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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小偷
我去广州参加完一个笔会后,坐火车返回重庆。因正值暑假,外出旅游的人很多,卧铺车票相当难买,为了赶时间我只得坐了硬座。
在座位上坐下不久,列车便徐徐开动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我的钱包不翼而飞了。我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还把行李架上的旅行袋扯下来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彻底地死了心――钱包一定是我刚才随着人流挤入站台时被人偷走了。
尽管钱包里的钱不多,却装着我的全部家当,丢失了就意味着此后20多个小时的旅途中我不但要忍受寂寞还要忍受饥饿!
我的邻座,那位长着络腮胡子的年轻人见我神色不对,便问:“你丢东西了?”我下意识地回答:“钱包丢了。”说完之后才自知失言――跟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这些有何必要?他接着又问我钱包里有多少钱,有没有信用卡、证件等,还提醒我应该去报警、挂失之类的事。对于他的这些问题,我只是嗯嗯呀呀地应着,并不具体作答。他再问我:“你到重庆?”我点了点头。他便说:“你到重庆要熬三十多个小时呢!”我当然听出了他这话的意思,于是说:“喔,那没关系,我身上还有点零钱。”其实我身上已经一分钱也没有了。
后来我在聊天中了解到,年轻人在广州打工,家在柳州乡下,现在是返乡探亲。他还把他姓甚名谁以及他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等等滔滔不绝地对我说了,然而我却不能沉浸到他的快乐和幸福中。
车到阳春时我已饥饿难当。过道上倒是不断有供应各种食品和饮料的小车推过,但每到这时候我便闭上眼睛装打盹儿。邻座的年轻人一直靠在椅背上打量我,当他的目光与我的目光碰到一起后,便马上又把眼睛闭上了。
天快黑时,年轻人突然对我说:“既然你的钱包丢了,咱们一起到餐车吃晚饭吧,我请客。”为了面子,我婉言谢绝了这个善意的邀请。我说:“多谢了,碰巧我今天有点儿不舒服,不想吃。”他咧嘴笑了笑,独自前往餐车去了。从餐车回来时他带回来几个苹果,问我要不要吃一个,死要面子的我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一向不大喜欢吃苹果。”
夜间列车上再也没有开水供应,我的不锈钢保温杯子早就喝干了。这时供应饮料的小车经过,年轻人掏出5元钱要一瓶矿泉水,还问我要不要也来一瓶,我违心地说不渴不渴。矿泉水每瓶两块五,年轻人说:“那干脆来两瓶吧!”说着伸手从小车里拿起一瓶水塞到了我的手里。我犹豫了一下,觉得不能再推辞,便说了声“谢谢!”打开盖子一口气灌下了小半瓶。
缓过一口气后我便靠在座椅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被一声“住手”的断喝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名值班乘警正把我身旁那年轻人的手扭住,年轻人的两只手指间竟夹着一张100元的钞票。
车厢里好多人都醒过来了,乘警命令年轻人:“把钱还给人家!”年轻人分辩说:“这钱本来就是我的――我可是往他口袋里放钱呢!”乘警冷笑了一声:“你是说,你把手伸到人家口袋里,为的正是把这100元放进去?”年轻人回答:“是呀。”乘警转而问我:“这钱是你的吗?”我一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得照实说:“我口袋里没钱。”乘警说:“你再想一想,是不是不经意间把钱放到上衣口袋里了?”我完全清醒过来:“我没钱了,我的钱包上车时就被人偷走了。”
乘警听了我的话,皱着眉头说:“你说的可是真话?我可告诉你,提供假证词可是犯法的。”我问乘警:“柳州站快到了吗?”乘警说:“马上到了。”我又问:“你看见他把手伸到我的上衣口袋里了?”乘警说:“当然,让我逮了个正着。”我这才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这位小兄弟看到我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知道我身上没钱了,为了帮助我同时又顾及我的面子,所以他在临下车前要偷偷地把一张100元的钞票放进我的上衣口袋里――事情就是这样!”
说话间,列车慢慢地停了下来,柳州站到了,乘警这才无可奈何地把年轻人放开了。我一把抓起年轻人的手使劲地摇了起来,边摇边说:“谢谢你,太谢谢你了!”年轻人把100元钞票递到我手里:“拿着!”我说什么也不要,说到了重庆什么都好办。他说:“这100元仅仅为我正名你也应该拿着,你没发现车厢里好多人都在注视着我们吗?”说完他从行李架上把旅行袋拉扯下来,头也不回地下车去了。
当我泪眼模糊地把脑袋探出车窗,看到的只有年轻人匆匆的背影。
童年那顿槐花饭
虽然离乡已久,我仍时常回忆起童年那顿槐花饭。
那时候,每每槐花还只在树梢上露头,我们这帮孩子就已经急不可耐了――倒不是为了赏花,而是为了填饱肚子,也许在那饥饿的年代,孩子们会更馋吧。一时间,伙伴们爬树的爬树,做钩的做钩,有不少人还早早就号定了一棵树,隔三差五就去探看,唯恐别人捷足先登。
等到满树雪白的时候,早有灵巧的身影在一群小脑袋的仰望中攀了上去,捋一把槐花往嘴里一塞,满脸都是得意的表情。树下的孩子全眼巴巴地望着,有的还忍不住一个劲地吞口水。树上的吃够了,亮了嗓子招呼树下接应的注意,然后折下一枝,嗖地往下一扔。立即,就有许多个身影哄地围了上去,吵吵闹闹地胡扑乱抢。树下接应的这时最神气,必定提高了声调连推带搡,牛气得就像地主。
折够了,闹足了,树上的人嗤地溜下来,和接应的收拢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兴奋地谈论可以美美地吃一顿槐花饭了。围观的一伙脸上便满是羡慕,有的甚至忍不住巴结讨好地叫叔叫哥,央求能给自己分上一点儿。
那年我弟弟刚满六岁,有次他在树下围了一个下午,央求我的同学二狗能给自己吃一点儿。二狗抱了满满一怀,说:“给你吃可以,你得说你哥是孬种!”弟弟犹犹豫豫地,终于挡不住诱惑,照二狗的意思说了。二狗得意地哈哈大笑,然后折下极小的一束大方地扔给了弟弟。
“没出息!”我恨恨地骂了弟弟一句,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回走。我家后院有一棵槐树,这会儿父母不在家,我招呼弟弟等着,自己脱了鞋,又“呸呸”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搂着树身笨拙地往上爬了起来。树太高,我攀爬的技术又不到家,有几次好不容易爬到了半腰却又哧溜溜滑了下来。
我滑稽的爬树样子惹笑了弟弟,他用一根手指在脸上划着,一个劲地说:“孬种!孬种!”我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又急又恼,恨恨地骂了弟弟一句,紧了紧裤带,接着再爬。这一回我有了进步,几乎马上就要接近树冠了。就在这时,母亲的身影闯入了我的视野,她急匆匆地,大约是从地里回来拿什么东西。我吓了一跳,母亲可是一再叮嘱不许我们爬高上低的,这回让她发现还得了?我心里一紧张手脚就软了,一阵风声从耳边响过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等我终于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右腿和左腕已经裹上纱布,母亲在一旁暗自垂泪,弟弟则显得手足无措。傍晚时分,父亲风风火火从几十里外的工地上赶了回来,气呼呼地一把拽过弟弟吼问事情的经过。母亲哇地哭出声来,她一把推开父亲,把弟弟护在怀里,说:“吼什么吼,娃儿们要是能吃饱肚子怎么会去眼馋树上的槐花?”
父亲大瞪着双眼,呼呼地喘着气。猛然,他像想起了什么,操起斧头直奔后院。起先,我们都还莫名其妙,直到后院里传来咣咣的砍树声母亲才醒悟过来,她急匆匆地向后院跑去。但是晚了,只听得轰的一声,那棵老槐树已被父亲砍倒了。
那晚,母亲做了一大盆槐花饭。弟弟撑得直打饱嗝,我也狼吞虎咽地连吃了三碗。母亲静静地看着我们长吁短叹,父亲则叭叭地抽着旱烟,一口一口地吐出浓浓的烟雾……
多年以后,那个夜晚和那顿槐花饭依然不时出现在我的记忆里。
今年春天回家,那棵当初被父亲砍倒的老槐树旁已经重新长起一棵脸盆粗的槐树,依然枝繁叶茂,只是有些弯曲。父亲说:“树砍断了,但根没有死,先是顶出了一株小苗,再就慢慢地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父亲平静地说着,目光慢慢地移向了树上开得正盛的槐花。看着那棵弯腰驼背的槐树,再望一眼父亲那被岁月压弯的身板,我的心头刹那间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遗憾
我家世代种田,我高中毕业后,没有后门,只得垂头丧气地回乡务农。
妈说,二子,到哪山砍哪柴,趁年纪小,快找个媳妇安安稳稳过日子吧。甭像你哥,当个记工员就挑三拣四,高不成低不就,叫妈操心。你给妈个谱,要找个什么样的,妈托媒人介绍去。
我说,妈,就给我介绍个留长辫子的高中生。你让嫁在穆村的三姑去说媒,也许能介绍个合适的。
我这样提示妈,是因为我暗恋着家住穆家村的高中同学穆惠。穆惠和我是同桌。有一回,我起大早帮妈推磨磨面,到了学校又乏又困,上到最后一节课,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放学也没醒,直到老师检查教室才惊醒。穆惠一直在我身旁坐着,我问穆惠为什么没走,穆惠红着脸说我压住了她的辫子。从此我就爱上了善解人意的穆惠。不过,我是个腼腆内向的人,对穆惠只是默默地暗恋。
三姑很快就传话来,说给我物色到一个姑娘,却不是留辫子的高中生穆惠,而是扎刷把子的高中生穆盼弟。我心里凉了半截,当即传话给三姑,叫辞了这桩媒。三姑哪甘心,就回娘家在我妈面前把穆盼弟好一通夸,夸得妈非让我去见见穆盼弟不可,我拗不过妈,只得答应。
穆村是个山窝子,很穷,临出门时,妈拿过哥的皮鞋逼我穿,充颜面。哥脚大鞋大,我穿不合脚,没走几里地,脚后跟就磨破了,钻心痛。我只好将鞋脱了提着打赤脚,狼狈极了,心里对相这趟亲,更是一百个不高兴。
也许我与穆盼弟真的无缘,走到半路,遇上同学刘军,问我想不想去报名当兵,说他舅是公社人武部长。
当兵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照亮我暗淡前程。我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便毫不犹豫地跟刘军去了公社,把相亲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报了名晚上回家,妈在庄头拦住我问,二子,那姑娘咋样?
看到妈企盼的眼神,当兵的事又八字还没一撇,我就撒谎说,人长得又矮又黑,丑死了,是个大学生我也不稀罕。
妈很失望,随即又安慰我说,二子,别灰心,好姑娘多的是,妈再托人介绍。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找刘军参加体检去了。
再说,三姑是个急性子。头天没等着我,第二天就将穆盼弟带来我家见我。当然又扑了个空。
就在三姑气得直跺脚的时候,哥下工回家了。三姑上下打量了我哥一眼,有了主意,对我妈说不如介绍给我哥试试。说人家姑娘要文化有文化,要相貌有相貌,打着灯笼也难找,过这村没那店,肥水不流外人田……妈点头同意了。三姑又把穆盼弟好一通劝,并贬低我是个闷葫芦,三脚踩不出个屁,又好高骛远,大事干不了小事不想干,跟了我今后一定穷死。穆盼弟也被说动了心。
哥高大魁伟,比我长得帅。三姑把两人往一处一撮合,两人竟一见钟情。
体检后晚上回家,妈又在庄头拦住我,很内疚地告诉我哥与穆盼弟相上了这事。我正不知今后如何向三姑解释呢,听说是这样,连声叫好。又听妈说因天晚,穆盼弟没走,就急不可待地拉着妈回家,想看看未来的嫂子啥模样。
进了家门,一看穆盼弟,我呆住了:她不是别人,正是我深深暗恋着的穆惠!
我问,你叫穆盼弟?
穆惠回答,爹想生个儿子给我起的名,后来生了不用我再盼了。村里人不知道我现在改的名。
我又问,为什么把辫子剪了?
穆惠回答,下地干活不方便,就剪了。是不是我剪了辫子变丑了,就不愿见我了?
我强装笑脸,挤出两个字,不是。
妈从我们的对话中听明白了一切,把我拉到院外,说,二子,这是缘分呢。
我说,妈,我能想得开。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小保姆丁香
因双方父母都在外地,当老婆度完产假再上班时,我便有了请个保姆照顾孩子的打算。在本市晚报分类广告中看到家政公司刊登的广告,就打了电话过去,在简单询问了相关情况后,我请他们帮忙介绍一个保姆。
第二天,家政公司的人便把一个叫丁香的四川女孩带来了。小姑娘又瘦又小,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件宽大的旧衬衫,配上紧巴巴的裤子,一点也不合身。看她老实巴交,我本想雇她,可又觉得她太小了。小姑娘看出我的心思,就说:“叔叔,您放心,我七岁就开始煮全家人的饭了,有不懂的您只要告诉我,叫我啷个做我就啷个做,保证听您的话!”我心一软,就是她了。
谁知第一顿饭丁香就没煮好,把饭烧煳了。我和老婆什么也没说,她却伤心地哭了一场,说:“我平时在家里吃的都是窝头,煮米饭还是头一回,水放少了。”老婆说:“不要紧,慢慢就好了。”她说:“白花花的大米,好可惜哟!”我和老婆故意争煳锅巴吃,还嚼得咔嚓直响,说煳锅巴是化食的,帮助消化,小姑娘这才破涕为笑。她其实很聪明,什么事一说就明白。我说了几个菜,她把它炒出来,老婆赞不绝口。
除了煮饭、照顾孩子,丁香还争着给我们洗衣服、收拾屋子。她爱笑,笑起来天真烂漫。我和老婆每天工作都很辛苦,但回到家,一见活泼可爱的丁香,看到家中收拾得井井有条,孩子被她照顾得妥妥帖帖,就都不觉得累了。最奇怪的是半个多月过去,她从来没有提起给家里打电话或联系,这可不像我和老婆刚结婚时请的那些外地保姆。
时间一长,我们才慢慢地了解到丁香家里的一些情况。她家姐妹三个,她最大;靠种地为生的父亲在她十岁那年患了肝癌,为治病负债累累;因不堪生活重负,母亲前两年扔下她姐妹三人离家出走,不久父亲也撒手人寰。因为家穷,她升初中后只读了半年就停学了,现在她家中只有八十岁的奶奶和两个幼小的妹妹相依为命,她只好自己跑出来挣点钱,寄回家做祖孙三人的生活费和还债。
这次找保姆是我做的主,给多少工资也自然由我出面。那天老婆悄悄问我,一个月给丁香多少工钱。我说五百元,因为按照行情,我们这里的保姆也就这么多工资。老婆一声叹息,随后用商量的语气说:“我看这个小姑娘家里挺困难的,咱们能不能每个月加两百元给她?”我点了点头。
月底当我把七百元钱给丁香时,她问:“怎么变成七百元了?不是说五百元吗?”我说:“你别管,给你就拿着吧。”她有些犹豫,我说:“是你记错了,当时给你说的就是七百元!”
丁香在我们家做了一年零三个月的保姆。这天,她接到老家邻居打来的电话,说她奶奶病重住院,可能撑不了多久,要她尽快赶回去照顾奶奶和妹妹。我让老婆买了些衣服和食品送给她,并结算了工资。第二天,我把丁香送到火车站,帮她买好车票,送她上了车。火车开动了,她在车厢里探出头来,依依不舍地向我挥手。
回到家里,才发现在丁香的卧室枕头边有张纸条,还有三千元钱。纸上写着:“叔叔:我没记错,是您记错了,当初讲的就是每月五百元。但每次您多给我钱时我也假装不晓得,也许有了这些钱,够给奶奶看病和给妹妹交学费了,可我越想心里越害怕,您和阿姨对我恩重如山,我怕将来你们想起丁香,说这姑娘没有良心!今天我把多给的钱退给您,心里轻松了好多,想着和你们分别,也许永远也见不着了,我很难过。希望以后有机会您和阿姨到我们乡下来玩。丁香。”
看了纸条上的字,我和老婆呆呆地站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