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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危险”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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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城市都有一些这样的建筑或设施,它对于这个城市以及其中的人们意义重大,但没有人愿与之为邻。

把渣土堆砌成山,把道路挖断,让工地像“鬼子炮楼”一样被圈在沟里,把周围全部变成水田,让拉材料的车无法通过。充满敌意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那个艰难地坚持施工的工地。

这是南京一个变电站工程所遭遇的尴尬。这里的居民们过去的一年里遭遇过3次拉闸限电,电力公司无数次地告诉他们:“变电站是安全的,建好了首先受益的就是你们。”但是毫无效果。居民们的主意就是,拖,拖到工地被迫迁到别处为止。

拖到对方玩不起,似乎成了居民的唯一手段。在居民反应过来之前建好,也是许多电力公司一直想完成的一项任务。

电力公司为此大倒苦水:“不是南京没有电用,而是电到了郊外没办法送进市中心,总是建不起变电站的话,旧设备负荷越来越重,会更容易发生危险。有的时候不得已拉闸断电,市民又认为我们是以此相威胁,认为我们故意断电来给抗议者施加压力。”南京电力公司被迫雇佣30名保安轮班站岗,和附近居民斗智斗勇。居民则使用了许多游击队常用的战术:挖断道路,把工地周围变成水田,让汽车无法开入……

南京电视台著名的新闻栏目“东升工作室”为此曾经做过一个特别报道,希望市民能够支持电力公司的工作,理由甚至包括:这种垄断型国有企业,拖它没有好处,它的成本都会在电费上找回来,最后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在中国大地上,许多地方都上演着居民和变电站的猫鼠游戏。

变电站:各城市的普遍难题

和高压线、核电站、化工厂、垃圾填埋场、垃圾发电厂相比,变电站是一个比较温和的不速之客,但却是每个城市最常见的容易引起恐慌的建筑。

除了北京玉泉营、望京两处在建变电站引发居民的恐慌之外,全国各地因对变电站的排斥和反感而发生的纠纷乃至于冲突并不罕见。

在广州,骏景花园业主在2006年就曾经抗议一个110kv变电站与骏景小学和中学为邻,并为此堵塞工地入口拉横幅抗议。

他们的担心也可以理解:2005年6月13日和2006年8月5日,广州就发生过两起变电站爆炸事故,其中一起事故中,碎片飞了20多米远,这一距离远远大于国家认为安全的行业标准――8米。

重庆市涪陵区的桥南变电站曾发生过毒气泄露事件,当场使一名工人中毒,方圆两公里内都被烟雾覆盖。海南三亚的变电站也发生过爆炸事故。俄罗斯的莫斯科、美国的纽约和斯里兰卡、澳大利亚都曾发生过变电站爆炸事故。

几乎所有冲突中,居民都对电力公司抱怨:你们到郊外、农村没人的地方去修建变电站多好啊!

遗憾的是,如果高压变电站位于城市,而负荷则集中在城中心区,就需要大量供电线路经过城市道路向城中心送电:当城中心负荷达到一定程度,所需的线路就会连城市道路都无法承载。

电压会随着负荷加大和距离增加而急速下降。所以当城中心区负荷达到一定程度,即使电送进来,电压可能已经低到无法正常使用。因此,在国内外大型城市,在城中心区建变电站是很常见的。

中国政法大学环境资源法研究和服务中心副主任许可祝副教授告诉《新世纪周刊》:“国外的类似工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也就是进行严谨的环评、对影响范围内的居民办理拆造,如果居民不愿意放弃私产,就给予更多补偿。”

高压线:搬迁或能解决问题

浙江省永嘉县乌牛镇十八垄村曾经努力阻止500kv高压线从村子上空经过,这一输电线路属于国家重点工程,为了绕开著名风景区雁荡山而选择了从该村过境。全村民宅距离电线大约200米。除了电磁辐射污染之外,高压线还将增加整个村庄的雷击风险。

该村村民表示高压线过境一事没有跟村里商量,向国家环保总局提请了行政复议。在复议期间,该村村民曾经到厦门市同安区莲花镇湖井村做调查,该村500kv高压线离民宅300米。4年来有15人患癌症或者其他怪病死亡。尽管这两个事实无法证明因果关系,村民们仍然感到紧张和恐慌。电力公司只找了3个“最听话” (维权村民语)的村民填写意见调查表,这也引起了村民的怀疑和愤慨。

这一次申请的行政复议没有能令高压线改线。

浙江省镇海县陈家村蔡董孙自然村的34户居民算是与高压线为邻者中的幸运儿。他们的村庄同样出现了高压线过境的情况,他们向国家发改委提请了行政复议,居然使得国家发改委撤销了浙江省发改委的批复,在和当地发改委进行了协商和协调后,村庄整体搬迁到远离高压线的地带。

该案件律师之一、浙江之星律师事务所袁裕来对《新世纪周刊》说:“浙江这样的省份民营经济发达,公民的权利意识很强,政府做事情比较小心,最近几年,许多律师的行政诉讼(“民告官”)都已经有六成左右的协调率。这是非常难得的。”

化工厂:厦门PX带来的连锁效应

自从厦门PX项目在强大的民意反对声中停建并最终迁址漳州之后,青岛生产PX丽冬化工厂遭到附近居民的质疑。这家韩国控股的工厂不断派出工程师向周围的居民解释该工厂符合中国的国家标准,却总是遭到周围居民的大声质疑:“那就回到你们韩国去!”他们静坐,申诉,抗议着这个带来GDP却伤害了城市风景的项目。

青岛和厦门都是风景如画的海滨城市。在青岛,有许多外地人在内陆城市生活了多半辈子,到海边买房子养老。这些人由于青岛开展石化项目而焦躁不安,事实上除了在工厂工作的人,没有人对这个项目满意。市民的担心是,海里的海产从此就不能吃了。

PX(对二甲苯)是一项重要的石油化工原料,在化纤、合成树脂、农药、医药、塑料等众多化工生产领域有着广泛的用途。近几年这种原料的价格很高,中国每年都要进口许多PX。

厦门PX迁址使得人们对环保总局有了更高的期望,同时也相信,只要足够坚持,是可以把家门口的化工厂乃至于一切威胁请到别处去的。

核电站:能源问题无法回避

核电已经被认为是一种“基本安全”的能源而被世界各国接受,在核电站附近生活的居民每年受到的辐射量比火电站附近的要少得做。

尽管如此,山东乳山核电站仍然被部分居民认为是一个并不友好的邻居,山东这个GDP全国第二的省份是一个能源消耗大省,以前主要依靠火电,在煤炭价格上涨和火电造成空气污染的情况下,山东省希望能够迅速成为一个核电大省。山东近几年启动的核电项目有三个,乳山核电站是其中之一。这个规划中的核电站距离银滩4A风景区仅有5公里,这引发了外地在此购房者的不满。

乳山在过去的几年里打沙滩牌,一直致力于发展旅游业,并且大力向北方中心城市推销海景房,这样一个旅游战略突然转向核电站战略,对于当地旅游业和在乳山置业的外地人来说都是当头一棒。尽管国家需要核电项目,核电也是比较安全的能源,前苏联的切尔诺贝利核电事故仍然令普通居民对核电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垃圾焚烧发电厂:

“先进”也不能避免异议

中国的垃圾处理近几年不断进步:过去的垃圾仅仅是被扔到郊外任其自然腐烂。现在的垃圾处理方式包括:填埋、堆肥、焚烧和发电。

垃圾填埋有着很大的弊端:过去的简单填埋后果就是,地下水遭到污染,苍蝇蚊子老鼠很多,比如北京六里屯垃圾场就是填埋方式,附近却有许多居民饮用地下水。填埋场附近不适合居住,尤其是下风处,恶臭扑鼻。现在多数城市采用卫生填埋的处理方式。仍然要占据大片的土地。

堆肥能够使一部分垃圾变成肥料,却难以处理所有的垃圾,处理速度很慢,还要对垃圾进行仔细的选择分类,需要许多人力和金钱。

把垃圾焚烧供热或者发电是一种比较彻底的处理方式,但是近年来也遭人诟病。认为是“水污染换成空气污染”的一种方式。尤其是垃圾焚烧装置本身仍然是重要的污染源,其中废气中含有的二恶英是一种可以在人体内积累的致癌物质。

有些长年与异味为邻的垃圾填埋场居民支持垃圾焚烧,但北京六里屯垃圾焚烧发电厂和南京江北垃圾焚烧发电厂在2007年都因为废气污染问题引发了社会的争议,对二恶英的恐惧让人们担心。尽管如此,垃圾焚烧发电是中国垃圾处理的一个必然趋势――土地太宝贵,垃圾又太多了。

上海市嘉定区有一所江桥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是许多垃圾焚烧发电厂说服居民时经常提到的一个单位:那里进行了大规模的绿化,尽量改进厂区的环境,把有害物质控制在标准之内,在那周围住着数万居民。

也许这就是各类“危险物”说服居民的解决之道,严格要求自己,积极和邻居沟通,同时在规划、建设上保证合法,在无法逃避与这些有风险的建筑为邻的时代,沟通和信任才是唯一的相处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