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林网:借凯尔特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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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东部季后赛首轮，凯尔特人VS尼克斯第六场，第三节结束，凯尔特人47比67落后20分，半只脚已进地狱。然后，他们发起了地动山摇的反击：一波壮丽的28比12。若非甜瓜站出来，一记中投、一记三分球，尼克斯可能就此崩解。泰森・钱德勒，上季年度最佳防守球员，联盟最不可动摇的斗士之一，都承认自己颤抖了：“那时刻，我都怀疑了：‘哥们儿，我们在干啥？’”

如果需要给这支凯尔特人――确切说，KG、皮尔斯的凯尔特人――加一个签名，这就是：他们总能造出类似时刻，让对手怀疑“哥们儿，我们在干啥？”

远在2008年，凯尔特人常规赛66胜，然后在季后赛首轮打了七场，次轮打了七场，东部决赛对活塞，第五场险胜4分，第六场末节开始时还落后8分。底特律媒体一度认为，凯尔特人不像支季后赛球队“太依赖跳投”。总决赛里，他们4比2击败了湖人，包括第一场皮尔斯王者归来和第四场的神话逆转。那时候，命运好像已经盖好戳了：

这支球队，逆天的故事特别多。

自那之后，他们干了些什么？

2009年，没有KG，他们被公牛拖到了第七场，贡献了史上最精彩的系列赛之一；但立刻又把魔术拖到了第七场；2010年，他们以第四名杀进季后赛，然后神奇地干掉骑士导致了勒布朗南奔，复仇了魔术杀进总决赛，甚至一度3比2领先，直到帕金斯倒下；2011年，朗多伤了胳膊，他们被热击败；2012年，他们再次撞进东部决赛，再次把热逼到悬崖边，逼出了勒布朗职业生涯最好的比赛――在波士顿花园的45分――最后饮恨。然后是2013年，他们0比3落后，然后连逆两局；直到第六场，落后20分，还剩一节，他们又忽然间找到了逆转的记忆。

自2007年聚集之始，他们就是支老头子球队。KG那年31岁，皮尔斯30岁，雷・阿伦32岁，加上帕金斯和朗多，这就是支球队了。那三个老头儿都不是魔术师那样命运的宠儿，一入行就有戒指戴；他们来波士顿前的生命里，布满了失意的痕迹；朗多和帕金斯，都是优点与缺点一样明显，要出头只能靠血性拼命的家伙。就是这么群人，他们组成一支球队后，似乎并不太会打领先球。2008年，他们会被鹰、骑士逼进第七场，会被湖人一度领先到24分。

但似乎，只有这样被逼到墙角了，让他们跟时间赛跑了，他们才能进入到2007年夏天的样子。弹尽粮绝困于雄关之下，残兵血战又遇虎狼之敌。到此时节，刀头舐血，拼了吧！

2007年组建以来，凯尔特人始终是联盟最好的防守球队：他们有大量无球对抗；他们有无休止的干扰传球；他们不仅针对对手的王牌突击，还干涉对手的每次要位和转移球。他们把局部夹击和轮转玩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付出的代价是：为了退防，永远抓不到前场篮板，而且，总被对手抓无数前场篮板。但这就是他们的风骨：他们愿意让对手的每个进攻回合都形同地狱，每得到一分都要付出代价。将这套路保持一两个回合是强硬，保持六年，则可称之为疯狂。天知道，他们的冠军机会，也许早在2009年KG那次伤后，就日益熹微，湮灭在时间夹缝里。但他们自己，好像根本意识不到一样。他们就像一支不死的僵尸军团，由于斗魂过于汹涌激烈，以至于他们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血肉之躯早已在漫长战争中消失殆尽，只剩下记忆和灵魂。世界已经关灯锁门，预备了另一个戏码，他们却还在金戈铁马的世界里咆哮不息。

而布鲁克林网的野心，众所周知。去年9月，俄罗斯大老板这么说：

“每个球队都有个大计划，我们准备慢慢来，一步一步，因为造就一支强队容易，打造冠军队难。我们在正确的路上，我预期三年之内，我们得到冠军。”

然后就是我们所知的现在：他们把37岁的KG和36岁的皮尔斯，拽到了布鲁克林。

网队的心思，非常清晰：人人都觉得，他们要在短期内夺冠，就这两年。但另一面，他们要在短期内成为话题，压倒尼克斯，成为纽约第一话题。

就像快船希望压倒湖人，成为洛杉矶第一队似的；网也想压倒尼克斯，成为纽约地区第一队。所以需要的不仅是战绩，还有话题。今后一年，大家都会谈论“布鲁克林网能不能搞定迈阿密热呢？”――这就成啦！

所以你尽可以说：皮尔斯或KG老啦，他们的实际效用可能不及名声，而且只能支撑球队两年――但我们此时此刻，正在谈论布鲁克林网，正在琢磨他们可能有的套路，正在排他们和迈阿密的假想对位图。而这种注意力本身，就是俄罗斯大老板的需求。

然后，是这支球队本身的意义。

纸面上看来，德隆+乔・约翰逊+皮尔斯+KG+洛佩斯――网队已经有了联盟最顶尖的首发。仅仅纸上谈兵，你就可以看出许多美丽细节：皮尔斯的加入，会让网多一个可用的单挑手，一个可靠的射手，而且能成为球队第三持球点；KG的加入，更是不得了：他的中投能拉开空间，他能给洛佩斯送高低位传球，他能和德隆打挡拆。他和洛佩斯能够组成东部最吓人的前场：他俩都有足足七尺身高、高低位皆能的步伐和保护。如是，皮尔斯和KG，都是1+1>2的球员。他们的战术素养，他们的全面技艺，都能让球队锦上添花。

但是真正的决定性因素，却不是这些。而是网队新任主教练基德、德隆和KG的关系。

基德是篮球史上最好的指挥官之一。比他的传球技艺更伟大的，是他的场上思路和交流能力。他是天生赢家。他在任何一个球队，都能让那支球队赢球。他和大多数教练都合作愉快，有他在的球队，更衣室很少出岔子――嗯，二年级时跟杰克逊争风吃醋、后来和拜伦・斯科特闹不和，这俩例子可以除外。实际上，2005年之后的网、小牛和尼克斯，他走到哪里，那支球队都是一副快快乐乐、良性循环的样子。卡特、德克、甜瓜、钱德勒，那么多人一摸到他，就进入生涯黄金期。

一个主教练能够遇到的阻碍都是些什么呢？无非是管理层的压力；自身魅力的不足；刺头的球星。

基德的个人魅力毋庸置疑：他懂得篮球，有足够威望，也善于交流，能把所有人或哄顺或压服。

管理层对他的支持也不必怀疑：实际上，网那么着急忙慌请他回来，再给他雇佣人手的权力，可见一斑了。实际上，如今他的助理教练弗兰克，当年还执教过基德。如此师徒易势，并没让弗兰克不快。他如此评价基德：

“（基德）不仅扭转了整个球队的文化，他还扭转了整个组织的文化。他让球员们变得更好，他让教练们变得更好，他让管理层和老板变得更好。”

所以，可能阻碍基德的，也就只剩下明星了。KG当年去到凯尔特人，让球队瞬间变身66胜，并从此成为冠军级队伍。哪怕2010年后气数将尽，但凯尔特人依然虎倒架不倒，输人不输阵。KG像个狂热的宗教布道者，像个20世纪初墨西哥革命家，像个叨叨不休的巫师，像个宣扬成功学的传销骗子，他几乎是一个人扭转了凯尔特人的更衣室文化。KG的疯魔劲儿，能够制造一条流水线。上季的杰夫・格林，上上季的布拉德利，之前的大宝贝和再之前的朗多，都是如此。KG在场时，凯尔特人总能比对方打得更拼、更凶、更不要命。

但KG的性情，当然有其问题：在森林狼时，他的烈火性格点燃了众人，也摧灭了一些――所以你回首他的森林狼岁月，有人被他鼓舞起来（比如同样性情凶躁的斯普雷维尔），也有人被他打了耳光。

在布鲁克林，问题可以简化成：德隆、乔・约翰逊和洛佩斯，会吃KG这套吗？――德隆和乔・约翰逊话并不多，但他们都是心里非常有主意的人。

而作为主教练，基德会允许KG在更衣室为所欲为吗？

2012-13季湖人是个经典范例：刚组建时看来天衣无缝的不朽配置，因为球队文化、更衣室不为人知的问题和球队轮换，最后不尽如人意。反过来，当年比尔・沙曼带湖人，并没搞什么战术创新，只是让张伯伦相信他跟球队的一切都有关（张伯伦为此飘飘然于是有了动力），发展了老头子们的健身俱乐部（N BA史上最早的球员专门集体健身），于是老湖人1971-72季69胜夺冠。如今的布鲁克林网亦复如是。

这究竟是一支“看上去偏老，运动能力略弱，个体能力出众的明星五人首发”，还是一支“攻击点众多、节奏掌控出色、前场高度惊人、东部前二的成型强队”，其实跟战术套路无关――网队这五个首发加上布拉奇、埃文斯，是可以打任意套路的；皮尔斯也许已经担当个纯得分手了，但KG依然是联盟里技术最全面的大个子，而且和洛佩斯挺互补。问题关键，只系于KG、德隆和基德这三个人，能不能磨合出类似于凯尔特人那种“大家加油啊”式的更衣室成功学氛围来。

所以布鲁克林的成败，不在于洛佩斯的右脚手术，不在于皮尔斯和乔的单打分配，不在于德隆的掌控。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是会打球的，都有过成功和失败，不必等基德摸着石头过河说“我来给你们调个体系”、“我来给你们组个战术”。所以这支球队之后两年的光景，下一季就看得出来，只需要到今年圣诞前后，看以下细节：

每次KG下场时，全队是否站在场边迎候击掌？

德隆和基德是否会趁死球时在场边咬耳朵窃窃私语？

乔・约翰逊和皮尔斯是彼此把头侧到肩旁边聊天还是互相不搭理？

KG是否会和埃文斯联手挥毛巾？

德隆倒地后是自己爬起来还是被KG和皮尔斯拽起来再补拍下屁股？

每次基德叫暂停后，大家是垂着头走过去还是蹦跳着过去叉着腰侧着耳听他？

――布鲁克林网想要的，不只是两个老将，还想借凯尔特人这一口不屈的气。而下季的网，是一支老头子们互相敷衍着打球的豪华五人组，还是凯尔特人那样山呼海啸无视岁月的僵尸军团，其实也就是场上场下，这些小细节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