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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茶馆搬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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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甜茶馆光线昏暗,白天也要开灯。空气也不流通,夏天闷热。不过,晋美早就习惯了,他的人生已经和老茶馆彼此交融。

14年前,他只身一人从日喀则到拉萨开甜茶馆,举步维艰。晋美为人和善,也很努力,甜茶馆渐渐有了名气,聚集了很多老茶客。

老茶馆的墙壁厚重,柱子和地板浸染着岁月的黝黑,周围环境有些沧桑。在这样的布景下,进进出出的茶客像新鲜空气一样流动,他们的交谈声敲击四壁,发出历史的回响。

年轻的晋美慢慢喜欢上了这种氛围。融入其中,就像回到家乡,亲切,无法割舍。他把老家的亲戚叫过来到店里帮忙,于是,老茶馆里又注入了浓浓的亲情。

曲珍是晋美的外甥女,是店里最忙的人。她记住了每一个老茶客的习惯,往往是客人刚刚坐下,她就把甜茶送来了,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和微微的笑容。

有的老茶客会把自己茶杯放在店里,曲珍就把他们的茶杯一起送上。茶客们都会会心一笑。

系着蓝色围裙的曲珍是老茶馆的一部分。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从容地忙碌,言语不多,无处不在。闲暇时她会抱抱来店里的孩子,和熟客交谈。

入夜,茶客渐渐少了,店里开始打扫卫生,做晚饭。搬家前的晚上,特意做了丰盛的晚餐,牛肉炒豌豆的香味弥漫在老房子里。地板拖得干干净净,昏黄的灯光下,大家说说笑笑共进晚餐。

旁边,老茶客次仁洛丹独自喝茶,沉默不语。他住在纳金路,特意开车过来的。老茶馆明天要搬家了,他想再过来坐坐。

晋美不在,他让妹妹琼达和妹夫达娃陪着大家,他自己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新茶馆里,想着将来。

老房子有300多年的历史了,需要维护,这个他很理解,只是心里有些不舍——毕竟在这里相处了14年。不过,他对未来也充满信心,虽然新茶馆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但他相信老茶客都会来的。

老甜茶馆的最后一天

8月19日,早晨7点,天色还有点暗,晋美的茶馆里就已经透出昏黄的灯光。

厨房里,曲珍正忙着做甜茶,她认真地将桌上大大小小茶壶都灌满热气腾腾的甜茶;外面的茶室里,次仁欧珠和弟弟正忙着擦桌扫地,准备迎接第一位茶客的到来。

尽管这一天的太阳跟往常一样升起,八廓街的人流像往常一样,从大昭寺涌向附近的甜茶馆,但这一天对曲珍他们来说,有一点不同,因为今天是老茶馆的最后一天营业了,为此,他们一大早就在八廓街买了很多鲜花,每个茶桌上都摆上色彩鲜艳的鲜花,来纪念老甜茶馆的最后一天。

很多老茶客前两天就已经听说了茶馆搬家的消息,但是一有熟客进门,曲珍一边赶紧奉上香浓浓的甜茶,一边不厌其烦地向客人们通知:茶馆今天要搬家了,新店的位置,欢迎大家继续光顾之类。

峰莲跟她的名字一样,就像是雪峰上的一朵莲花。她带着儿子安静地坐在门口的座位,点了一壶甜茶。她在那曲当老师,这次被学校派到拉萨学习已经快半个月了,她几乎每天都来这里喝甜茶,她说,这里的甜茶有家乡的味道,之前好几次来拉萨出差,都一定会特意到这里喝杯甜茶。她说:“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当有老茶客进门,总是边走边喊着‘曲珍啦’‘曲珍啦’,感觉就像回到家里一样,特别亲切。”

“曲珍啦”的确是茶馆里最温暖的部分,进门点餐的时候高声喊着“曲珍啦”,吃饱结账的时候依然高声喊着“曲珍啦”。拄着拐杖的老人进门时,“曲珍啦”突然从门口冒出来小心翼翼地扶着老人跨过门槛。小孩子摇摇晃晃进门时,“曲珍啦”又仿佛背上长了眼睛,一把抱起来,轻轻地放在椅子上。

“曲珍啦!曲珍啦!”又有人在叫曲珍,曲珍将手里端着的一盘藏包子放到客人面前,转身走到唤她的琼达和次珍面前。

“真的要搬家了吗?不可能吧?”琼达抓住曲珍的手问。

“是的,要搬了。”曲珍微笑着说,脸上闪过一丝不舍。

“搬到哪里去?新茶馆在哪里?”次珍追问道。

曲珍一边比划,一边向琼达和次珍详细地说明新店的地址。这已经是她不知第几次向客人说明新茶馆的位置,但她的语气缓慢温和,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

坐在旁边的塔决也竖起耳朵,认真地听曲珍的说明,不时地点点头,她的朋友次拉姆像个男孩子一样,短发,穿着黑色的小西装,坐在旁边一手拿着手机不停地发着短消息,一手端起桌上热气腾腾的甜茶送到嘴边。塔决来拉萨的日子不长,她的家乡在日喀则,大学毕业后来拉萨参加培训,准备考公务员,次拉姆的家在拉萨,但为了陪伴好朋友,她借着参加培训复习考公务员的名义,跟塔决在西郊租了一间房。中午上完课,她俩就结伴来甜茶馆喝喝茶吃吃藏包子。“这里的藏包子特别好吃。”塔决说,“她(次拉姆)喜欢喝这里的甜茶”。

塔决和次拉姆点了一份藏包子,但今天店里人多,做好的藏包子都卖完了,只能等待下一锅包子出笼。坐在次拉姆右边的朗康奶奶,端起第一杯冒着热气的甜茶,高高举到面前,她仰着头盯着天花板,手里缓缓地转动茶杯,嘴里念念有词地祈祷着。祈祷完,她用手指在杯子里浅浅地蘸了一下,向空中洒去,然后虔诚地把茶杯端到嘴边,喝下第一口甜茶,然后低着头,安静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玩了一会手机,次拉姆觉得没意思,就向塔决炫耀她新学的按摩技巧,非要给塔决按摩肩膀。塔决拗不过她,就转身背对着次拉姆,把肩膀借给她做实验。次拉姆认真地按摩起来,手法看上去倒是很专业。坐在旁边的朗康奶奶忍不住抬起头,看着旁边的次拉姆夸了她一句,这时,次拉姆就按得更起劲了。塔决被她捏疼了,死活不让次拉姆做实验了。次拉姆凑到朗康奶奶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朗康奶奶很大方地转身任凭次拉姆按摩起来,还不时地指导次拉姆力道够不够,哪个位置要多按一会,一脸慈祥地享受着。次拉姆受了鼓励,不断地变换自己的按摩手法,一脸的成就感。

藏包子端上来之后,次拉姆才歇手,蘸着辣椒大口大口地吃起藏包子来,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一边还“哈哈哈”地咧着嘴。

临走的时候塔决再次向曲珍确认了新茶馆的位置,她学着《武林外传》里郭芙蓉的语气说:“我是确定肯定以及一定会去的。”

5岁半的格桑曲珍穿着小红皮鞋,坐在爷爷奶奶中间,手里拿着藏包子,还把脚搭在爷爷丙子老人的腿上。格桑曲珍的父母都在甘肃工作,在拉萨由爷爷奶奶照顾。放假的时候,格桑曲珍就跟爷爷奶奶一起转完经,再到茶馆来喝甜茶吃藏包子;现在格桑曲珍开始上幼儿园了,爷爷奶奶转完经,大概11点左右的时候,先去幼儿园接她放学,再带她一起来茶馆。

“我跟老伴几乎天天来,都十几年了。”丙子老人一边喝甜茶,一边感叹道。老茶馆要搬家的事他早几天就听说了,十几年如一日来这间老茶馆喝茶,他也有点舍不得。

这时候,一个长头发扎着小辫的藏族歌手抱着扎年琴走进茶馆来,一边弹着琴一边唱起歌来:

“爸爸是家里的权威,

妈妈是家里的保护神,

女儿生下来都要嫁人,

儿子生下来就要当家。”

茶馆里有几个茶客抬起头一边听着美妙的歌儿,一边喝着甜茶,有的茶客依然低着头安静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曲珍还在忙碌地招呼着客人点餐结账。朗康奶奶背起包,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转经筒,转身的时候看见有个小椅子挡住了过道,她艰难地弯下身,把椅子挪到一边,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灵巧的曲珍从旁边一把扶住老人的胳膊,轻轻地搀着老人出门。

已经过正午了,阳光照在朗康奶奶银白色的头发上,店里的野猫伸着懒腰,从茶客的脚下走过。次仁欧珠踩着椅子,将挂在柱子上的几幅供奉的佛像轻轻取下,准备请到新茶馆去。

茶馆要搬了,晋美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茶馆里满座的茶客,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晋美甜茶馆搬家

次仁欧珠是晋美的外甥,是大学法学院大三的学生,课余时间和寒暑假期,他就在舅舅的甜茶馆里帮忙。他的弟弟边巴次仁也一直在舅舅的甜茶馆里打工。今天老甜茶馆搬家,主要靠这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了。

晋美的妹妹琼达和妹夫达娃一大早就在新茶馆里打扫收拾,做搬家的准备。正午过后,茶馆里的客人少了,达娃过来跟晋美商量了一下,决定开始搬家了。

老茶馆里摆设虽然简单,但是盆盆罐罐、零零总总的东西算起来也有很多。曲珍和几个女孩子还在忙着招呼客人,次仁欧珠和弟弟在达娃的带领下,先把挂在茶室柱子上供奉的佛像轻轻取下,请到新茶馆去,接着就开始忙活着搬其他东西。

茶馆门口停着一辆三轮车,那是今天搬家的交通工具。因为新店离得不远,沿着八廓街往东走几步,拐个弯进到一个小巷子里,就到了。达娃把茶桌上的鲜花全部装在一起,送到新茶馆去了,顺手还将次仁欧珠的扎年琴也一并拿过去。次仁欧珠和边巴次仁小心翼翼地将厨房里的冰箱抬出来,放到三轮车上。茶室里的茶客们都知道茶馆今天要搬家,也不觉得惊讶,只是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倒是路过茶馆门口的人看见了,站在门口探着头问道:“要搬了吗?”

“搬了。”晋美从厨房端着一个铝锅出来,一脸爽朗地笑。他把铝锅放在三轮车车厢的空隙里,试了试,觉得不太稳,又端下来放在门口的地上,吩咐次仁欧珠先送冰箱过去。

次仁欧珠把弟弟喊出来,他骑上三轮车,让弟弟从后面扶着,朝新茶馆方向驶去。

厨房里少了一个冰箱,好像一下子少了很多东西似的,晋美站在厨房里,局促地转来转去,琢磨下一个该搬什么:案板上还有没卖出去的藏面,要等全部卖完才能搬;旁边的锅里盛的是藏面汤,也不能搬走;藏包子还有很多,也要等全部卖完。厨房中央的桌子可以先搬走,摆放茶壶的柜子也可以搬了,他转身吩咐次拉姆,让她先把柜子上空了的茶壶洗干净。

大件的桌子、柜子、煤气罐、煤气灶等一件件被三轮车送到新茶馆去了,锅碗瓢盆的,三轮车里塞不下,晋美和妹夫达娃就一趟一趟抱着往新茶馆送。

现在正值拉萨雨季,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就变了脸,大朵大朵的乌云压下来,头顶的雷声“轰轰轰”大作,快要下雨了。晋美站在茶馆门口看了看天空,有点着急,这一下雨,路就不好走,东西也会被淋湿。他跟妹夫说,要抓紧时间快点搬。

但是厨房里却出了状况:有张桌子因为钉了铁皮,没法从狭窄的厨房门搬出来。晋美进去查看了一下,让次仁欧珠找一把锤子,把铁皮从桌子上拆下来再搬走。“咚咚咚咚”,厨房里响起了敲打声,惹得茶客和门口的路人纷纷朝里面张望。

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桌子上的铁皮拆下来。次仁欧珠和弟弟一前一后将桌子抬出去放在三轮车车厢上。次拉姆好大的力气,把厨房地上的铁皮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门口,次仁欧珠和边巴次仁接过来,搭在桌子上。晋美一看车厢还是空的,就赶紧把厨房里刚刚洗干净的茶壶用盆子端出来,塞进车厢里。满满的一车,这回次仁欧珠不敢骑了,怕桌子上搭着的铁皮掉下来,就让边巴次仁从后面扶着,自己则在前面慢慢地推着车向新茶馆走去。

这时,已经飘起了绵绵的细雨。旧茶馆的厨房里已经空了大半,案板上的藏面快要卖完了,茶室里的茶客却逐渐多了起来,曲珍更加忙碌了。妹妹的女儿也过来帮忙搬家,茶馆门口热热闹闹的,进进出出的茶客们,来来往往的路人们,一趟一趟搬家的晋美和他的亲戚们。隔着门口的摊位,前面就是热闹的八廓街。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看不见正在忙碌的甜茶馆,也看不见正在搬家的甜茶馆,更不知道,明天,这间已经经营了14年的老茶馆,就要关门了。

最后一碗藏面卖完后,次拉姆把盛藏面汤的锅洗干净,将案板上的碗筷放进锅里,盖上锅盖。外面的茶室里,曲珍正在向刚进门的客人解释藏面已经卖完了。晋美从厨房端起锅走出门,对着我们的镜头,一如既往地朗声笑了:“浪漫一照。”他一边开玩笑一边往新茶馆走去,脸上始终堆着爽朗的笑容。晋美性格开朗,却不善于表达感情,面对茶客和店里的亲戚们,他一直笑着。可是,今天搬家,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沉重,都舍不得,整整14年的时光全留在这间旧茶馆里,从茶馆开张到后来的熟客满座,这期间茶馆经历了多少辛酸多少快乐,都记在他的心里。新茶馆的地段虽然差一点,但是有众多老茶客捧场,想必经营起来不会像旧茶馆初开张时那般艰难,而新茶馆里,窗户敞亮而明净,地上铺着洁白的地板砖,墙壁也刚刚粉刷过,面积也比旧茶馆大很多,里里外外三间茶室,想必生意会比以前更好吧?晋美一个人端着锅穿过热闹的八廓街,来到新茶馆的门口。

妹妹琼达和妹夫达娃正在厨房里面忙着整理搬进来的锅碗瓢盆,几尊从旧茶馆请过来的佛像已经高高挂在里间茶室的墙壁上,供奉起来。里面的茶室里没有开灯,靠墙边摆着两张桌子,桌上摆着从旧茶馆拿过来的鲜花,在昏暗的光线里寂静地绽放着。次仁欧珠将桌子上的扎年琴挂在一进门正对的墙上,边巴次仁正在摆弄着地上的插线板,给冰箱插上电源。

晋美看着空荡荡的外间茶室,等晚上老茶馆一关门,就把里面的桌椅板凳都搬过来,这里应该会摆得满满当当的吧?

门外,雨依然浙淅沥沥地下着,再过一晚,这里也会像老茶馆一样,打开门迎来送往那些新老茶客们。

茶馆新貌头一天

俗话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新店搬迁,旧貌换新颜,日喀则相聚茶馆上上下下是一片喜地欢天,拉姆的辫子高高地扎起来,曲珍换上了新衣服,每个人脸上都是满面春风。为了庆贺新的甜茶馆吉日开张,晋美和潘多兄妹俩更是一大清早就起床,洗漱完毕早早地开始着手准备,在新店门前燃烧煨桑以示庆祝。烟雾笼罩在小巷口,轻烟高高地飘上天,一是用来祁福,二是用来招揽新老顾客,像是一个小喇叭告诉街上的老老少少——日喀则相聚茶馆新店正式开张啦!

潘多说新茶馆一早7点半开门,门前才刚点上煨桑,火还没燃旺,熟识的老顾客们便陆陆续续地来了,像比赛着谁更早来贺喜一样,来了还不空手,一个个送花、送哈达、送红包庆祝茶馆新店开业。许多人是赶在上班前专程来献贺礼的,心意送到又匆匆忙忙地走了,热茶都没来得及坐下喝一口。这一大早,茶馆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男女老少一派喜气洋洋。晋美和拉姆忙不迭地煮好三大锅香气浓郁的甜茶,一勺一勺灌进茶壶,一壶壶香醇的甜茶送上桌,再一壶壶喝得连底儿都不剩地被送回厨房。曲珍则忙着在门口系哈达,新茶馆的门梁上挂满了洁白的哈达,仿佛一卷晶莹剔透的门帘带来雪域高原的问候。这些哈达都是茶馆的老顾客们为了庆贺茶馆新店的乔迁之喜特意买来挂上去的,阳光一照,格外亮眼。礼轻情义重,这一条条在阳光下雪白轻盈的哈达不仅仅是大家伙对茶馆这么多年来喜爱之情的象征,更是晋美一家这十几年如一日经营茶馆广交知己的见证。

多吉大叔手捧着鲜花进门,放下花束,一边往门梁上挂哈达,一边说:“我在他们家喝了8年的甜茶了!老茶馆搬了新家我们这些老顾客心里也很高兴!”多吉大叔前脚刚迈出茶馆大门,晋美师傅后脚便跟进来了。画唐卡的晋美师傅不但与甜茶馆晋美老板同名,而且几年时间相处下来,跟一家人早已没有什么两样,听闻茶馆今日搬迁,一早特意赶来捧场。晋美师傅说:“平时都是跟朋友来,今天太早了,就不约他们了,我自己先来尝个鲜,沾沾喜气。其实不管是新店还是老店,搬到了大街还是小巷,开在哪里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日喀则相聚茶馆还在营业。他们煮的藏面我最喜欢,吃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别人家煮的,没有这种家的味道。”

对这么多年以茶为伍的老茶友们而言,甜茶馆就好比是一个大千世界里浓缩的万花筒,一处繁华闹市中的世外桃源,一条维系人与人之间诚笃的纽带,不需要讲多少漂亮的场面话,一句“恭喜”早已包含太多的情愫,真感情不用靠寒暄来打排场。俗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感情的真假是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点沉淀鉴别出来的,看着这些相交多年的老主顾滚滚热忱和一片热心,帮忙的帮忙,道喜的道喜,再望望自家窗明几净的新茶馆,雪白的墙壁,青绿的墙围,火红的门柱,无一不透露着一股浓滚滚的新鲜劲;磨破了边的长挂画,使用多年的老茶具,历经风雨的旧桌椅,此刻统统放置在修葺一新的新茶馆,新老相融,老茶馆从容的气息萦绕在每个人心头,回忆点点滴滴都充斥在这旧桌旧椅旧壶旧碗旧熟人组成的新家,温馨的场景让晋美一家人心里十分安慰。做一个能与客人交心的生意人不难,难的是以诚待人以德服人纵使经营多年也从未改变。煮水喝茶,开门迎客。生意在,人情在,这不稀奇;稀奇就稀奇在,生意不在,人情仍在。有人说,做买卖谈的不光是一个“钱”字,更多的是人心。做一个合格的生意人,就要做到赚钱凭良心,不管多大的利润,良心都不能掉进钱眼里:哪怕在商海泡得再久,浑身都没有铜臭味,转一圈出来,照样是眼黑心红堂堂正正手心手背干干净净。关于这一点,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明镜儿,照得亮堂堂的——晋美一家风风雨雨14年,不光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茶馆里外转了转,站着的坐着的都是面带笑容的客人,一打听都是十年八年的铁交情。每个人脸上的微笑都是从内心自然流露出来的,无论哪一张脸孔被拍下来都是最美的容颜。曲珍指了指坐在角落里喝茶的尼玛和强巴,怂恿我们上前采访:“他们是两口子,每天要来喝几杯,就在老茶馆结婚的,快去采访他们吧!”好奇的记者拿着纸笔坐到尼玛阿姨身边,问她与强巴叔叔结婚多长时间了,满屋子的老老少少顿时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我们这才明白敢情是大家伙是趁着兴头彼此在开玩笑。开朗的尼玛阿姨一拍大腿高声地笑着说:“刚刚结婚!他们家(指晋美)新店开张,我们一高兴索性就结婚了!”

在里屋一个劲儿埋头吃面的多吉,今儿可是起了个大早,两个小时以前才刚从工布江达县赶到拉萨老城区,他这一路风尘仆仆是专程为晋美的新茶馆吉日开业捧场的。多吉与相聚茶馆上上下下有5年多的交情,虽然他不善与人攀谈,但好在晋美的茶馆生意红火,时间一长,多吉也就跟这里的老茶客们基本都混了个脸熟。进门后点个头,就是熟人之间打招呼的方式:坐下来举起茶杯致个意,便是老朋友间培养出来的默契。因为担心延误了新茶馆开张的吉时,多吉顾不上吃早饭,天还没亮就出门赶车,一路着急,直到进了新茶馆的大门,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回到肚子里。看着曲珍端上来热气腾腾的藏面,饿坏了的多吉坐下来狼吞虎咽就是一碗,喝着香喷喷的牦牛肉汤,这位健壮的高原汉子脸上慢慢浮出了两团红云。我们知道,这是他对多年喜爱的味道如同家乡一般执著的认同,仿佛初恋一般心醉的眷恋,美梦一般无上的向往。面对记者的提问,汉语不流利的多吉一共只说了两个“好”字,第一个“好”字,是问他这面怎么样;第二个“好”字,是问他这新茶馆如何。他像个小学生一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嘴里羞答答地重复说着好,眼神中流露出的真挚与诚恳却足够使人动容。在多吉眼中,晋美的茶馆就是自己第二个故乡。数年情深,换得一杯茶浓;万贯钱财,不敌一碗面香。