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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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10年的时候,王永民对我嫌恶的表情越来越明显。正是夏天,我们到海边游泳。穿上泳装的我看起来肉肉的,我笑着朝王永民跑过去,亲热地拉起他的胳膊。他沉着脸甩开我,目光阴郁地对我说:你看你胖成什么样了,早就叫你别贪吃!
我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跑到更衣室换下了泳装,穿上了休闲服。整整一天,我以身体不方便为由坐在遮阳伞下,抱着王永民的衣物,拿着零食和矿泉水。王永民的冷淡和放肆让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减肥,不减成骨感美人绝不罢休。
回程的车上,我像宣誓一样向王永民表示了我要减肥的决心。王永民淡淡地附和着,你早该减肥啦。
自从生了女儿后,我的身材就再也没有恢复到婚前的苗条,曾经也尝试过减肥,但是每次都只是嚷,真要让我节食,我又坚持不下来。我热爱美食,总觉得美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而且我总觉得30多岁的女人就是有点肉也没有关系。
我知道,当一个男人对妻子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看妻子的一言一行都不顺眼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曾经的爱已经开始游移。我从王永民嫌恶的目光里看到了婚姻的危机。他很少回家,频繁地加班、出差。他在家的时候,一般不屑于和我说话,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话题他觉得庸俗,好像他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他一开口,就用那种不屑的语气批评我,说我不懂打扮,说我肥胖,说我没有情趣。开始的时候,我很受伤,忍不住和他大吵。我的自信在他的打击下渐渐消失。
那一段时间,我看了很多有关中年夫妻婚姻危机的文章,很多的文章里都在讲聪明的妻子是如何改变自己的黄脸婆形象,让自己变得年轻时尚漂亮,从而挽回了丈夫的心的。
我从来都只是个相貌一般的女人,年轻的时候就不曾漂亮过。我知道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变得年轻时尚漂亮,更何况我已经是一个37岁的女人了。唯一能改变的便是体重。
我先去美容院办了一张卡,按时去做护理,然后烫了发,还染成王永民喜欢的酒红色,接下来,我开始郑重其事地减肥,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我的减肥餐单几近苛刻。早餐一杯豆浆一个鸡蛋,中午只吃青菜和水果,晚上是一个苹果。晚餐对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我亲手做出的美食却只能看着王永民和女儿享用,我在旁边咽着口水啃苹果。女儿一个劲儿地喊我吃饭,我把目光投向王永民。他吃得嘴角流油,看到我的目光,他轻轻哼了一声说,想吃就吃吧,我又没逼你减肥。
我哼了一声走开。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刺激着我把减肥坚持下去。他笃定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半途而废,而这一次,我要坚持给他看。
疯狂的节食让我的肤色越来越苍白。王永民的日渐晚归,还有他身上时有时无的陌生香水味儿,都让我感觉到他的脚步已经游离在我们的婚姻之外。而我,想守住我们的婚姻,守住我们曾经的誓言,唯一能做的便是和我的体重较劲。王永民他不是一直拿我的体重说事吗?当我减肥成功的时候,他再也不会用那种嫌恶的目光看我了吧?明知道这只是一根稻草,我却拼命地抓住它不放。我害怕让自己的心空下来。
在我饿得眼冒金星的时候,王永民却和我摊了牌。他爱上了一个有着曼妙身材的女人,要和我离婚。他的绝情让我几欲崩溃,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臃肿难看,没有什么业余爱好,一天到晚只知道柴米油盐。那个下午,在他提出离婚后,他振振有词地说了一大通我的不是。还是那种不屑的语气,嫌恶的目光。就好像,我们的婚姻走到这一步,他会爱上别的女人,都是因为我的不堪引起的。
我无言以对。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要离婚,也可以,等我减肥成功了再说。
王永民狠狠地瞪着我,骂了我一句神经病,摔门走了。
我感觉不到心痛,只觉得心里木木的。将近一年多的时间,王永民对我的刻意冷漠和忽视让我对这一天的到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虽然我每次都安慰自己,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也许只要我瘦下来,王永民就不会再嫌弃我。我莫名其妙地3三堂课。跳得筋疲力尽肚皮空空后回家倒头就睡,合上眼睛的那一刻还在计算今天消耗了多少卡路里。
疯狂的节食加上运动,我终于体力不支昏倒了。医生对我说,不能再节食了,你现在已经患上了轻度的厌食症,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完全被毁掉的。
我对医生说,不行,我太胖了。
医生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你胖吗?真不知道现在的人是怎么回事,明明很匀称的身材,偏要说自己胖。
在父母和医生的强制要求下,我在医院住了3天。这3天,我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从减肥的亢奋中渐渐平静下来。父母一个劲儿地念叨着我瘦了,出了院要给我好好补补。在他们的眼里,我一点也不胖,他们看到的都是我的好,因为他们对我有爱。而王永民,不断地打击我,把我的自尊踩在脚下,是因为他对我已经没有了爱。不仅没有了爱,他还要想方设法地逃出我的爱。更何况,一个背叛了婚姻和誓言的男人,总要给自己找一块遮羞布,然后堂而皇之地另结新欢。而我,一个曾经善于思考、热爱生活的女人,最后竟然也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在王永民的不屑下,开始怀疑自己,否定自己,把全部的人生价值依附在丈夫对自己的肯定上。
这3天的时间,我的身体被禁锢着,我的思想却开始活跃起来。从我住院那天起,王永民连一个问候的电话都吝于打。这样的婚姻,还有固守的必要吗?我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自然有许多不如人的地方,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人生这样短暂,我要呵护自己的不完美,让自己过得轻松惬意。
出院后不久,我就通知王永民办理了离婚手续。走出民政局的大门,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如果说离婚是一场伤筋动骨的手术,我告诉自己,把王永民看做一个毒瘤。将一颗毒瘤从自己的生活中剥离,这是幸运,而不是不幸。
短暂的沮丧过后,我欣喜地发现单身生活的好处。首先,我又可以享受美食了。当我坐在阳台上,一杯香浓的咖啡,一碟自制的松仁饼干,会让我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去享受唇齿间的芳香,那种享受是无比美好的。其次,我不必再为某个男人游移的心而痛苦不堪。我入不了一个男人的眼,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被另一个男人青睐,退一万步说,我还入得了自己的眼,我被自己呵护着,怜惜着。
工作之余,我开始寻找生活中更多的乐趣。我申请了一个QQ,加了一些和我年龄相近的朋友。我们在QQ上互相讲诉自己的生活和婚姻。交谈中我发现,婚姻危机是中年女性普遍面对的一个问题。我倾诉自己的经历,告诉她们自己的感悟。
身边的朋友都说我变了很多。离婚之后的我反倒变得阳光大气起来,变成了一个很会生活的女人。我用调侃的语气对他们说,是因为离婚让我如此美丽啊。
秋日的一个午后,我和王永民劈面相逢。他一如往常,离婚并没有让他看起来春风得意,反倒是我,神采奕奕的样子。他看着我,迟疑地说,你变了。我笑笑,是吗?好像我还是那么胖。
王永民的脸红了,讷讷地说对不起。他说,你好像生活得很开心。
嗯,没有人整天打压我了,我能不活得开心吗?我调侃王永民,转身离去。也许我的背影不够优雅,但是足够快乐。我能感觉到王永民的目光里有不舍,但是已经与我无关了。
如今,我的QQ签名档里这样写着:离婚是一件幸福的事。我不是矫情,而是我真的从离婚里学到了很多,最起码的一点,我学会了呵护自己,怜惜自己。我想,作为一个女人,不管她是不是离异,只要她懂得了这一点,她就一定会是个幸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