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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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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认识的“民族精神”,是埋藏在国人灵魂深处的奉献和爱。我不知道这样一个故事,是否能让人们看到一些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1月1日

元旦。拉萨下了好大的雪,早上听老德说,大雪挡住了学生们的路,今天怕是上不了课了。不过我还是打算照例到教室里去看看,顺便把新一年的课本给孩子们准备好。

没想到,我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学生。巴扎这个调皮鬼还在教室里起哄,一个劲儿喊着:“老师迟到喽!老师迟到喽!”寒风夹着雪花从门缝、窗缝里钻进来,他们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却还是挂着笑容。阿旺说他们从早上6点就冒着大雪往学校赶了。我对他们说,如果雪太大了,他们可以不来,反正是元旦,应该在家里过节。可巴扎竟然煞有其事地反驳我说:“这是新年的第一节课,必须要上,何况藏族人喜欢与冰雪为伴,这点困难难不倒我们。”孩子们天真的脸上显现出父辈的坚忍与热情,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老德说我应该给妈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我却犹豫了,我不知道这个来自远方的电话是会让妈妈高兴还是忧伤。我琢磨着,寄给她的信应该已经收到了,我想有时文字会比语言更好。老德真是个喜欢自作主张的人,他拨了电话,然后将听筒塞到了我的手里,电话那头是妈妈的欣喜和落寞。我知道她现在最需要有人陪伴,我和父亲都没有做到,我们总是让她在最需要家人的时候一个人流泪。

“这个时候你该回去。”老德低着头说。我听别人讲,老德已经有好多年没回家了。可他总是笑着说,拉萨就是他的家。我知道他爱这里的一切,他爱雪山,胜过生命,他的妻子也因此离他而去。其实他们俩都没有错,只是选择不同而已。老德的妈妈在老家,由他的兄弟照顾着。老德是从来不敢给他妈妈打电话的,他怕自己会在那一刻崩溃。

而我,来虽然只有半年,可是心却好像已经来这里十几年了。我从小就喜欢听父亲讲雪山的故事。父亲是酷爱登山的人,爱到付出了生命。老德说,当年他本来是想到云南去的,因为一个意外来到了。现在他一边教藏族孩子读书,一边做中国登山搜救队的志愿者。我也做同样的事,这让我非常自豪。

1月4日

我今天特意来到了雪山的脚下。记得父亲曾经和我说过,世界上的雪山都是相连的,所以我相信即使在这里,父亲也能感觉到我的心。也许明年,我就可以到云南去,到梅里雪山去,那个时候父亲应该可以看到我了。

父亲是在13年前的今天与大本营失去联系的,侦察机都没有能够找到他们。中日联合登山队的17名队员在那年4日凌晨的特大雪崩中全部遇难。那年我10岁,我崇拜我的父亲。听说后来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是端正地坐着,脸上还保持着笑容。是的,他热爱雪山,他不会拒绝雪山对他的接纳,父亲是雪山上的诗人。

13年前的老德还是个毛头小子,他和父亲有点交情,听说父亲要去登雪山,他也想凑热闹。父亲怕他坏事,告诉他时故意将出发日期拖后了10天。等他斗志昂扬赶到云南的时候,雪崩已经发生了。他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登山的,按他自己的话说,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拾了。可我知道,老德留在并不全是为了雪山,他是这里十来个孩子的干爸爸,他觉得自己应该为雪山下的人做点什么。

其实当初我加入搜救队,老德是坚决反对的,他觉得大学生应该干点别的。前年他参加过一次搜救大学生登山队的工作,听说那天找到一位学生的遗体时,他差点哭出声来。也许他想到了什么东西,但他从来不提,只是千方百计地阻止我加入搜救队。可是当他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时,就不再阻拦了:“也许你本来就属于这里。” 他这样跟我说。

我觉得自己很幸福,一个人很难找到那么多你喜欢做又能够做的事情,我是幸运儿。我喜欢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孩子们,我相信我的付出会得到他们的尊重;同时,我也喜欢登山,我在享受它的同时,还可以拯救别人的生命,我想再也找不到这么幸福的事业了。

1月9日

听说又有几支队伍开始准备上珠峰了,这几天天气不错,他们应该会成功。虽然都是一些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同民族的人,可只要一想到他们正在做的事,我就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老德今天又去卖血了,他总是偷偷地跑去。这次是因为一个孩子得了肺炎,得送到大医院去。他收养的这些孩子,身体都不好,经常会闹个什么病,把他折腾得够呛。

我总想帮帮他,他却倔强地承担了一切。

1月16日

又下雪了,我觉得有点不安。下午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听起来她的心情不错,大概是因为春节近了吧,可是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刚才把东西打点了一下,却总觉得落下了什么。

雪还是下得那么大。上面传来了坏消息,有一支欧洲的登山队在今天凌晨与本部失去了联系,估计是在山上遇到了大风雪,可能还有雪崩。

该我们出发了。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老德看上去很兴奋,他说自己又可以做点拯救人类的事情了。其实我觉得他每天做的都是这样的事情,他像个乡间的教父,不停地到处奔波。他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去卖过血了。

我们现在在等藏区其他的搜救队员,应该很快就要动身了。我最后还是决定把日记本带上,希望一切如常。

1月18日

山上的情况比我们预计的还要糟糕,很多时候,风吹得我都不能站立。我有些担心,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糟糕的天气,好在老德和藏族的队员都是很有经验的老手。藏区的阿布对我特别的照顾,多半也是因为父亲的原因,听说他的兄弟也在那次的雪崩中遇难了,那个时候他兄弟才22岁。

我们到了海拔5500米的地方,这里有发生过雪崩的痕迹,可是我们找不到任何他们散落下来的物品,我想他们应该还活着。老德、阿布都很严肃,他们知道生命和时间都经不起等待,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们。

老德今天看起来有点不对劲,这让我很担心,我问他是不是又卖过血,他看了我一眼,不回答。

1月20日

这是我们进山的第四天,还是一无所获,雪大得让我睁不开眼睛。今天是农历廿九了,我想我不能回家过春节了。“对不起,妈妈!”

老德病了,可他不让我说,这是他第一次求我。他的眼神不像往常那样犀利,这个汉子软弱的模样,让我心痛。我问他这是为什么,他没有说,我想我始终都不能了解他。

明天是大年三十,我不知道母亲现在是怎样的心情,我想她应该已经知道我在做什么工作了,真希望她老人家别担心我。在风雪中挣扎的我其实很多时候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来救人的,阿布告诉我,这种时候,在山上的人都是一样的。

我问阿布,我们什么时候撤回。阿布对我的问题很不满意,他用生硬的语气回答我说:“没有找到人就不能回去,我们必须救人。”我知道我们必须救人,可是我怕那个时候我们会自身难保,何况老德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

1月22日

今天是正月初一,老家应该在放鞭炮了吧,一定很热闹。

此刻我在海拔7000米处。我们在这里找到了一些登山用具,可还是没有发现人的踪迹。老德还在硬撑着,感觉他比我还有劲。我相信可以找到他们,尽管同时我也感觉到自己快要碰触生命的边缘了。

早上在架绳子的时候,一块冰层突然在我脚下裂开了。我悬在半空,身后是无底的黑洞。有块冰掉进了我的嗓子,让我不停地咳嗽。我感觉死神的手把我往洞里狠命地拽,我听到老德在拼命地喊,但他的叫喊声似乎非常遥远。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记不得了,直到一阵针扎的疼痛将我刺醒,同伴们的脸才又在眼前清晰起来。

我还活着!

老德想让我一个人先往下撤,我跟他急了。我不可以先走,他都没有离开,我怎么可以。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了前两天老德的心情,这并不是一种固执,因为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走向不可知的远方,你想的就是 我必须和他们在一起。

1月24日

天气开始好转,可是阿布却越来越谨慎。我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有可能发生雪崩。可我们毕竟离他们很近,我们必须活着,他们在等待着我们。

一路上找到了更多他们遗留下来的东西,却始终都没有发现人的踪迹,这似乎也是一个好消息。老德说,附近有很多可以躲避的山洞,他们应该就在那里。阿布和老德在帐篷里研究地图。阿布已经发觉老德的身体不是很好,他开始限制老德的行动,为了这个,两人红了好几次脸。

现在帐篷里又发出了很响的争辩声,阿布和老德都在叫喊着什么。我得进去看看。

不是好消息,地面上传来命令,我们得下山。阿布愤怒地对他们喊:“现在让我们下去就是放弃了十几条生命!你们是刽子手!”我抓过对讲机告诉他们,我们不下去,我们不会将已经快要抓住的生命放走。可是我们的坚持没有得到地面指挥的支持,他们说,我们也是生命,他们同样不可能放弃我们。说实在的,要不是昨天出了意外,我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有生命的。上了山以后,满脑子都是别人。不是我高尚,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或许是雪山的圣洁影响了我们吧。

阿布最终还是请求到了一天的时间。我们还有一天。我问阿布,如果我们找不到他们那该怎么办?阿布说,我们会找到他们再下去的。我不知道阿布的意思,但是我相信他。“好了,现在就开始工作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1月25日

今天的日记我已经激动得写不下去了。

阿布是对的。我们找到他们了,他们还活着!我无法形容自己用冰镐凿开冰层时那一刻的感觉。“我做到了!父亲,我做到了!”我想大声呼喊。任何人都很难体会我当时的心情。我们拯救了那么多条生命!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倒回到13年前,让我在梅里雪山找到我要找的那个人。

我发现现在的心情远远不能用文字来表达,很是复杂。我感到心在隐隐作痛,我曾疑惑自己为什么能够一直坚定着自己的信念,现在我明白了。我是为了父亲!我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力量帮助那些像父亲一样的人,那些人也是我的战友。父亲,我多么希望您还活着,和我一起来干这神圣的事业。

1月26日

我们开始下撤了,一切都井然有序,海拔6500米、6300米、6000米……向下,向下……

我们就要到家了。

还是把话留到明天吧,今天很累,觉得什么也不想干了。

1月28日

刚刚翻看了前面的日记,我哭了。昨天和今天我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日记啊日记,你一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你记得老德,我曾经无数次和你提到过他 我的兄弟,我的战友。可今天以后,你可能就听不到关于他的消息了。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和你形容我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对,我说,他可真是个糟老头子!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个呢。

27日。一开始,我们的下撤非常顺利,连阿布这样平时不苟言笑的人,也露出了笑容。我们用粗的扁带绑住自己的腰,一个串一个。老德走在我的后面,我们和几个老外编在一队,阿布和其他人一组。老德特别自得,他的病似乎已经痊愈了。

我在前面走着,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就像22日那天在我脚下响起的那个声音一样。我被拉倒在地,一股力量将我使劲地往下扯,我努力回头,却发现已经看不到老德了。接着我听到了冰镐的声音,然后我停止了滑动。老德掉进了裂缝,裂缝很窄但却很深。我扒着冰层,喊着要他坚持,我向他伸出了手,这时冰层发出了“咯咯”的响声,这响声让老德犹豫了。

裂缝开始变大,阿布他们过不来。冰镐固定不住了,有人大声喊着,还有冰和铁器撞击的声音。

“让我来救你!把手伸过来!”我冲老德喊。

“你不能!”

“你可以救我,我为什么不可以救你?”

“这次不一样!现在不一样!”

我伸长了手臂,可我还是够不着。我听到阿布在喊:“快点,冰层就要断开了。”我想老德一定也听到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刀,我拼命摇头:“不要!”我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这该是电影里的情节,我曾经对老德笑着说那电影真是夸张,老德一定还记得。

“我可以救你的!”我还在努力,但我发现我和老德之间似乎越来越远了。

“住手!你还要带其他人下山!”老德在用他最后的力气对我咆哮。

“我去见你父亲了,帮我照顾那帮孩子。”老德冲我一笑,然后毅然把绳子割断,我看着他坠入深渊,没有回音。身后有人使劲将我拉回来,冰面在我的面前裂成千万片。我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像火烧般难受,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使劲挣扎着,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挣扎。

1月29日

今天我去看了老德的那几个孩子,得了肺炎的小家伙已经出院了,他说要谢谢干爹。我告诉他,干爹去了一个他喜欢的、很远的地方,不回来了。孩子们不相信:“干爹是不会不要我们的。”“那让我来做你们的干爹,可以吗?”孩子们想了一下,勉强答应了。老德,我代替不了你啊。

一直以来我都想告诉老德,希望明年能一起去梅里雪山,去看父亲。“你再等我一年也好啊。”我轻声叹息着。脑子里忽然闪出了那句话:雪山都是连着的。他们的心也都是连着的吧!

我现在知道这个事业真的是很神圣。老德,是你让我知道了神圣的真正涵义:用生命拯救生命。雪山,你的柔美和高傲让我们沉醉,我们热爱你,这是一种不可救药的爱。在你接受我之前,我还是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帮助更多的人,就和老德一样。

明天我还会和往常一样,去教室给阿旺、巴扎那些小鬼们上课,然后我得回家一趟,再替老德去一趟他家……

这是以后的事了。

后记

登山是一种用生命构筑的事业,山难救援是用生命拯救生命的帮助。中国现在的登山救援队是由经验丰富的登山爱好者组成的一支志愿者队伍,他们在演绎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感人故事。

另外,我要向在1991年1月4日梅里雪山中遇难的17名队员寄托自己的哀思,并向那些将自己的生命献给雪山的人致敬!无论你们来自哪里,我相信,人性的光芒,是没有国界的。

(指导教师朱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