我们以为梁启超对词无研究，即便以为有研究，也以为他仅对辛稼轩有着一偏之好。事实上梁任公词好稼轩，盖其性情怀抱均相近。但这极容易种造成一种误解，即认为任公词学辛氏，未得正路，他可能此中作手。读梁任公《中国单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并可消除对他的这一误会，任公首先论文学写情感说：向来写情感的，多半是以含蓄为原则，像那弹琴的弦外之音，像吃橄榄枝那点回甘味儿，是我们中国文学是乐道的。这是论中国文学的通识，接下去他谈到：词里头这种表情法，（按此指奔迸的表情法）也很少，因为词家最讲究缠绵悱恻，也是写这种情感觉的好工具。一种情感的表达用哪种文体最合适，这首先便是一种较强的文体意识，没有此，以为任一情感，任一文体都可变以见之，这是庸俗辩证法的体现，很显然，任公知道词不适用，奔迸的表情法，因为他是讲究缠绵悱恻的，这是一种鲜明的体制意识。梁启超这一学思想与陈白雨的沉郁观相近，可能受其论词影响。
而在讨论第二种表情法即回荡的表情法，梁任公又说，回荡的表情法用来填词。当然是最相宜，但向来词学批评家，还是推尊蕴藉，对于热烈磅礴这一派，总认为别调。我认为这两派，也不能偏有抑扬。”从这句话中，我们首先得出与本节相关的两个结论：一、它继续体现了梁任公词讲体制意识，二、任公知道词讲体制，知道词“推尊蕴藉”，但他不拘于体制，故给予辛稼轩“热烈磅礴”同样的地位。实际上，梁任公《与仲弟书》云:”秋后三日一（书）并《解连环》词，悉收。词中下半阕第三句‘乱鸦无限’鸦字失律，此处必当仄声也。弟词之精进，前次所寄数阕，煞有可诵者，但总不免剽滑之病，句未能练，意未能刻。入此事诚难，兄虽知之而不免自犯此病，大约此事千秋无我席也。弟若嗜此，当下一番苦功夫，非可率尔图成。今寄上《梦窗全集》一部，以资模仿，幸察收。兄年来颇为诗学，而反不敢问，前月寄去吾弟之二律，海内二三名家巨匠颇传诵，以为佳。史诗近专学动荡隽远一派，想弟叵不以为然耶。这封信亦颇恻然见出梁氏词讲体制后的语学观，信中体现了梁启超浓厚的体制意识。
三、尚力思想
词格并重豪放一格，重阳刚之美，以稼轩为绳，这是梁氏该文所体现梁启超“尚力”的词学观。《中国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谈到“回荡的表情法”时说：“向来词学批判家，还是推尊蕴藉，热烈磅礴这一派，总认为别调。我对于这两派，也不能偏有抑扬。”上文分析时也指出，此中既见其体制意识，亦见其同时不废豪放一派。这种豪放，用他自己的话说，叫“意态雄杰”，这种“意态雄杰”，就本质而言，其实是一种尚力。
词是抒情的文学。故其“意态雄杰”之类一方面决定于“劳者思歌”的题材，另一方面则取决于情感的表达方式。《中国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将韵文的情感表达方式分为三种：“奔迸的”、“回荡的”、“蕴藉的”。他深知词“讲究缠绵悱恻”，含蕴蕴藉的表情法是为正宗，但是，在此书中对词的这种表情法略而不谈，却详细论述了词中奔迸和回荡表情法的运用。他说这类表情法“所有的十有九是哀痛一路”，但也能表现“悲痛以外的情感”。关键是“当情感突变时，抓住他‘心奥’的那一点，用强调写到最高度。
小结
梁启超词风近于幼安，词分婉约豪放，殊属历史误会，然词在宛转歌喉之间，不太适宜粗狂豪放，梁氏深刻认识到这一点。词固以花间为正格，别是一家，一定程度上，梁氏认同李清照此一词学观。盖因性情所近幼安，不得不尔。在对词学的认识上，梁氏有很强的体制意识，此一体制意识与其所作之词不无矛盾之处，梁氏的词学言论着力调适此矛盾，解决此矛盾的同时，亦惟有无可奈何之叹。梁启超词学思想主要是“尊体”与“尚力”，尊体是对词的体制有清醒的认识，尚力与晚清动荡不安的历史有关，尊体与尚力本身就是矛盾，但是梁启超认为并无妨碍。
参考文献：
[1]《清代文学概论》26，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
[2]谢桃坊．梁启超与近代词学研究[A].谢桃枋．宋词辨[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3]梁令娴．艺蘅馆词选[Z].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1.
[4]梁启超．饮冰室诗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5]梁启超．旅欧心影录[A].梁启超．饮冰室合集文集[C].上海：中华书局，1936.
[6]梁启超．中国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A].梁启超．饮冰室合集・文集[C].上海：中华书局，19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